在雨势变大之前,这辆迈巴赫终于艰难地结束旅程驶入地下车库。
刚熄了火,手机的震动就接踵而至,霍祁琛瞟了一眼,随手接起贴在耳边,扭头对沈行交代:
“你先上去,电梯在左边,我接个电话。”接着语气不耐地对着电话,
“有屁快放。”
网络那边的唐江洋:...…
妈的,傻缺。
沈行应声点头,推门出去,窝在后座的四月三步并两步地跟着跳出去缀在男生脚后,样子相当谄媚,就是叫的时候一下子没夹住,嘎得一声喵出来。
霍祁琛嗤笑一声,不太在意地收回视线,靠在车座背上对着手机问:
“又出什么岔子了?”后视镜映出他春风得意的脸,下嘴唇还留有一道浅浅的牙印,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损,
“怎么?你初恋终于决定愿意离婚带着两个孩子投奔你了?”
指腹顺着牙印摸了两下,啧,真敢下嘴,某人想着嘴角却勾起来。
“...…”
唐江洋深深吸了一口气,懒得和这臭不要脸的计较,沉声说,
“我刚才在医院碰见赵祁阳了,他去的康复科。这么大摇大摆,怕是要有动作。”
碎发被撩上去,冷厉不驯的眉眼暴露在早春冰凉的空气里。听见这名字,男人眸中的温度一点点降下去,鼻子里发出一声极其轻蔑的气音:
“不演了?那该急得可不是我,”
说着下意识去扒抽屉里的香烟,只是无意瞟到裹着创可贴的指尖,他想起什么,手在空中停了半秒忽然改道去摸白色塑料袋,从里面掏出盒晕车糖拆开扔进嘴。
硬糖被咬的嘎吱响,沁凉的薄荷在味蕾爆开,他说,
“是他老不死的亲爹。”
*
【这么多辆车啊,怎么看着都新新的,霍祁琛平时开哪辆啊?】001趴在沈行头顶环顾车库四周。
真豪啊。没见过世面的小系统感慨。
车库面积大的一眼看不到头,陈列在此的汽车个个漆色细腻,结构线条流畅精密,漂亮的像是艺术走廊的画作,被各自嵌进隔间车位里。
沈行走在车库主道上,每走近一个停车位相应的凹龛就感应亮起,天花板恒亮的白炽灯光压在他沉然的眉眼下,影子被拉的很长。
鼻腔里充满崭新轮胎的橡胶味,他视线极快地掠过陈列在此的汽车,光线游走在炫丽的车身,不同的车标发出相同的奢华哑光。
没有找到那辆撞死他的阿波罗ie。
沈行垂眼,不知该失望还是该松口气,有点可笑,他竟然害怕看见一辆车:
“001,可能搜集行车记录仪数据的方法不太可行。”
摁下电梯的按钮,男生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想起刚刚一路走过来看见的汽车,轮胎磨损的痕迹都非常轻微,
“霍祁琛应该没有经常驾驶的车,他有司机,自己开车的机会不多,记录的行车数据不会太多,而且我看这里大部分都是跑车,大部分跑车是没有安装行车记录仪的,恐怕搜集起来的难度会很大。”
“这样耗费的成本太大了,还不如我…”他停顿了一下,把四月抱起来走进电梯,
“还不如我多坐几次他的车。”
【那晕车怎么办?宿主不害怕坐他的车了吗?】系统问他。
沈行沉默片刻,舌根又泛起吞下去的晕车药的苦涩,
“吃药就好了。”他说,怀里的四月沉甸甸的,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它略高的体温,暖得沈行眉眼安宁,
“没有那么严重的,你看我今天后半段不是都没有难受吗?”
【…好吧,听你的宿主。】001乖乖应下,简单的数据模块不允许它思考那么多,说完便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说话活力满满,
【我现在就把今天的数据整理出来。今天的应该会很有用,因为霍祁琛开车后半段情绪很高涨,这样的情况最能分析出一个人的行为习惯。】
说完光球闪了两下就消失在空气里干活去了,徒留沈行发愣一瞬站在原地。
...情绪高涨?
他又想起那个吻。
*
“赵祁阳那边找个人盯着的,公司的事我下午回去处理。”
通话接近尾声,霍祁琛交代着进了电梯,手里拿着件半湿的风衣。
唐江洋一口应下,随后话锋一转,语气相当揶揄,
“霍总下午还来上班啊?你这么猴急地把人小朋友接过来,不怕吓着人家,不得好好哄哄?”
霍祁琛心说唐江洋真是记吃不记打,刚提过他那个已经二胎的初恋,现在还敢拿着沈行的事来笑他:
“别,用不着。”他懒洋洋地回着,踏出电梯门,向住宅一层走去,
“我们家这个听话着呢,我让搬过来没说一句不行,不用哄。”
嗯,霍祁琛说的毫无愧色,不仅没拒绝还换衣服给他看了,听话得很。
那不是应该的吗?唐江洋嘀咕一声,听见电话那头男人得意洋洋的语气,心说谁家小情人还敢跟金主说不不成?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多问一句:“诶,你那什么合同签了没?没的话我这儿有个律师专门处理这个,借你用用?”
霍祁琛停在玄关换鞋,低头看见一双干净的白球鞋整齐地摆在一旁,这栋房子第一次出现另一个人的痕迹。
这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损友的话,问回去:“什么合同?”
唐江洋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奇怪道:“还能是什么合同?包/养合同呗。”他说着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惊道,
“你别跟我说你没想过弄这个啊。”
视线从球鞋上移开,忽视心底那点微妙的感觉,霍祁琛不太在意地承认:
“是没想过怎么了?都谈好了,他还能反悔不成?”
反悔也晚了,答应了就是他的。
他往客厅走,去寻这双球鞋的主人。
唐江洋听他这么说,突然好奇,毕竟他也没包过,问:
“你都跟人家谈什么了?”
“每个月三百万,车房随意,还有就是娱乐圈那点事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霍祁琛随口回道,越说越觉得划算。
对他来说,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能用它来换自己喜欢的再划算不过。
毕竟那些情啊爱啊心啊,他没有也给不了。
壕无人道啊。
唐江洋羡慕地感慨一句,他和霍祁琛不一样,说好听点是唐家继承人,说不好听就是各方面还受着家里的掣肘,花钱不可能像这位这么随心所欲。运了运气,又问:
“那他呢?人小朋友答应你什么了?”
霍祁琛一愣,思考了几秒,回答的不太确定:
“被我包养?”
咚的一声,茶杯被唐江洋猛地放到桌上,茶水溢出来:
“没了?”他讶然问道。
“不然呢?”男人反问。
“不应该有什么乙方应满足甲方的一切癖好要求,包括但不限于鞭打、训诫...”唐江洋秃噜出来一长溜不堪入耳的词汇。
“?”霍祁琛把手机拿远看了看来电名称,确认不是某灰色俱乐部的推销电话后又重新贴回耳边,言简意赅,
“你是变态吗?”
“滚蛋。”唐江洋怒骂回去,用正常的语气强调,
“这我都是听我那个律师讲得,一般这种关系都带点猎奇,你知道的,有钱人都有些不正常的癖好。”
说着他停顿一下,不知是夸还是损地感慨道,“就是没想到你这么正常,没看出来啊。”
霍祁琛冷笑一声:“这方面当然比不上你,高中就当曹贼了。”
“...我再说一遍我是被引诱的,是她先找的我...是她甩了我...”
又开始了。
霍祁琛有些后悔地捏了捏眉心,越过大厅时发现某人的行李箱立在墙角,他环顾一周,最后发现半掩的花园门后有道人影。他走过去,同时不耐烦地对电话那边道:
“没事挂了。”说着就要挂断。
“别别别,”唐江洋连忙从悲伤往事中脱离回来,他喊住霍祁琛,正了正语气,严肃说,
“我说你还是去搞个合同吧,这种事得说清楚留个底。”
有什么必要?霍祁琛拉开户外连接门,刚想回绝,漫不经心地往外一瞥就顿住。
满庭跳珠,湿气随着飘摇的雨丝扑面而来。沈行抱着猫盘腿坐在庭院台阶上,额发凌乱地耷拉下来,但没遮住男生的眼睛,草木和雨水倒映在里面,生命在其间疯长。
他在笑,是霍祁琛没见过的笑,形容不出来,但总觉得和这满目翠绿一样,鲜活且富有力量。
以至于对方听到声音回头望他时,眼睛还是亮的,盛着雨盛着笑,声音在淅沥的雨声里异常清脆:
“哥。”
霍祁琛喉结滚动一下,电话那头唐江洋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他敷衍地回了句便掐断电话,走近蹲下去回应沈行:
“嗯。”顿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男生的头发,问,
“行李怎么没搬上去?”
挺对的,他看着眼前人,心想唐江洋说的挺对的,他是得签个合同。
三百万太少了,他怕沈行跑了。
这动作亲昵熟稔,但没带一丝亵玩的意味,反倒透出些纵容宠溺来。
恰是这种态度这让沈行一愣,他抬眼看着俯身在面前的霍祁琛,面容成熟凌厉,除却那股存在感极强的的桀骜不驯外,身上更漫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沈行这时才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个比他大六七岁、事业有成的年长者。
他弯着眼睛,纤长的睫毛总在这时垂下遮住眸中平静的冰面,这让他看起来非常柔软:
“家里没有其他人,我不知道住哪里。”
家?这用词让霍祁琛分神一瞬,又想起那双摆在玄关的白球鞋,那种微妙的陌生感觉再次浮在心头,他想,沈行把这里看作家吗?
放在男孩头上的手又胡乱揉了两把,霍祁琛嘴角又上扬起熟悉的弧度,带着点坏,懒散又轻佻:
“酸酸呐,都搬过来了,你还想住哪儿啊?”
他说着径直站起来,双手插兜,下巴朝楼梯的方向抬了抬:
“二楼尽头,主卧。”临了停顿了一下,语气玩味,
“你睡床左边。”
被揉乱的头发凌乱地垂下来,扎的沈行眼睛有些痒,他眨眨眼仰头吹了两口气,头发又被撩上去。
相当稚气的动作,霍祁琛没忍住笑了一下,已经做好某人讨价还价的准备,却见这人利落地站起来,平静地回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