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制前】
西安的春天向来冷暖不定,但还好,上巳前后的天气都不错,阳光晴好,温暖合宜。
经过节目组和各个嘉宾的协调,第三次约会录制的时间定在了半个月后,而周深也将第三次约会的地点定在了西安。节目组和江微的团队提前一天抵达西安并在曲江某星级酒店下榻,江微和节目组的服装师忙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房间衣橱里、沙发上、床榻上,所有能堆放衣服的地方都放满了各式各样不同形制的汉服。
周深和他的团队因工作需要,晚上才能落地西安,提前到的江微便先行和节目组沟通。周深挑的时间和地点都实在太巧:作为中国华服日首次落地举办的城市,西安将上巳节时于曲江和芙蓉园举办传统文化活动的行为保留了下来。虽然今年的华服日不在西安举办,但不夜城和芙蓉园的文化集市和活动也十分值得期待。
汉服对于江微来说并不陌生,大学时她便常常在时间充裕天气也晴好的时候,挑选一套合适的汉服,给自己梳个漂亮的发型便出了门;工作后她从边角料小角色一步步演到大女主,一年中有大半时间住在影视城,各种各样的戏剧人生都经历过,各朝各代的戏服也都穿过。她可以熟练地说出每件衣服的名称,也能准确地分辨出什么样形制的衣服属于什么朝代。
因此当周深提出去西安又刚好碰上这个日子时,江微便不由自主地提议,说这次录制我就穿汉服吧。
“那很好啊,你穿汉服很好看,”周深欣然顺水推舟,“那我们一起穿汉服吧,就是我到西安要晚上了,可能来不及再去准备,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你不怕我提议得不合适啊?”江微笑道。
“我相信你。”却得到了周深这样的答复。
因这短短四个字,人生地不熟的她找到了节目组,同节目组的服装师和造型师一起面对一屋子她们尽所能网罗来的汉服费尽心思搭配。她们连续因为衣服版型不好、形制不对、设计感不够好等一众缘由舍弃掉大部分衣服。最终,服装师开开心心地将一条披帛挂在为江微搭配的那套衣服上,几个人一同整理好服装细节,最后端详两个人台上被精心搭配的两套汉服。
服装师很有巧思,两套衣服配色、配饰和图案的搭配都完美无缺,且互相之间相得益彰。光是这么看着,都会让人想那穿着这两套衣服的该是怎样的一对璧人。江微不由得开始想象她和周深穿上它们会是什么样的光景,而他们穿着这两套衣服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时,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我这套,我们要不重新搭一下吧?”江微蓦地开口道。
刚准备收工的服装师愣了愣:“可是这套很适合你啊小微姐,而且这套和周深哥的是配套的,如果你的要换的话,周深哥的也得换。”
“不用换他的了,只换我的就好。”
“啊?情侣装不好吗小微姐?这样节目效果会更好的,明天路人看到,也会有更多话题,”服装师眉眼间露出些担忧,“你是担心什么吗小微姐?你们前两期不是都好好的?”
“就是因为都好好的,我才不想这么做,”江微走上前,将那条漂亮的齐胸裙解了下来,“换个别的吧,那套坦领不是也不错?”
服装师叹了一声去拿衣服,江微将换下的衣服整理好收起来,放入被淘汰的衣服中准备一会儿送回去。她帮着服装师将新一套衣服穿上人台,后退两步仔细观察整体效果。
“我下飞机啦!正在往酒店赶,顺利的话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啦!”手机上跳出了来自周深的新消息,“你想好明天要穿什么了吗?”
“刚和服装老师商量好。”江微抬起头,见服装师正在整理剩下的饰品,她此时正拿着两条系着相似玉佩的宫绦,两块玉佩扣在一起时浑然如一体,显然就是一对。
“辛苦了!剩下的都交给我。你赶快去休息吧,明天我们都要精神十足地去玩!”
江微叫住服装师,从她手里接过两条宫绦,端详片刻,将它们分别系在两套衣服的腰带上。于是两个人台的腰间,都挂了一块玉佩为腰饰。
“实际上,我们都搭配好了。”江微将他那套衣服拍了照片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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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期(上)】
上巳时的西安曲江热闹繁华。巍峨宏伟的仿古建筑,精巧华丽的城市景观,早已开幕的文化集市,还有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穿着汉服的娉婷少女和翩翩少年……十三朝古都厚重的历史底蕴让西安在关中大地上仍如一颗明珠般耀眼,但穿着多彩衣饰的活力满满的年轻人们,使得这座城市在亘古不变的厚重和庄严中,其余美丽而耳目一新的东西焕发了新的生机。
周深和江微并肩走在不夜城的步行道路上,一个穿着藏青色的圆领窄袖袍,一个穿着红色的坦领襦、坦领半臂和间色裙。
江微捏紧了手中团扇的扇柄,很奇怪,她本没有理由去紧张的。大学时汉服还未被大众所熟知、她穿着汉服走在街上还会被一众路人指指点点行注目礼时她没有紧张过;工作后拍戏面对镜头时她没紧张过;参与过几个节目,去哪里都有摄像头跟着她也没紧张过。结果如今,周围全是穿汉服的;跟拍的PD和摄像师也并不算多;以往录节目甚至她自己日常出门时也不是没遇见过比这更热闹的场面,大多路人认出他们之后也只是打个招呼便各干各的去了,没有对录制和现场秩序产生任何严重影响,她反而觉出一些隐隐的担忧和不安来。
人多就意味着认出他们的概率也跟着涨上来了,一路上几乎每隔五米就有人认出他们并惊喜地挥手问好,随后就露出一些“果然如此”“原来是真的”的或惊讶或意味深长的表情,甚至有人隔着老远就开始拍照,生怕赶不上最新一波的路透。估计现在微博上全是他们俩的路透消息了吧?江微真实地紧张起来,如果说之前综艺阵容官宣时那居高不下的热度仅为大众的期待和好奇,前两期录制处于小范围发酵期时大家仍在兴致勃勃地观望和预测,那么此时这波路透的析出,便是真真正正实锤了他们两个的CP。并且不论他们愿不愿意,他们这对CP至少在综艺录制和播出的这段时间里,都会接受大众的审视和评判。
那么,大众还会像一开始的时候那样置身事外地观望和保持友好态度吗?他和她的粉丝又会怎么看待他们和他们的CP呢?
“小微?”正当她对于不确定的将来惴惴不安时,周深的呼唤声将她从神游中拉了回来,她如梦方醒,周深微微皱眉,眼神里有些担忧,“我叫了你好多声你都没听见,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不在状态得这么明显吗?江微迅速调整状态,再这样下去怕是营销号要乱写了。可是要怎么解释呢?江微眨了眨眼,瞟到不远处刚好有个卖甜点的摊位,摊主正熟练地在摊好的饼皮上抹上奶油,再铺一层新鲜水果,麻利地卷好装进纸袋里递给等待的顾客。
“我没有不舒服,”江微冲着摊位努了努嘴,语气里带了些娇嗔,“就是想吃可丽饼了。”
“那我们去吃,你要是累了你就找个地方坐下等我,我去给你买。”周深愣了愣,但很快恢复了平日的样子,眉眼里也多了些温柔。
“算了,”江微连忙伸出团扇拦住他,她也没那么想吃,不过是为方才的走神找个理由,“排队的人那么多,我们要真去买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芙蓉园不是还有段路吗?我们早点去早点参加游园会嘛。”
兴许是看摊位前排队的人确实很多,周深便没多想,点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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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园里比起外面要安静一些。兴许是潺潺的水、广阔的湖和郁葱的树能将烦躁的心绪或杂乱的声响尽数吸纳,于是留给来此参观的人们的,只剩下清静和安宁。江微放松了许多,循着潺潺的流水声,同周深走过门前的拱桥,往院子里面去。
他们在曲曲折折的廊桥里走走停停,时不时让对方拍一张照片留念;他们在陆羽茶社驻足,看穿着汉服的姑娘讲解茶道,看着卷曲的茶叶在热水中舒展开来,在热水的冲泡中于茶壶中上下翻飞,姑娘把茶从公道杯中倒入两个品茗杯里,递给他们两位品尝;他们在紫云楼前刚巧遇见了快闪活动,一群穿着各式各样汉服的少女和少年们在紫云楼前齐跳同一支舞,每个人动作不一定到位舞步也不一定尽善尽美,但每个人眼睛里都有着光,是面对热爱时拥有的热忱和快乐;曲江胡店也人来人往,他们在那里找到了许多陕西特有的美食和手工艺品,每一个都让他们好奇地连连张望。
“我们似乎忘了我们是过来参加游园会的了,”周深举着师傅刚画好的小兔子糖画笑得无奈,“这一路过来那些游园会的打卡点我们好像都没去。”
并不是他们对这些打卡活动没半点兴趣,而是一路走来几乎每个打卡点都围满了人,要么便是人不多,但难度太高——比如一个活动是荡着秋千踢对面铁架上拴着的大红绸花,他们看了一眼那几乎有两人高的铁架,立马沉默着转身头也不回地就逃。随缘吧随缘吧,两人很快就对参与度为零这件事释怀了,又不是什么非要完成的KPI,玩得开心就够了。
彩霞长廊再往东是为杏林,层层叠叠的杏花后,是一条满是壁画和诗文篆刻的长廊。长廊尽头的庭院四四方方,有年轻人零零散散立于院子各个角落,趴在宽广的书案上,在铺展开的宣纸上认真地练字。院子中央坐着一个气质端庄、扮相雍容的女人,正执笔画着什么,她时不时抬眼看一眼院子内的场景,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请问,杏林的打卡点是在这里吗?”江微看到了书案上方的游园会标识,又瞥见标识旁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一个暗红色的如意手串静静地躺在里面。她悄悄看了一眼桌上那幅没有完成的画,惊讶得睁圆了眼睛,纸上分明是这庭院里的景象,每个人都鲜活可爱、惟妙惟肖。
江微立刻对她多了几分敬意。
这个打卡点挑战也很简单:在对联纸上完整且清楚地写下一副对联即可。听到这个条件后周深和江微都松了一口气,江微撸起袖子执笔就要写,那老师却笑了笑,伸手递了一条长长的黑布过来。
前提是把眼睛蒙上。
江微的手抖了抖,手里的毛笔差点从指间滑落。现在逃还来得及吗?似乎已经来不及了,那些原本还在练字的年轻人们纷纷搁下笔来围观,节目组的摄影师好不容易逮到他们认真参与活动的样子,扛着摄像机见缝插针也要把这一幕录下来。
她无助地望向周深,对方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而温和:“没关系,这只是个小游戏,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一直都在。”
江微捏紧了手中的笔,对周深坚定地点了点头。她先执笔在白纸上练了片刻,她的字很好看,引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轻声赞叹。写了几行字找了找手感,她便拜托老师将她的眼蒙好,由老师引着找到第一个落点位,定了定神,落笔写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屏气凝神,她也丝毫不敢走神。蒙上眼后其余的感官似乎都在无限地放大,她尽力推测合适的字距找到合适的落点,努力感受每一笔的方向、运行长度和间距,努力将一个字控制在她觉得合适的范围内。写好上联时她松了口气,感受到自己手心里都沁了一层汗。
“好,来,放轻松,现在是下联,这里是落点的位置。”江微感觉到老师的手离开,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落笔。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她的脑海里也只剩下了单纯的让她何时落笔、运笔和提笔的指令。最后一笔写完,周围响起了掌声,有人从她手中抽走了笔,她解开蒙在眼上的布条,仰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辛苦了辛苦了!很棒!”周深的眼里蓄满了仰慕爱怜的光亮,“你写得很好!真的,我们都觉得你写得非常好!”
江微这才看清了自己方才写的那副对联。因为是蒙着眼,那副对联自然写得并不美观,每个字大小不一间距不一,有的头重脚轻,有的歪歪扭扭,但依然能从那些笔画中看出书写者的功底,以及笔锋之间透露的清雅风骨。而整副对联虽然写得并不漂亮,但字迹算是清晰,能辨认出写了些什么。
“子夜漏断,二更雪霁送冬去
三江水暖,四面山青迎春来”
她抬起眼,正对上周深温柔而欣赏的目光。江微抿着唇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笔,在横批纸上写下了四个字,“岁岁平安”。
江微拿着打卡成功的礼物——那副如意手串,和周深一同走出杏林。
“深深,”走至一处清静的地方时,江微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周深愣了愣,只见她垂着眸,看向他左手腕,“把你手伸出来。”
周深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却见江微将手串从盒子里拿出,轻轻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