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是目前苦境的领导者之一,被称为武林的救星。
“炟王。”素还真欠身稍稍致礼,正准备解释闯入中阴界的缘由,并以致歉。
“不必多礼。”我事情很多,也不打算在这里太过浪费时间,直入主题:“省去多余的客套,孤已看过缯家与麻家递过来的折子,也知晓你来此的目的。”
好一个爽直的性格。素还真视线扫过对方身后呈保护状的白色马尾的蒙眼男子,以及远处虎视眈眈的身披辟灵胄甲的剑客,顿了一下,不再绕圈子,“既是如此,吾便直言。吾之好友来此途中无故昏阙,听闻是贵界控灵家族之绵家施手,可否请王高抬贵手为他复灵。”
欲娇奴没什么好气,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惩罚,尔等外界之人,无礼闯入中阴界,不先致歉,竟敢厚颜开口求王宽容。”
她虽然是王之麾下,在此界之主的面前却也没什么拘束之感。
“耶~”接话的是立于王身后左方的棕发男子,他晃了晃手头的水晶骨饰,吸引欲娇奴注意,“素还真可是同王对谈,绵坦你这急急插话,岂不是让人以为中阴界毫无尊卑礼节。”
“缎君衡你!”
“要吵出去吵。”我还在这里呢,搞得跟菜市场一样,平白让人笑话。我没好气的瞪两人一眼,应素还真的话:“此事孤已听绵坦回报。她非无故出手,而是此人乃出身厉族。中阴界和厉族之间有一段渊源,是以她才抽魂。”
“怎会?”背着红衣儒者的男子开口,正是欢奭,他神色哑然,显然不知此事:“可否有错?”
欲娇奴手中折扇一收,话语中颇有挑拨之意,“你是在怀疑王欺瞒与尔等?”
“厉族之事先按下不谈。”解释起来太麻烦还浪费时间,我微微抬掌,禁止众臣再谈他事:“素贤人来此,应当能分清轻重。你折子所言之事,孤皆可答应。”
素还真微微一垂目,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斟酌道:“王可是有何事需吾配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我正欲开口,让他代为处理佛厉之事。
“王。”
就在此刻,缎君衡打断了我。
相视一眼,彼此心照了然。我垂目轻轻一避,掩住眸中波澜,思考片刻道:“此情一同寄下,待有机缘,孤会让你一一回报。孤相信,以素贤人在苦境武林的名声,不至于欠账不还。”
素还真不动声色,将一切尽收眼底,上前一步,“如此,多谢炟王援手。”
“客气。”
素还真接着道:“另有一事,可否请炟王帮忙复灵?”
我意外看他一眼,纵使知道了对方乃厉族假扮,还有意让对方复灵,看来他心中已然有了盘算。不管如何,此事和我关系并不大,多卖他一个人情无足轻重,遂点点头,“绵卿。”
欲娇奴颇有些不情不愿,却也不好反驳,应下令来,“将此人交吾吧,但复灵需要时间,非短时可成。”
“既是如此,人留下,待你们解决阴军之事再回来接人便可。”我建议。
素还真没有拒绝,示意欢奭将人留下。
事情谈完,我看天色不早,“孤尚有事在身,剩下的事情……缎卿,交你处理。”
什么魔皇或者阴军的事情扫尾好,不要留下弊端。
缎君衡心领神会,微微欠身,“臣必不负使命。”
当王也就这点好处,可以使唤的人手足够多。
相信缎君衡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卷,我毫不留恋抽身离开这群脑子灵光的谋者场合,免得让他们察觉到什么。
本就是来护卫我安全的六独天缺与黑色十九跟在身后一同离开。
3.
阴军的事情并不难处理,怎么说这六具阴军本就是出自缎君衡的手,对他来说,简直比吃饭还简单。
难处理的是要如何借由素还真一行人的手瞒过天之佛。
我相信以素还真的圆滑智慧,就算他确实察觉了什么,大概也不会在这个当口戳穿,免得往现下本就混乱的局面中再拖入一个变数——也就是立场不明,但实力不低的中阴界。
若我方真的插手其中,是友还好,万一是敌,肯定会因此牵扯出一圈麻烦。
虽然我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让中阴界插手苦境局势……当然,若是我的兄长还在世,那可不好说了,他似乎确实有侵入苦境的打算。
可我没想到,不过是让缎君衡处理一下魔皇复生的事情,竟然能处理出一张假条出来。
我盯着桌面上的假条诺久,想着这家伙的薪资都不知道扣到几年后了,居然还有胆量请假。
胆肥了啊你,缎狐狸。
“你说他让你亲手送来?”我没好气的对专程来送假条的魅生说:“孤看,他这是对孤不满吧?”
多大的人了,还玩苦肉计这一套,真当我看不出来?
“灵狩大人确实受了伤。”今日依旧为缎君衡劳心劳力,甚至感觉自己快生出白发的魅生无情绪捧读:“据灵狩大人所言,他伤重得连晚饭都吃不下。”
据说是吧?
我简直气笑,吃不下晚饭,当真是好‘重’的伤势。
糊弄人也得有个度。
“孤知晓了。”我把假条揉成一团,丢在身后,纸团撞到墙上又掉落地上,孤零零滚了一圈,“既然缎卿伤重如此,魅生你稍后回去的时候绕路去太医府,抓最贵最苦的疗伤药,让他好好喝一个月。”
我特地强调‘最苦’两个字。
好好地,又惹王作什么呢?魅生在心中给注定苦命的缎君衡划了一个十字,接着幸灾乐祸地应声:“魅生领令。”
你看看你,连你的义女都没打算让你好过啊!
缎君衡你做人真的失败。
挥挥手让她离开。
等魅生退出宫殿,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此刻又到了夏季,窗外银河泻影,月色悬空,皎皎明明,流照一地花阴满庭。
我起身走到窗口处,单手扶上窗台,静看外侧风景。
月色下,万方静谧,清浇越桃,露下叶间嶷嶷皆有光。微风动,远处湖水晃漾,与林叶相射。
一如那日墙头风景。
我低喃了一句:“真是……”
真是什么,却没能继续说下去。
只是我又久违地爬了一次缎君衡家的墙,这次他倒是没在墙下等我,况且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引路,披着月色穿过安静的走廊,远处独亮的房间,橙红火光从未阖的缝隙溢出,像遥遥黑夜中为旅人指路的明灯。
我还没走到,窗户就已然拉开,烛火照亮走廊的边缘,一颗好显眼的狐狸脑袋从里面冒了出来。
“哎呀,这可真是……”缎君衡扶窗伫立墙边,眼底浮出促狭狡猾的笑意:“墙可逾,炭可梯,男女相逢奇又奇。”
不愧是曾为帝师的人,连这等闲书也看。
我翻了个白眼,“还可以开玩笑,看来伤也没那么重,缎蕙娘。”
“王此言莫非欲仿周琏?”缎君衡一点都不害臊,当那层帘子被揭开后,他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甚至佯装害羞地扯了扯领口:“吾还是良家妇男,王要对吾负责。”
“闭嘴。”我可是正经人,谁要对他做那种奇怪的事情。
伸手按住他的头,把他往内推去,我顺势跃上窗口,跳进房内。
本来以为他是在装病故意引我前来,没想到他竟确实受了内伤。
缎君衡的房间摆设简单,一副桌椅、一墙书架、一张床便是所有。我仔细打量着他书架上夹着的几本启蒙书籍,大概是以前教导黑色十九或者是魔皇所用,看起来显然陈旧许多。
收回目光,我回过身看向跟过来的缎君衡,问他:“怎么回事。”
让他误导佛剑而已,他是怎么能误导出一身内伤来的。
“稍施手段,让佛剑无法继续探查不孝子下落,若不这般行事,他岂会相信魔皇已死。”缎君衡说完捂着胸口喘了一口气,朝我抱怨:“吾可是有伤在身,王也不扶吾一把,让吾自己走动。”
“多走动,恢复的快。”我侧头飞快扫他一眼,心中认命似的叹口气,面上却端着的靠近,拉着他到屋内唯一的椅子中坐下:“天天走两步就说累,不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吾只是穿得多。”缎君衡笑嘻嘻地撩了一把我的袍角,低沉嗓音分外柔和,“何况王嘴上这么说,实际还不是挂心吾,否则何必深夜前来?”
我狠心抽回袖子,“怕你东窗事发连累我。”
“是是是,王总是有借口。”他笑容不变,根本不当一回事。
跟他计较什么,斗嘴赢了都不会有任何好处。
再说,与其说我是挂心他而来,不如说这才是他的目的,就算我今日未来,他还是会用其他办法让我‘心甘情愿’过来。
我不过是稍遂他意,免得他给我制造出更多麻烦。
“人也看过,没事我离开了。”我说完就要走。
袖子再次被扯住,我不得已顺着他的力道回身。
烛火朦胧,桌上燃烧着的烟雾缭绕在缎君衡身旁,勾勒出一圈淡色的光影。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缎君衡轻轻歪过了头,沉淀着笑意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的温柔:“担心吾对你作什么?”
这还用得着说?
他自己是怎样一个无风也能兴浪的性子,他自己不了解?
我咂舌,没好气的说:“怕你明天就把我夜间见你的事情宣扬得整个中阴界都知道,然后闹着让我对你负责。”
坏了他清白什么的之类的话,他造谣起来根本毫无负担。
“哈,真是了解吾。”缎君衡依旧笑着,懒洋洋地拖长声音:“吾这就放声大喊,让旁人都看看王对伤重无力的臣子的暴行。”
“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真的让你体验下什么叫做王的暴行,伤上加伤?”
欠揍呢,别以为他现在受伤我就真的不会揍他。
“不留下来吗?”烛光摇曳,落入他的眼中,像是未熄的星火。缎君衡抬起手指,轻柔触感擦过我眼角,细细摩挲的力道留下隐约的温度,“行简。”
我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却因贪恋片刻的温暖,没有避开。
“别得寸进尺。”
“哈,可惜,这是吾的强项。”
缎君衡不紧不慢地碰触我眼角,接着把手覆盖上来,扶住我的脸侧。夜色光线变得缓慢,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得室内垂丝帷幔起伏,慢慢在寂静中无声流淌。
“吾心仪你。”他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略微一惊,眼睫垂落下来,尾端不经意碰到他的指尖。
虽说确实猜到他这份心思,却并没有想过他会如此清楚明寮地再次诉说出口。
“嗯。”不知道用怎样的态度面对才是正确,我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显出几分手足无措,“我知晓。”
缎君衡新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以一国之王而言,早已褪去青涩变得游刃有余。而到此时,却忽然又从对方身上意识到这份年轻的懵懂,对感情毫无经验,甚至不懂得如何面对他人的情感。
心思流转,面上却未显分色。缎君衡念头稍动,“这么说来,好似不曾听你唤吾一声先生。”
一时的慌张过后,我总算抓回一些节奏感,不至于被他带着走。
听他这般说,不由得用眼神示意地看着他放肆的手,吐槽道:“你看你的行为,有几分为人师表的模样?”
天天不是赖在宫中死缠烂打,就是赖在我身边死缠烂打。
“这倒是吾的失职,作为先生,应当切身力行地教导学生……你不想试试?”他缓缓起身,却没有离得太远,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几乎快要贴在我身上。缎君衡压低声音,音色宛若引诱一般,浸热一室空气,“先生是怎样的味道?”
窗外呼啸不停的风声消失了,世界落入一片寂静。
捧着脸颊的指腹温暖柔软,细密触感随着呼吸的交融,透过皮肤,在心中慢慢蔓延出涟漪。
心脏的跳动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大脑陷入一片迷茫的空白,唯有眼前的身影,以及他俊秀温雅的眉眼。
他稍稍侧过头,长发绕着肩头滑落,在眼尾余色里流泻出秋色微光。
在他快要碰触到的时候,我忽然抬起手,隔在他和我之间。
“不要。”我果断推开他的脸,顺便用手背蹭了蹭发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