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
见面暗号一对上,我瞬间猛男落泪,朝着旁边长相美丽的人扑了过去。
“挚友!我苦哇——”
那人一愣,接着拍了拍我的背脊,语气温和:“慢慢来,我会听你说。”
我叫赋离恨,旁边这个美男子是我相交数年的笔友。别看他温温润润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这人可谓深藏不露,上聊能说天文下能谈地理,进是挥笔如刀退则谈辞如云,言辞见解独特却不锐利,没有他聊不了的话题,对我这等屁民来说,可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厉害家伙。
一滴水珠沿着酒杯花纹,经过指尖,落在如镜面的长桌,带起一瞬微凉触感。
酒吧狂乱的放纵与宣泄之中,耀眼的灯光与震天声响之中,我低下头,那张姿容绝世的面貌便进入了我的视野。
他披散一头长发,手指抵着酒杯。从手腕到指尖,蕴含弧度的指尖微光,隐如云雾尘渺的微笑,盛似玫瑰的从容艳丽,宛若掩在深海下的人鱼。
那是种奇异的错觉,一种莫名的吸引和冲动。若伸出手去,得到的到底是人鱼美丽的歌喉,亦或者是锐利的足以咬断声喉的利齿。
唉~美人,又是美人,我现在最怕看到的就是美人。
我沉闷的喝完一杯酒,猛地趴在桌子上长嚎叫:“我完了——”
“你的语气透露很多事,”他将酒杯推到我面前,微微的抿唇,唇角勾起一个类似笑的弧度,温和道:“发生了什么?”
我抄起酒杯一饮而尽,一副恨不得醉死酒吧的架势,哭丧道:“我真的完了!”
他微笑着推过来一杯朗姆酒。
我仰头喝下,杯子重重的击在桌子上,震声道:“我变成脚踏六条船的人渣了啊!”
笔友拿走空杯子,放在一边,又推过一杯倒满了的朗姆酒:“慢慢说吧。”
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倒影中的自己垂着眼睛,眸光有些无神,沉默半晌,终究举杯一饮而尽。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大一的学生,年轻气盛、风华正茂,见美就追,可谓浪到飞起。我的初恋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来历迷、年龄迷、名字迷,至今我也只知道他叫做十七,除此以外一律不知。但真的好看,好看到能让我这个重度颜狗一见钟情,甚至为此将这个被别人追杀的人拉回家的地步。
黑暗的小巷,嘈杂的脚步声,凌乱的呼吸,溅落在墙壁上的血渍。
我踏碎浸染了夕阳的积水,蒙着脸,毫不犹豫的砍断房屋外生锈的水管。冲天的水雾遮掩所有人的视线,我从楼上跃下,拉过愣神中的年轻人。
“喂,这里!”
他很快回过神,跟着我的脚步,快速从案发地点离开。
“快追——”追兵正打算追上来。
“哇——死扑街,是不是你搞断我的水管!”
“让开!”
“死瘟鸡,仲敢……&我今日×……%”
老旧的建筑高低不平,钢筋铁筑外窄小小巷被明暗相间的影子掩藏的如同迷宫,我拉着他跑到跑不动了才停下来,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的笑着。
“哈哈哈哈,你看见没……方才、方才那群人被阿婶们围攻的样子,哈哈哈……不行,笑的我喘不过气了。”
我背靠围墙,按着笑的发痛的肚子,缓缓坐在地上。
“多谢你救了吾。”身后的人等呼吸平静后,才缓缓开口道谢。他的声音像是吹皱春水的风,轻拂过摇曳的花朵,“但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你是不是坏人都没有关系,反正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故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眨了眨眼,朝他伸出手道:“我叫赋离恨,学海无涯大一新生,你呢?”
对面的美人一怔,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半晌回过神来,低柔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叫我末日十七吧。”
“十七。”我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直道:“我家就在附近,来吧,我给你处理下伤口。”
“嗯……?”末日十七条件反射的捂住腹部的伤口,下意识拒绝:“不用……我……”
“走吧。”我转过身,往夕阳落下的地方走去:“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对吧?”
末日十七站在原地呆了一呆,面上尽是疑惑和迷茫,动作却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仿佛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看着转过身的我。
“放心,我不会把你卖掉。”看着十七这副因为不擅长拒绝而犹豫的样子,我忍不住开口:“毕竟我还挺喜欢你的。”
这倒是真的,要不是因为喜欢他(的脸),我才不愿意淌这个浑水呢。
大概很少遇见我这种不要脸的人,末日十七的眼神不自在的垂下,躲避我的视线,“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我不在意的笑了起来,“走吧,这条路天黑了就不好走了。嗯……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
之后的一切进展都挺顺利的。
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我和末日十七变成了朋友,又从朋友变成了情人。
不知道是怎样的教育,才养成他这种不擅长拒绝别人的性子,明明说了是最后一次见面,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我诓骗出下一个最后。
基于这一点上,我也不介意他经常一句招呼都不打就消失的行为。
反正他总会再出现的。
可我从某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等到下一次。
一年、两年、三年,直到我从学海无涯毕业,都没有再见过他一次。
末日十七就这样从我的人生中消失了。
许久后,我终于接受了我失恋的事实。
“谁会想到,他总挂在嘴边的最后一次,竟然会真的成为最后一次。”我捏着手中冰冷的酒杯,无意识的自言自语道:“我从来没有当真过,早知道……”
明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却不知为什么让我自心底涌起一阵酸涩的情感。好像十七就在这里,就在我的身边。深藏在心里一直没有表达出来的情绪,如同装满的酒水一样溢出些许,连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了也不自知。
我微微合上了眼睛,在流泪之前将酒喝尽,再睁开眼睛,眼眶空落落的,什么都不曾涌上过。
“早知道会是最后一次,至少也要认真些对待。”
学海无涯毕业后,我又在那个城市等了一年。在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等着,无论是下雨也好,晴天也好;夜晚也好,烈阳也好;霜雪也好,狂风也好。
我一直等着。
今天也没有来,明天会来吗?
如果今天不去的话,会错过吗?
这一秒没有见到,下一秒会出现在那个路口吗?
见面的第一句应该说什么比较好?
应该是抱怨吧,但只有抱怨的话他一定愧疚,说些笑话如何呢?今天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见到他的时候再说给他听吧。
这样抱着没有答案的期望等了无数个日夜,等一个不曾出现过的人。
“……离恨。”笔友轻轻叫着我的名字。
“没关系,我已经不在乎了。”我侧过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笑眯眯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继续说吧。”
不等笔友回答我,我像是急着要掩饰什么一样,说起了第二个人。
“第二个人是在酒吧认识的。”
终于有一天,我决定离开那个地方,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天,我依旧去了那个小巷。
再等一分钟,再过一分钟就好。
这么想着的我,从早上六点等到深夜十二点,跨年的一瞬间,远处绽放起烟火的热闹繁花。
“还是没有等到啊。”我站在原地伸了一个懒腰,对着天空叹了一口气。心头有很多东西似乎随着那口气消失,内心变得空落落的,身边只有空无一物的黑暗,我却不知道对着谁说话:“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去一个新的地方,一个没有你的身影的地方。”我从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在地上。那是告别过去的礼物,可惜没有收礼的人,“谢谢你给我这些美好的过去和回忆,我不会再等了,再见了,十七。”
我放下礼物之后,就离开了那个地方。之后我去了很多个地方,就好像为了补足那些年空白的时光一样,过的那叫一个潇洒浪荡,夜夜笙歌,认识了不少酒友。
直到有一天,我酒友之一的鱼晚儿告知我她早就结婚,还把她家腼腆(?)的丈夫拉出来溜了之后,我突然有种身为前辈被后辈抢先了的危机感。
大不妙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就是大不妙啊!
不行,别人有的我也得有!
不就是对象吗?
我深思熟虑后,决定去开发个一|夜|情。
就这样,喝的脑子混沌的我将这件事和喝的脑子混沌的燕歌行说了,喝的脑子混沌的燕歌行百分之百支持我的决定,我俩就这样勾肩搭背跑到了最近的酒吧。
“加油啊!朋友!”燕歌行唯恐天下不乱的举杯为我践行。
“包在我身上!”我拍着胸口保证,回头在酒吧物色美人。
就在那个时候,我正巧看到坐在角落的紫发美人,正巧他也看着我这个方向。
……嘶,怎么说呢。虽然脸被一个镶着眼球的奇怪面具挡住了,但就露出来的下半张脸来说,这绝对是个美人!
我左看右看,一把抢走燕歌行手上的酒杯,挤开人群走过去,将其中一杯鸡尾酒递给对方。
“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们在哪里见过呢?”
我笑着,有些轻佻的说着搭讪的话。
对方冷眼看着我,面具下的脸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说:“你在说谎。”
我笑意不改,将酒杯递到他伸过来的指尖上,用食指摩擦过他的手侧,漫不经心的道:“是啊,为了骗你,谎言是必要的手段。”
“你意下如何?”我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着谁。
美人微微抬起头,面具在光线中微微闪烁。他转动手腕,没有接过酒杯,而是将五指扣入了我的手指缝隙,扣的有些紧。
酒杯碎裂的声音很快被吵杂的音乐淹没,如同滴入大海的水。
“好。”
那天晚上我看到他面具下的脸,就像我想象中一样貌美,如同盛开在黑夜中的红色罂|粟。红润鲜艳的唇线和如同瓷器般白皙的皮肤,相触的地方展现着他唇的柔软,充满了酒液香气的唇齿轻轻咬着我的唇。
和堪称华贵的外貌比起来,这人的动作令人意外的——是和我不相上下的生涩啊!!
我是那种有心的人吗?
不可能,我没有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他还在睡的时候就欢快的跑路了。当然我还付了房费,给他点了早餐,顺便买了一套新的衣服给他。
唉——这么想我还是个体贴好情人呢~
这件事在我心里就像是撕掉的日记本一样,轻轻松松就丢到了一边。
和燕歌行告别后,我又开始漫无目的的旅游。
偶尔也会有不错的回忆啦,比如骗了别人的感情和骗了别人的感情以及骗了别人的感情。
“不对!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叫骗人感情呢!”我正义正言辞的说着,忽然感到一阵杀气,扭头看去,只看到笔友温温柔柔的笑容。
……嗯,错觉吗?
我继续道:“第三个其实和第二个有关。”
嘛,旅游的路上忽然遇见了在河边沐浴的美人。
一般遇到这种事的第一时间应该是看附近有没有仙男的羽衣可以偷吧,但是看对方身上狰狞的伤口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我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准备走人。
结果我刚走了一步,对方就回过头来了。
在看到他脸的一瞬间,我整个人震了一下。
这不是那个——那个——那个一夜情对象吗?不是吧,就一晚上的事情难道还追杀我到这里了吗?
然而下一秒我就推翻了那个念头,头发颜色不对,眼睛颜色有差,气质也不同。而且仔细看,这个人的长相好像比较年幼一些。应该只是长得像,不是同一个人。
“抱歉,我无意的,我马上就走。”冒犯仙男我错了,我马上就跑。
可惜对方不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