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德高点,让自己显得更无辜清白!这是生死大仇,你要清白做什么?要道德做什么?要底线做什么?正义若是有用,你还会回来报复吗?既然想复仇,就要有身坠地狱成为神憎鬼厌的垃圾的觉悟啊!”
“有一只蚊子咬了你,你决定点蚊香杀死房间里的所有蚊子,在此之前,你会浪费时间精力去区分某只蚊子的善恶么?”
“是好是坏都无所谓的话,干嘛纠结那种无聊的事情?连活下去都做不到的东西,凭什么敢说自己的爱已然超越了血缘?果然是个傻的,蠢货就是蠢货,被骗了那么多次还会信这个!”
一个彻底堕落的灵魂,嘲讽抑或刺激一个苦行支撑的人,直指她的“罪恶”,嘲笑她的无能,一如畅快逃避自己背离痛苦的坚韧的堕落。
如果报复罪恶的方法是将罪恶推向另一个罪恶,这只会成为一个死循环,更多的是人被逼上绝路的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基本上算是殊死一搏。
西装革履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扣了扣镜面,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颔首:
“听着,我没兴趣在这里体验人情冷暖,也没兴趣和一个小孩子去争爱争宠。说起来,你应该去思考这次为什么会进入到一个这么靠前的时间点?比起这种一切才刚刚步入轨迹的起点,我更喜欢在快要谢幕的时候出现,在所有人准备迎接胜利的喜悦的时候,将他们的希望一点点抽离,至于道歉……”
随后,他露出了一个不符合外貌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你得和我一样惨,才能算是道歉。你要比我更痛苦,我才接受你的道歉。”
源头错误,后来的一切,都是错误。
原来那句话是给我自己的……原来真正悲伤的事情已经发生在我身上了……
所有的离别你都赶不上,所有的门你都打不开,周围所有人都是撒谎者。
越鸣从一开始就知道费奥多尔会拿出让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可是、为什么呢?
附加在她这枚筹码上的资格,太过沉重了。
事到如今,她终于知道了费奥多尔的底气在哪里。
“我才是……最大的蠢货啊。”
因为她,一次又一次,死亡。
多么讽刺的、毫无意义的、死亡。
死一个人是数字,死十万、百万也是数字。
然后,一切重启。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源源不断的燃料,源源不断的动力。
她就是那个原始坐标。
濒临毁灭的前夕,一切都无法挽回,即使是这样也要继续坚持吗?告诉我你的答案,我亲爱的勇者啊。
答案是,没有,我更加痛苦,没有答案的问题,为什么会没有答案,不可能没有答案。
十六岁的越鸣不会这样回答。
但是二十八岁的越鸣会。
颤抖的手捂上脸庞,癫狂的笑声从狭缝间透出。
但是,你又能拯救什么呢?告诉我,我的勇者。摘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你的脸——
为什么要伤心呢,难道自己的人生还不够可笑吗?
“这是属于你自己的回忆,‘别人是否相信’没有资格介入你的感情。”
是我毁掉了这一切。
是我把所有好心都推开了,又是我当了侩子手。
是我、是我、是我是我,错的人是我。
她被整个世界远远地抛下了。
“……是我错了。”她无知无觉地掉下泪水,“是我……错了。”
可眼泪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
弱小的穿越者,终将被历史洪流卷死。
还剩下三十一个人的储量。
三十一个宝贵的、年轻的、有可能改变故事走向改变历史甚至改变世界的人。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能改变世界。
所有人都渴望得到改变世界的权力。
而她一面自视甚高又接受不了自己的平庸,一直仗着自己是玩家为所欲为,无限重启只为求得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
但事实上,真正无敌的是玩家的身份,而不是普通人的本质。
于是一切又回归了死寂。
“我要……回家,我要带你们回家……回家,带你们回家……”她想要把他们找回来,却只能无助地捶打着镜面,金属碰撞的声音很刺耳,可是这连划痕也留不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在这里了,我再受不了让我回家吧……”
现在,没人能帮你了。
他帮不了你了,这一次没有人能帮你……你以为你能逃脱吗?
她已经听不到任何的欢笑,感觉不到眼泪滑落脸颊的触感,即使放走全身的血也毫无知觉,从一开始,所有的真相都在躲避她。
好似无法挣脱开的蛹,压着翅膀无法飞舞。
这是一个巨大的孵化器,它在催化她,催化她成为另一个存在。
这里的一切,一草一木,都是为她准备的,都是为她所喝彩的。
这是一个死局。
“我知道了,”她的睫毛轻轻震颤着,终于颤抖着合上了双眼,“……我会结束这场折磨。”
“我会憎恨所有活下来的人,这是命运对我的惩罚。”
“那就让我成为那个反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