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请方医生上楼坐了坐，原本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家里还乱着，可他执意要送到家门口。

她拗不过。

方医生从买的那堆衣服里面挑两件出来，送给钟毓。

人一走，她立刻把东西挂到二手平台，转头发现班级群吵疯了，好多人艾特她，问她是不是再婚了。

新老公是做什么工作的，求带。

还有私下里加她，问她二婚老公要不要投资项目，甚至还有拉存款的。

钟毓爬楼爬了半天，发现原来是那两个人拍她的时候，把方医生的手也拍进去了。

有眼尖的认出他腕上戴的表是皇家橡树，公价近五十万，所以态度骤然转变。

钟毓是出了名的穷美人，凭她的脸，不声不响傍到有钱人，不是不可能。

她没解释，随便回了几句，装逼的感觉真是爽爆了。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虚荣过后，只剩下空虚，钟毓又琢磨着搞钱，恰巧手机晃动，摇一摇跳到广告页面。

她凝神一看，在家上班，轻松月入十万。

骗人的吧……

钟毓不受控制的点进去，加了上面的联系方式，是个企业微信，看上去蛮正规的。

HR也很热情，表示现在就可以视频面试，钟毓打开摄像头，站在光线好的地方，对面HR眼前一亮。

她这是第二次找工作，有了艺术馆的经验，这次心里不发慌，说话就不结巴，“我会做PPT，能熟练使用各种办公软件……”

面试的人不太关心这些，“我们这是招身体模特的，身材过关就行……另外，会做表吧？”

视频挂断，对方给她分享了网盘链接，又发了个表格和微信号过来。

网盘里是工作教程，表格里都是客户资料，HR让她每天工作完在后面备注工作进度。

“轻易不要露脸，碰到解决不了的事就找运营。”对方再三叮嘱。

钟毓在电脑上打开工作微信，上面好多未读消息，她一个个点开往下看，发消息发得最多的是个新加的好友。

挺可爱的头像，语气却相当暴躁。

[人呢？不是说二十分钟内必响应，再不回复我直接投诉了。]

[给我两张手的照片，和腿照，大腿至少露出一半，穿短裙更好。]

钟毓：[？]

客户：[对了，你皮肤白不白，黑的我不要，现在立刻马上先拍张全身图给我确认一下。]

钟毓懵然，潜意识觉得不太对，碍于对方的威胁和强硬命令，拍了张不露脸的照片发过去。

那边回复得好快：[把你支付宝账号给我，走你们平台打款实在太慢了，直接来吧。]

钟毓收到钱后，才发现这是违规的。

等她打开拍照教程，更是吓得脸红红，说什么招身体模特都是都是幌子，这些挤沟露奶的照片，明明就是搞擦边当网黄的。

尺度之大，都是外面看不到的。

她赶紧关上文档，跑去辞职，然后把人拉黑，退还微信的时候，刚刚那个客户一直在催。

钟毓看着她头像上可爱的线条小狗，怕对面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好心劝了一句。

[我把钱还给你，你别看这些了，看多了这个对身体不好。]

说完她秒退，合上电脑，双颊还微微发烫，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打开支付宝把钱转回去。

失败了。

金额太大了，她不知道对方的姓。

尝试着输了几个常见的姓，都不对，她试着给对方留言。

没过多久，有电话打进来，看尾号可能是那个客户，她接通，“喂——”

“诈骗是吧？”那边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声线很柔软，语气却又急又冲，“识相的赶紧把照片发过来，耽误了我的事，有你好受的。”

钟毓吓到了，结结巴巴解释，“我已经不干了，你找别人去，至于钱，你得告诉我名字才行呀。”

她声音温温柔柔的，一个劲给对方道歉。

那女孩不耐烦极了，一口咬定只要照片，甚至恶劣地说，要看她的脸。

钟毓更慌了。

虽然只做了几分钟的网黄，万一她给了照片，到时候她的脸出现在那些恶心的网站上怎么办。

这点脑子她还是有的，坚决不能给，她电话挂的很干脆。

躺在床上还心有余悸，她在转账页面给那女孩发消息：[对不起，你把名字告诉我吧，我不赚这种钱，我也是受害者。]

等了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直到第二天醒来，还是没有回复。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起床，把自己收拾妥当。

赵钧不在，没人会提前在饭桌上摆好早饭，方医生一直在微信上催，让她按时复诊。

钟毓到了诊室，刚坐下，他戴上医用手套，在她一片青黑的眼眶上点了点，“你现在是非常时期，最好不要熬夜。”

她：“……”

解释累了，算了，反正他也听不进去，怀没怀过几个月自然见分晓。

方医生这次没开治疗单，指着帘子后面的治疗床，让她先休息一会，“治疗室那些人手重，等我看完剩下的号，亲自给你按。”

“小柜子里有杂志和书，无聊了可以看。”说着，从另一边拿了保温壶放在她面前，“里面是煲的花胶瘦肉汤，你太瘦了，多喝一点。”

“哦。“乖乖接过保温壶，没深究方医生为什么对她好。

反正上辈子就是这样，熟悉了就挺好的，可能是天生的缘分。

“那你工作加油，我不打扰你。”

方医生笑笑，不觉得她是能乖乖坐住的人。

从前跟她丈夫一起来看诊时，他们俩聊病情和复健注意事项，她就在旁边玩手机，玩得烦了就掐丈夫的腰，或者扯衣服。

再不如她的心意，就要开口催了。

现在也是这样，他才看了三个号，隔间里就传来窸窣的响声，用作隔断的帘子也晃来晃去的。

趁病人离开，叫号的间隙，她脑袋探出去，“汤有点咸，我想喝水。”

方医生细致体贴，但不是赵钧那种有求必应，闻言只是笑笑，“刚吃完东西就喝水，对身体不好。”

他抬手看眼腕上的表，“四十分钟后再给你。”

钟毓怏怏地缩回去。

身上没带耳机，又不能外放声音，诊室里有病人进来，她只能去翻柜子里的书打发时间。

除了几本老掉牙的杂志，全是孕期相关的东西，ABO备孕手册、产后护理、和宝宝对话：胎教大全之类的。

都什么跟什么。

钟毓毫无兴趣，直接丢开，想问他要点有意思的打发时间，一掀帘子，发现有患者进来，是个熟面孔。

昨天在商场嘲讽她的人之一，后面跟着育儿嫂，抱着孩子。

几人撞了个正着，面面相觑。

钟毓选择当缩头乌龟，装作没看见，老同学神色如常，说自己产后一直腰痛，方医生尽职尽责开单检查。

两边体体面面结束流程。

只老同学起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要加方医生的微信，“这星期同学聚会，大家都要带家属的，钟毓老公，你也来啊。”

钟毓躲在帘子后，尴尬抱头。

方医生虽然疑惑，还好没有当场问出来。

老同学又说，“她都答应要去了，就是不肯带你，说你忙。”

“老婆同学聚会，七八年才这一次，你当老公的说什么都得抽时间来一趟。”

方医生没说话，钟毓也不好意思出去，人走了，一阵脚步声传到耳朵里，她登时紧张起来。

“方樾，你听我解释！”没想到在群里装逼的报应来得这么快，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她不指望对方真的去，只希望他赶紧把这件事忘了，别放在心上。

“对不起……”呜呜。

钟毓抱膝蹲在地上，仰头看他。

方樾方医生似笑非笑，也在旁边蹲下，摸小动物一样抚了抚她的头，“先起来，孕妇最好不要蹲。”

“都是误会，真的……”

方樾语气温和：“我又没说不去。”

这种场合其实他挺期待的，作为某个人的伴侣，一起出席同学会。

方樾的爱人朋友很多，艺术圈等于关系圈，互相之间多少都沾点关系，大家都很热衷于开宴会。

同学会、师门聚会，收藏交流会，名目很多。

方樾一次都没去过，那些人看不上他，去了不过是徒增尴尬。

况且他们俩才吵过架，闹得难看，甚至惊动了双方父母。

爱情过了保鲜期，走到瓶颈，本想趁着钟毓复诊时向她请教感情问题，结果她的夫妻关系更是直接走到尽头。

钟毓情绪缓和，小心翼翼抬眼看他，“真的？”

“作为交换，我想摸摸你的肚子，可以吗。“他现在心情很差，想做点开心的事。

钟毓还在思考，没说行或者不行，方樾已经伸手抱起她，将她放在医疗床上，“接下来，我会掀开你的上衣，好吗？”

仍是那副商量的语气，手上动作不容置疑。

钟毓像忽然被抛到砧板上的鱼，被迫敞开肚腹，她的肚子很平坦，很紧实，方樾扶了下眼镜，问：“现在有几周大了？”

医用手套的触感怪怪的，害她起了许多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