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数着时间出去,走廊上却没有连棠溪的身影。
祁嘉钰一瞬间又气恼又心虚,一时间摸不清连棠溪到底什么意思。站在走廊上吹了会儿冷风,不住地四下张望,焦灼中不知道等了多久,学生来来往往,终于在人流中看到了她。
“你跑哪儿去了?”祁嘉钰一张口就是质问。
连棠溪淡淡答她:“上厕所去了。”也没问她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我不是让你在走廊等我吗?”
连棠溪看着她,眼神里全是淡漠,祁嘉钰从来没有被她这么对待过,心里简直发慌,听她又是一样淡漠的口吻说出三个字:“不想等。”
祁嘉钰一时语塞,咬了咬唇,不甘心地说道:“可是我说了有事要和你说。”
“那你快说。”连棠溪抬手看了看表,还有三分钟打预备铃。
人来人往,有不少人把目光投向她二人这边,祁嘉钰不想太难堪丢了脸面,收拾起心情压着那股恼怒说道:“你今天得回来练舞,已经耽搁一周了。”
“我说我不参加了。”她的膝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是这个陪衬祁嘉钰的舞,她是一点也不想跳。
“你不跳我现在又上哪儿去找人?”祁嘉钰急得扯住她的衣袖。
“那是你的事了。”连棠溪想让她松开自己,没想到祁嘉钰攥得更紧了,差点捏住她的肉。
“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祁嘉钰压低声音吼道,“你不能半途撂挑子不干!不止是我,这个舞是大家的心血。”
连棠溪想了想,她这话确实说得没错。没必要因为和祁嘉钰的恩怨影响到别人。
“还有。”祁嘉钰凑近了说道,“妈妈也会来晚会看表演。”
果然抬出妈妈永远能拿捏住连棠溪。祁嘉钰见她望向自己的眼里又有了点光,这时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来练舞室。”
还没等连棠溪说“好”,预备铃响起,连棠溪条件反射一般转身往教室走,没再理会后面的她。祁嘉钰刚刚抓住她袖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显得有些茫然尴尬,就像现在她抓不住连棠溪那种感觉。
中午吃饭连棠溪还是和她们几个人一起,因为习惯了,这么几年的饭搭子,不能说散就散。
她倒是一概地埋头吃饭,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所以单尉薇几个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几个人,也就单尉薇一来就问她身体怎么样,上周在□□上也是每天一个问候,连棠溪当时难受地躺在床上,看着她的消息,心里忽然暖融融的。小说里不离不弃的朋友,大概就是蔚蔚这样。
“你们快看!”单尉薇忽然低声喊道,手指低低地戳向左边,几个人都看过去了,她又说道,“你们不要这么明显好不好?”
“不是你让我们看的吗?”祁嘉钰一边说一边看向高希仪。
她就喜欢看戏,看人脸上失落的神色慢慢浮上来。
连棠溪看了半天没看出个什么,那队人里她认识的就只有程朗桥。单尉薇一看她清澈愚蠢的眼神就知道她又不明就里了,忙说道:“你看站程朗桥后面的女生是谁?”
连棠溪摇头,她只看到是个个子高挑清瘦的女生,头发披散下来快到腰部,发尾还有些微微卷曲。那个女生似乎注意到她们的目光,朝连棠溪看过来,不过很快又轻飘飘地转移目光。那样的眼神,倒是有些像祁嘉钰。
“就知道你不认识。她叫袁诃梧,艺术班的,专门学的播音主持,这次和程朗桥一起主持元旦晚会。”
连棠溪“哦”了一声,塞一大口米饭进嘴里。
“听排练的人说她好像对程朗桥很感兴趣。”
“那程朗桥呢?”祁嘉钰问道,又看了眼高希仪。
“他就不知道了,不过要说应付追求他的女生,他的经验都可以出书了吧。”单尉薇耸耸肩,“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个袁诃梧长得很惊艳,听说初中是三中的,公认的校花。男朋友多得十个指头也数不过来。”
“那她没戏了。”祁嘉钰满不在乎地说道。
单尉薇追问:“为什么?你这么笃定?”
“程朗桥有精神洁癖。”祁嘉钰回道。
“那小子还有精神洁癖呢!”单尉薇嘲讽道,“不过仔细一想追求他的人这么多,确实没见他接受过谁,不知道他这宝贵的第一次要留给谁了。”
“男生大多都有些精神洁癖吧。”高希仪淡淡说了一句,她被祁嘉钰盯得有些烦了,总能感觉她那边放出一点似笑非笑的冷意。
说完这话那边的冷意却陡然收住,祁嘉钰抬手在和人打招呼。高希仪看过去,原来是江余。那小子确实帅气,和程朗桥的颜值不分伯仲,甚至更有朝气些。不过他只是路过,和祁嘉钰打了个照面就走了。
“你们江余以前谈过吗?”高希仪顺势问道。
祁嘉钰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却是气定神闲地慢悠悠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现在他身边的人是我。”
“把握当下。”高希仪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那你把握住了吗?”
祁嘉钰翻她一个白眼,道:“没必要跟你汇报。”
相处几年,大家都知道她这语气的意思。像是一张警告牌,再往下就要翻脸了。祁大小姐爱调侃别人,对自己这方面却是捂得严严实实,一点败笔都不肯有,至少在人前。
单尉薇和高希仪都没注意垂下眼眸的连棠溪,祁嘉钰看到了,不过她不在意。那晚过后江余对她还是老样子,可整个人都笼在一层冰罩里,旁边人说什么他都不会搭腔,除非点名道姓地问到他。
连棠溪伤了他的心,她就去治愈他的心。
——
傍晚的练功时,祁嘉钰左等右等,不见连棠溪。她心里开始有些发怵,难道连棠溪真的再也不对她言听计从了?妈妈在她心里也没有分量了?
悬着一颗心,直到连棠溪姗姗来迟,出现在教室门口的那一刻才落下来。也是那一刻,祁嘉钰惊觉在等待的那十来分钟里,连棠溪是实实在在把她的心情拿捏住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祁嘉钰一点不掩饰她的责怪之意。
连棠溪瞥了她一眼,往更衣室走,一边说:“差点忘了。”
祁嘉钰气得没话说,但现在她没功夫跟她计较,好好排舞才是正事。在后面的练舞过程中,本想让老师多挑挑连棠溪,毕竟她一周没练了,没想到她动作还算标准,又因为她每每跳舞都没什么表情,甚至有时候眉头微蹙,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凄婉。
在晚会的前三天学校进行了第一次彩排。因为市里的领导也要来观看,学校非常重视,指导节目的老师都在台下集体把关。
化妆师来了,她们就在练舞室排队等上妆。其他人都用化妆师带来的化妆品,唯独祁嘉钰和高希仪,另外用她们自带的。连棠溪在等待的空当背英语单词。她想起江余给她写的那串英文。或者说,那串字母一直在她脑海里飘荡,它们已经栖居在她心里了。
刚才在来舞蹈室的路上,她遇见江余了。
那天过后,她看到他,要么是在教室,要么是在食堂,都是人丛中,两个人单独遇见,还是头一回。
因为是晚饭时间,走廊没什么人,风刮着走廊外的树,零零落落的“哗哗”声,好不凄冷。连棠溪打了个寒噤,抬头看到他从另一头走来,转身想走,但也只能回教室去,教室现在没人。
那天晚上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很遥远,关于江余当时的神情她却始终也想不起来,因为那时候她的注意力全在祁嘉钰那里。但连棠溪知道,那句希望他是自己堂弟的话,一定把他伤到了。
如果两个人是堂姐弟,那从小玩儿到一起无可厚非,因为有天然的血缘维系着。就算玩儿不到一起,这样的亲戚一年也难免见上一两回。但如果两人没有血缘关系还能形影不离地在一起,那他们必然是在人群中相互筛选,相互吸引。
她一句“堂弟”的言论,无疑是否定了他们之间的情谊。更何况,江余是最先迈出那一步的人。
连棠溪除了懊悔歉疚,没别的可说。
她硬着头发说了声“嗨”,抬起的手感到沉重无比,也无比心虚。
江余却是神色依旧,抬起的手很快放下,算是打了招呼。
一切仿佛回到八月。
他大步从她身边走过,连棠溪的心空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