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忱？”宋以宁尾音上挑，有些惊讶。
这世界还真小，这也能碰到。
“你也去美国？”
“去出差。”
寒暄过后，宋以宁在座位坐下，摸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报备，随后将手机关机。
梁忱继续盯着电脑，和美国合作的项目，数据有点问题，他从头检查到结尾也没看出问题出在哪。
项目不能顺利推进，每分每秒都在烧钱，梁忱隐隐有些烦躁，索性将电脑关机，工作碰到问题，解决不了他会放空。
跳出问题本身，再回去研究，这方法屡试不爽，但旁边坐着宋以宁，他并不能完全忽略。
早就知道她要去美国，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两个人还碰巧一趟航班的邻座。
他瞥了一眼宋以宁，她正在看飞机上挂着的显示器，上面循环播放应急逃生的方法。
他觉得如果他不打招呼，可能几个小时的飞行旅途，宋以宁都不会跟他说话。
“宋以宁？”梁忱小声叫他的名字。
“嗯？”宋以宁回头，确认梁忱是在叫她，“怎么了？”
“你去美国的哪？”
“纽约。”
“你呢？”
“加州。”
“那你怎么不选直达的？”宋以宁问。
纽约到加州有得飞五个小时。
“数据有点问题，找纽约一个朋友帮忙看看。”
只听顾渊提了一嘴梁忱的工作，但具体是什么她并不知道，印象里梁忱做什么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即便是现在…也看不出他工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很麻烦？”
“没那么麻烦。”梁忱努力想了个类比方式，“就像排列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现在B到Z排列好了，但找不到A。”
虽然依然是听不懂，但明白了大概。
只要不聊工作，宋以宁并不讨厌和梁忱说话。
“怎么突然想让你们做交换生？”
“容城地方小，设计珠宝理念落后，霏姐让我们出去长长见识。”
说是交换生，但其实就是旁听，她们不用考虑毕业的问题，没那么多的规则束缚。
“哪个学校？”
“Parsons The New School for Design。”
两个人的交流很少，这是他第一次听宋以宁说英语，声音清脆悦耳，口音偏英式。
帕森斯设计学院的名头是他这个外行都知道的学院，这学院进去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第一次见到米洛领导时，他就觉得陈霏不是普通人，没想到人脉这么广，但又为什么会选择容城这个小地方呢。
飞机滑出跑道，一阵强烈的推背感伴随着嗡鸣声缓缓升空，宋以宁有短暂的不舒服。
她抿着嘴闭上眼，等着飞机平稳，梁忱注意到了这反应，没再继续搭话。
飞机稳在高空，眩晕感消失后，宋以宁睁开眼睛，往旁边看了一眼，梁忱正在看她。
他目光深邃，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吸引人深陷，好在梁忱及时挪开视线，让她恍然觉得是种错觉。
“好点了吗？”梁忱问。
“好多了。”宋以宁回。
“要不要睡会儿，十几个小时呢？”
宋以宁点了点头。
她的睡眠很奇怪，陌生的床不行，熟悉的床不长睡不行，飞机上发动机的隆隆声像是她独特的白噪音。
混着几种声音，宋以宁竟能安稳的入睡。
四个小时后，飞机遇到气流产生较强的颠簸，宋以宁眉头一皱，揉着眼睛醒来，因为她的动作身上的毯子缓缓滑落。
空姐这时走过来，极温柔的语气跟乘客解释，“各位旅客，飞机在爬升过程中遇到一些气流，有些颠簸，请您回到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由于飞机将持续颠簸一段时间，暂停客舱服务，请大家理解和配合。”
搭配着因飞机颠簸颤抖的不成句的话，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不过宋以宁倒没怎么慌张，她眨眼睛让自己清醒，小幅度的活动了下身体。
梁忱正扶着电脑，屏幕上七八个复杂的表格，他点了睡眠键，屏幕暗了下去。
“在工作？”宋以宁刚睡醒，声音略带沙哑。
“嗯。”梁忱应了一声，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雀跃，“找到A了。”
刚睡醒脑子还没重启成功的宋以宁愣了一下，一脸茫然的问：“什么A？”
梁忱浅笑了一声，“刚刚跟你说过的…A。”
“哦。”宋以宁说。
飞机的颠簸没停下，已经有客人开始慌乱，不知道宋以宁是刚睡醒还是迟钝。
她…都不害怕的吗？
飞机起飞前那么注意紧急播放的视频，怎么这会儿人比他还稳重。
“你…不怕的吗？”梁忱问。
“如果你的生命停止在这一刻，你最想做什么？”宋以宁没回答他，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虽然知道这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气流，但梁忱还是下意识想了下，如果是真的…他的生命只剩这几分钟，他想…
“那你呢？”梁忱下意识的想法并不能说出口，至少此刻他不能说。
“摆个造型等死。”宋以宁回答的倒坦荡，但这内容…滑稽里带着些合理，让梁忱莫名的想到在北城见到她时听到的奇怪爱情理论。
她好像总有这种奇奇怪怪又带着点可爱的想法。
“所以…慌什么。”
梁忱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想问所以刚才你在整理衣服什么的，不是因为睡觉弄乱了衣服，而是在摆造型？
理智告诉梁忱，还是算了，不能问。
剩下的几个小时，两个人在座位上睡觉，没在说什么。
飞机落地后，梁忱问，“数据问题解决了，我暂时不忙，要不要我送你？”
宋以宁回，“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拎上行李后，宋以宁边走边看消息，那人报了穿着，黑色的卫衣，戴着鸭舌帽。
梁忱跟在她身后不远，这个角度看过去，宋以宁小小的一只。
刚到出口，宋以宁一眼就看到接机的人，没办法在美国纽约的机场，充斥着不止一个国家的人。
但戴着鸭舌帽鬼鬼祟祟的站在人群里，真的很像出逃的犯罪分子。
“宋以宁，这儿。”
隔着人群，宋以宁挥了挥手，“来了。”
走之前她回头，“梁忱，那我先走了。”
“嗯。”梁忱应了一声，就看到宋以宁像刚才一样，冲着他挥手。
但不是打招呼，是告别。
飞了十几个小时，离开自己熟知的地方四千多公里，她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吗？
梁忱推着行李箱走了另一边，等接待自己的司机，顺便给助理报平安。
另一边宋以宁这么习惯倒不是她自己多牛批，来接机的人她认识——许非，他的大学同学。
他这人性子活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衣服每天不重样，前些天人还在国内，这一眨眼就跑到了国外。
霏姐担心她落地纽约人生地不熟，找了个人和她一起，微信一推发现人认识。
“你怎么认识霏姐的？”宋以宁好奇。
“霏姐有个弟弟你不知道吧？”许非说的神神秘秘的。
“不知道。”她本就不爱八卦，对打听领导的隐私更没什么兴趣，所以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弟弟陈朝是我朋友。”许非说。
“马路上随便拉个人都是你朋友。”宋以宁也不奇怪。
“本来说是带你去学校安排的寝室的，但我这有套房子，你先住着。”许非说。
“不要。”宋以宁拒绝，孤男寡女，不合适。
“我不在这，我后天就走了。”许非知道她这个脾气，不愿意麻烦别人，“不住房租也浪费了。”
“那我把房租转给你。”宋以宁说。
“行。”许非说，“一会儿我把租房信息转给你，你按80%转给我。”
“嗯。”
许非装作不经意的问，“刚刚在你旁边的那男的，你…认识？”
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刚刚那人身上的气质不俗，加上看宋以宁的眼神，不像普通朋友。
宋以宁：“他是我哥朋友，刚巧同一趟航班。”
许非哦了一声。
“那走吧。”许非甩了下车钥匙，“我车在这边。”
上了车后，许非连上车载蓝牙，放了声音舒缓的纯音乐。
宋以宁听出来了是致爱丽丝，钢琴是颜落落唯一会的乐器，致爱丽丝是她弹的最流畅的一首曲子。
那段时间她被感染着也想学，弹了几次，左右手不协调不说，手指按在黑白琴键上，都不会动了。
她和颜落落开玩笑，这辈子学不会其他的乐器，只能打退堂鼓了。
许非竟然会听这样的曲子，和他的风格完全不符，在她的印象里就算是钢琴曲，也得是拉三这种。
纽约的建筑和国内完全不同，宋以宁一路看着窗外，欣赏着她即将要待六个月的城市。
许非开车技术很好，没有炫他赛车一样的车技，一路平稳，临到市中心她竟有些困意。
许非帮她把行李拎上楼，站在门口他摸出钥匙，“用我帮忙吗？”
宋以宁接过钥匙，“我就这一个行李箱，不用了。”
拿到钥匙，她转身想开门，许非拉着她的胳膊。
宋以宁不明所以的转身，“怎么了？”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总得给自己一次机会。”
那一瞬间宋以宁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她转过身看着他，在他开口之前，她抢先说，“许非！我们…是朋友。”
许非浅笑，他靠在后面的楼梯栏杆上，“你紧张什么？”
“就算你不答应，我也得让你知道，你是有人喜欢的。”
“宋以宁，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留在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