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阮狂费力睁开眼打量四周,房间内光线昏暗,但眸中的物品轮廓清晰,不似他原先散光的眼睛,看什么都边界模糊。
果然,濒死也无法逃离这个世界。
阮狂接受现实平复着呼吸,忽然后背发麻,房内有另一道呼吸!
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太重,盖过了那人身上的气息,那股像是一柄切过柠檬的刀,清香但暗藏锋利的味道。
气息主人审视的目光太具侵略性,像是要把阮狂从里到外抽筋扒皮,分明就是他这具原身的冤种老板箫璋执。
阮狂知道要是自己不发出点动静,萧少可不会主动开口。
于是,他按着自己左肩,十分不刻意地嘶了一声。
“醒了?”下一秒,箫璋执淡淡问道。
嘶,这声音,真对味儿。
阮狂为自己不争气的想法掐了一把大腿,随即佯装惊讶,挣扎着起身:“萧少?您怎么在这?我这是在哪?”
“小心伤口。”
箫璋执发来不咸不淡的关心,懒懒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太阳穴,就那么看着他费劲地坐起来。
“谢谢萧少。”
阮狂垂下眼眸,左肩的伤口被细心处理过,随着他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裸露的上半身,他瞥了眼箫璋执,将被子往上扯。
箫璋执似乎笑了下:“还怕我非礼你?”
“怕脏了萧少的眼。”阮狂小声回了一句,心安理得地停下动作,试探道,“萧少您没事吧?”
箫璋执懒懒道:“多亏了你。”
也不指望这祖宗说声谢了,阮狂挤出一丝恭敬的笑意:“都是我该做的,领了萧家的工资,就得保护好萧少。”
箫大少终于起身走到床边,垂眸看向他语气疑惑:“陈兆给你们加薪了?值得卖命?”
原来那天不理解的表情是因为这个,阮狂微笑:“没有。”
该加了。
毕竟他跑路后要用钱的地方多得是。
箫璋执,自觉点。
饱含期盼的眼神看过来,跟要糖吃的小孩似的。
箫璋执眸子微缩没作声,看着这人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几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给你奖金 。”
嗒——
像是按下开关,阮狂眼睛又倏地亮起来:“谢谢萧少。”
箫璋执微微点头。
一阵沉默。
阮狂暗自用吞咽来缓解喉间的干涩,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不自觉地往一旁落。
一只手在他侧腰揽了下,连着胳膊使了点劲将他扶回原位。
阮狂被微凉的手掌贴上的瞬间便惊醒过来,这只手和他想象中一样,手指修长有力,指腹有薄茧,他强自绷着身子坐直,不小心扯到伤口真实地“嘶”了声。
箫璋执抽回手,阮狂打算开口时,听见头顶传来不怎么愉悦的声音:“闭眼。”
嗯?
阮狂还没反应过来,房间内便灯光大亮,他条件反射地紧闭双眼。
天杀的,这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不如不提醒。
腹诽的不满没有显现在脸上,他睁开眼睛,挤出一丝惶恐:“萧、萧少,刚才……您……我……”
“二十五个小时,中间还打呼,”箫璋执略过刚才的插曲,看着他,剑眉微微上扬,“你到底是昏迷还是睡着了?”
呵呵,不好笑!老子从不打呼!
阮狂垂下眼眸:“打扰萧少。”
箫璋执享受了会他的无措,伸手按铃。
身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敲门进来,箫璋执让出位置:“他刚才扯到伤口,你看看。”
年轻男子对阮狂进行一番检查,最终得出结论:“萧少,没什么问题,只要不发炎,好好休养就行。”
箫璋执摆摆手,男人便退了出去,一点没拖泥带水。
阮狂知道这人,方家方正,这个世界的医学天才,专攻某项特效药的研究。
三个月前,阮狂为了救妹妹阮思被车撞飞,醒来后发现穿进了阮思在看的小说,成为了箫璋执的保镖阮框。
原书以架空的筑城为背景,萧、方、秦三家鼎立,萧家和秦家经商,方家主攻医学。
秦家秦回舟是主角攻,原书主要围绕他和受盛顷的爱情故事展开,这盛顷是个药罐子,两人的爱情还挺坎坷。
箫璋执则是秦回舟深居浅出的大佬合作方,家中排行老二,他姐姐萧念和丈夫死于一年前的车祸,留下女儿萧真真和萧家老太爷箫生一起在萧家老宅生活。
箫璋执最看重的就是萧家人,也不知道后面他和一众保镖被炸死在游艇后那俩祖孙得怎么活,这原书作者也是心狠。
至于为何一本爱情故事为何还会有爆炸的戏码,阮狂当时根本插不进嘴多问几句。
因为阮思已经开始打探:“哥,你是攻还是受。”
作为二十五年的母单gay,阮狂高深莫测地给出答案:“我们现实世界的gay不分攻受。”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萧璋执这样的。”
“……你要不是我亲哥我早揍你了!”
阮狂咧着嘴笑:“说真的,哥就喜欢有颜有手段的。”
阮思叉腰:“那人也不能从书里走出来!你抓紧时间找一个,听见没?”
“听见没?”箫璋执问。
阮狂回过神,有气无力地接话:“您说什么,萧少?”
“医生让你好好休养。”箫璋执说。
“这个听见了。”
阮狂歪头,然后呢?
“闭眼。”箫璋执看了他一会说。
又闭眼?阮狂面露不解,嘴巴微张,不是,睡了这么久都不给口饭吃?!
箫璋执露出今天第一个表情:“就说这么副皮囊的人不该是面瘫。”
你才是面瘫!你全家都面瘫!
阮狂穿过来后一直致力于把自己当个隐形人,这下好了,多管闲事,就像是一条每日装聋作哑的狗,准备功成身退的时候被主人发现竟然不是哑巴,被重新套上了狗链,一切白费。
“萧少说笑。”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
“饿?”箫璋执问。
这不废话么,谁睡了十几个小时不饿?
阮狂捂着伤口小幅度地点了下头,怕这祖宗觉得自己不够尊重他,清清嗓子有气无力地回答:“是的,萧少,小的饿了。”
估计是被这自称取悦,箫璋执眸子晃了下,伸手按铃,门外立马有人端着饭菜进来,将阮狂扶起来后还贴心地给他戴上了……围兜,随即便又迅速退了出去。
阮狂垂眸看着围兜额角抽搐,余光瞥见箫璋执似乎是弯了下嘴角?
“吃吧。”
“哦。”
阮狂盯着面前的筷子看了会,听见萧璋执问:“要我喂你?”
“不用。”
阮狂不明白这祖宗为什么要在这里不走,他艰难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颤巍巍地往嘴里送,还有一厘米,啪——肉掉了。
一声轻笑。
这回他确定,箫璋执在看他笑话。
阮狂气恼地埋下头吃了口白米饭,在吃到第五口时,那人又开口问:“菜不合口味?”
阮狂诚恳地给出显而易见的答案:“伤口疼,夹不住菜。”
“你伤在左胸,”箫璋执淡淡道,“我记得阮框不是左撇子。”
啧,脑子不清醒,一下忘了这回事。
好嘛,看来已经这人把阮框的祖宗十八代都调查透了,不过左右这大佬再怎么手眼通天也查不出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阮狂安下心,颤巍巍地换了手,讨好地笑笑:“脑子睡坏了。”
啪——
手指无力,掉完肉掉筷子,今天这饭是吃不安稳了。
阮狂深深叹气:“萧少,我饱了。”
箫璋执看他一眼,再次按铃,有人进来在小餐桌上放下勺子又退了出去。
阮狂叹为观止,明明就一个铃,怎么分出这祖宗要什么的?!
“吃吧。”箫璋执拿起一旁的报纸,展开后把自己的脸挡了个严实。
阮狂微微松了口气,开始炫饭。
碳水的力量实在强大,阮狂吃完后没抵挡住汹涌上来的困意,再次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外边依旧黑漆漆的,那人换了个位置,椅子搬到了床头,出声有些哑:“醒了?”
“萧少?”阮狂这回有经验,立马闭上眼睛,箫璋执轻哼了声,随手拍开灯问道:“感觉如何?”
“好了很多。”
“饿么?”
阮狂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离自己睡着不过三个小时,居然又饿了,他不好意思地点头。
“正常,”箫璋执捏了捏眉心,“你睡了三天。”
“啊?”阮狂不敢置信,“那您……”
“我守了三天。”箫璋执说。
阮狂嘴巴张成一个O字,三秒后,听见对方恶劣地笑道:“骗你的。”
就知道。
阮狂面上还是挺惶恐:“让萧少费心了。”
“想吃什么?”箫璋执单手撑着下颚,漂亮的眼尾微微下压,眼神轻飘飘地落向他。
妖孽。
即使偷摸着看了三个月,阮狂还是会被这么近的正脸看得心跳漏了半拍。
当初他还问过阮思:“他作为一个配角,样貌这么突出不会抢主角风头?”
“你不懂!”他亲爱的妹妹如是说,“现在就流行这样的配角大佬,低调华丽的典范!”
“哦,短命的典范。”阮狂瞟了眼地上囤积的纸巾堆。
阮思红着眼跳起来打他,发泄完之后又开始骂作者:“凭什么这么好的人非得死!为什么箫璋执不是主角!主角就不会死了呜呜呜……”
阮狂给她拿了冰袋敷眼睛:“说到点子上了!主角不会死,那在箫璋执的世界里,他就是主角,也不会死。”
“也是,真正有灵魂的角色不该局限于这一个世界!”阮思又乐了,“走!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上,请你吃火锅!”
“火锅?”箫璋执眯起眼,“这个点,你这个身子,吃火锅?”
“我错了,”不小心秃噜出声的阮狂狗腿道,“萧少您给什么我吃什么。”
箫璋执手指在扶手上轻敲了两下:“记下了,伤好后给你吃。最近只能吃营养餐。”
“好的,萧少。”
这回倒是没再用筷子难为他,阮狂快速炫完,动了动鼻子,硬着头皮说:“萧少,我自己可以,您要不回去睡觉?”
箫璋执似乎有些不理解:“回哪?”
“回您的房间?”
“你以为——”箫璋执似笑非笑,“这是哪?”
阮狂差点咬掉舌头:“不是医院?”
“你家医院病房长这样?”
嘲讽的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跟讨论今天天气不错似的。
阮狂惶恐道:“我家没有医院,对不住,萧少。所以这里是?”
“我的房间,”箫璋执盯着他看了两秒,轻轻踢了下床架,“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