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牛傀儡的铁尾巴甩到她手背上,金属特有的凉意,激起她手心一阵一阵诡异的痒意。
她顺势抓住牛尾巴,绕着手指玩。
牛又“哞”地甩甩尾巴,甩不脱姜黄,就要回头以角来顶。
姜黄赶紧放手,什么臭牛,力气又大脾气又臭!力气大?对,这几只铁家伙的出现,不会是无缘无故当跟宠这么简单,定是她割麦子能派上用场的伙伴!
想到这儿,很快便有了主意,按照她对它们身上那三个字的浅薄理解,眼珠一转,鬼主意就来。
“鸡咕咕,想不想尝尝好东西?”她指着被麦粒戳得发红的额头,问在旁边啄石子的鸡傀儡,嘬嘬嘴,向着傀儡麦抬了抬下巴。
显然很想,鸡傀儡咯咯展开翅羽一扇,铁羽上的 “嗔”字闪过红光,竟真的点了点头。
看来它们五只是完全能听懂人话的“贪”、“嗔”、“痴”。
“这就好办了,”姜黄摩拳擦掌,喜滋滋将尊贵的鸡傀儡托上头顶,让它站稳,“我们打个配合?你就站在这儿,待会儿麦粒一来,看你吃得快还是我割得快!”
麦粒跟石子比起来,简直美味,鸡傀儡又点头。
镰刀划断麦秆的瞬间,整片麦田都沸腾起来。
这刁钻的麦粒,只攻击人的面部,姜黄面前掠过一阵阵尖锐的嗡鸣,数以千计的麦粒化作细小箭矢破空而来。
鸡傀儡铁翅一扇,“哒哒哒”,悉数挡尽攻向姜黄面部的麦粒,顺着翅膀张开嘴,铁喙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开合,将“暗器”一股脑吞入腹中。
姜黄这才松了口恶气,放下心来,挥舞镰刀呼呼开始收割。
只是又割了没几手,地面突然传来干裂的“嘎啦”声——一只干枯的手臂破土而出,灰白指骨死死擒住她的脚踝。
“啊呀!”姜黄吓得大叫,镰刀差点脱手。
干而不腐,力大无穷,从地里长出来的,“尸、尸傀?!”她连砍带踢,好不容易挣脱开来。
只是尸傀也借机爬出地面大半,趴在地上撑着手臂就要站起来,半掉出眼窝的眼球,直勾勾盯着她。
所谓傀儡麦的“傀儡”不是指五只铁傀儡,而是指的麦田下面有尸傀么?姜黄大喘着粗气,死死握着唯一的武器,镰刀。
早在初训营时她就已见识过,尸傀作为无痛觉的低级怪物,就算在战场上遇到也相当难缠,砍掉手脚没用,非得一刀劈开它的颅骨,才能彻底将其击杀。
只是她手里这镰刀,能劈得动尸傀的颅骨么?她心里不是很有把握。
“嗬嗬”,尸傀彻底站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朝她袭来。
姜黄只觉眼前一花,被撞出三丈远。
身上沉得可怕,是尸傀骑着她,就要撕咬她的脖子,“哐当”——姜黄迅速以镰刀横在身前,竭力架开尸傀泛着尸臭的嘴。
这怪物,力气可真大啊,她几乎全身动弹不得。
“鸡,鸡咕咕,”姜黄咽下齿间血腥气,双手往上死撑着镰刀,还能分出神哄鸡傀儡,“你,你别光看啊,我死了谁给你割麦粒吃?”
人,说得很有道理!鸡傀儡振翅一飞,铁喙刺入尸傀指骨间,尖端死命往尸傀指骨关节上哐哐凿,溅起无数细碎火星。
尸傀指关节断开,再难以招架。
姜黄胸前桎梏一松,趁机抽了镰刀横拉了过去,锋利的刀刃竟将尸傀拦腰削断,雪亮的刀身,映出不远处正在悠闲嚼着麦穗的另外三只牛傀儡。
好样的,她在前方命悬一线,它们竟还在后方偷吃?!龙五只叫她收割,这麦穗谁知道算不算考核成果之一?
说不清是尸傀压的还是牛傀儡气的,姜黄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闷,趁着鸡傀儡足够酣战半截尸傀,她抽空冲上去,对着麦穗堆狂踢,全部踢散!
碎料起落间,吃得正欢的牛傀儡叼着嘴里麦穗愣在原地,好一会,这才意识到暴食“雅兴”遭人打断,牛傀儡齐刷刷抬头,六只铜铃大眼里红光暴涨。
“看你们还怎么吃!”姜黄解了气,扭头就跑。
牛傀儡气上了头,急红了眼,不分场合“哞”地低头刨地,牛角朝前追在她屁股后头狂奔,铁蹄重重踏着地面,引得整片麦田都在震颤。
追就对了,“来啊来啊,追不上我!”
第一只牛傀儡气得鼻子狂喷气,加速低头冲撞时,姜黄一个侧身翻滚。
牛角不偏不倚,捅进刚刚找回下半身,歪歪斜斜企图站起来的尸傀腹腔,尸傀上下半截又脱开,各自飞落在地。
牛傀儡刹住一看,撞错了人,一甩头,带着尸傀的腐肉和碎骨继续前冲,直接把尸傀踢到了七零八落的麦穗边。
尸傀“嚯嚯”嘶吼,只得在地上摸爬,继续去找他被撞飞的下半身,本就凌乱的麦穗,被尸傀一阵翻爬,更稀乱了。
“漂亮漂亮!”姜黄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引得第二只牛傀儡红着眼从另一侧冲来。
她跑动间算好距离,抓起地上的镰刀往尸傀背上一扔,砸得尸傀顿时双手匍匐在地。
牛傀儡的铁蹄重重踏过尸傀脊背上,整条脊椎“咔嚓”碎成好几节段。
“厉害厉害!”姜黄早溜到另一侧吹起口哨。
第三只牛傀儡一看,更是暴躁,长“哞”不止,追着姜黄满场跑,后面并排跟着两只牛傀儡。
真真是“痴”牛,看来不顶穿她的肚皮,不挑出她的肠子,是誓不罢休了,姜黄边跑边叹气,“好犟的牛哞哞啊,一点都不可爱!”
谈不上误打误撞,这本就是她鬼主意的一部分,只是没想到实施得那么顺利。
孤儿院里打着强敌成长的她,十分明白势单力薄的劣势下,想要独自解决尸傀是万万不可能的,但可以借用牛的蛮力呀,激怒牛傀儡只是小小一个要素,更要紧的是——
都差点跑忘情了,她急刹车,将最后一大把提前藏在腰间的麦穗,塞进再次顽强站起来的尸傀破烂的衣襟里。
三只牛傀儡一看麦穗,谁都想吃进自己嘴里,红着眼撞向这个移动的“麦垛”,互不相让的六只角顶着尸傀,冲过来抢过去,金属与骨架碰撞的脆响中,尸傀夹在中间毫无还手之力。
待得烟尘散尽,尸傀已经像破布娃娃般挂在牛角上,只剩个脑袋还算完整,正在费力地撕咬着铁牛角。
“牛牛牛!”姜黄吹吹镰刀上的不可见的灰,干活啦。
那只牛傀儡没抢到麦穗吃,刚好拿角上的碍事东西撒气,猛地一甩头,尸傀颅骨咕噜咕噜滚到姜黄面前。
姜黄高高举起镰刀,寒光闪过,破烂的头颅一分为二。
好锋利的镰刀!
解决了尸傀,她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汗如雨下,是真的累了,还没口水喝。
歇了稍顷,看着还剩一半傀儡麦没割,盘算着大概没剩多少时间就到两刻钟了,只好又撑着镰刀刀把起身,准备继续。
远处猪傀儡嚯嚯哼着,叉着它的两瓣蹄子踱过来,鸡傀儡也扑扇着翅膀飞到它头顶,两傀儡凑在那儿一块儿看些什么。
姜黄歪头,只见尸傀裂开的头颅里滚出一颗青莹莹的珠子,那珠子不过拇指大小,表面浮着层雾气,像茫野中升起的月的光泽。
还没等她走近蹲下来细看,“咕咚!”——猪傀儡一口将青珠囫囵吞下。
它头顶的“贪”字骤然金光大盛,铁皮肚腹里传来齿轮疯转的嗡鸣声。
姜黄下意识后退两步,看着这圆滚滚的铁家伙像喝醉酒似的原地摇摆打转,鼻孔里噗噗往外喷着青色烟雾。
“哎哟我说你!快吐出来!”她急得也想跟着七窍生烟,真是会给她找麻烦事!猪傀儡不会吞了珠子叛变,也要变成尸傀那样难缠的家伙吧?
她可没力气再战了,尤其是牛傀儡大抵也知道它们上了当当了枪,早已躲到一边不再理她。现下除了鸡傀儡,她再没多余的帮手去对付猪傀儡了!
再说鸡傀儡的小身板,面对猪傀儡,能行么?
猪傀儡大力咳着,咳得阵阵青烟中两颗眼珠子噌亮,很是一副即将暴走的模样。
姜黄见事不妙拔腿就跑,心想先躲进傀儡麦里看看情况再说。
刚藏好,就看猪傀儡剧烈咳嗽后,张开大嘴,“哐当”一声,先吐出把沾着黑黢黢机油的巨大铜钥匙。
钥匙上缠着的绳子,也被机油泡得几乎辨不出颜色,末端系着半片残破的铜牌。
接着猪傀儡又是一阵狂咳,终是把青珠也吐了出来,总算消停了。
姜黄等了又等,见猪傀儡确实不像要“叛变”的样子,这才从麦田里走出来,教育猪傀儡:“哼哼猪,你的,呃,制作工匠有没有教过你,随地贪心大小吃不是美好品德?”
猪傀儡哼哼着很是不赞同。
姜黄懒得费神当个傀儡老师,弯腰,以镰刀代替手,扒拉着钥匙和青珠想要看仔细些,镰刀刚碰到青珠,那珠子“咕噜咕噜”地主动滚向铜钥匙。
“哎——”姜黄见状说不清为何,心脏漏跳一拍,下意识握着镰刀便挡,已是来不及!
两者相触的瞬间,褪色的绳子像重新注入了生命,缓缓舒展成一条赤色小蛇。
“活的?!”她往后一跳,差点撞翻看热闹的鸡傀儡。
小赤蛇却只是盘绕在钥匙上,吐出信子舔舐着青珠表面。雾气被它尽数舔净,珠子内部浮现出细小的字——
“十八?”这字......不就是......姜黄翻出自己改小过的腰带内衬,编号字体一模一样!
这钥匙是为她提前准备的?不应当呀,烙魂井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她今日打架被罚,要罚到这里练胆子?
再则,当时她拿到那套宽宽大大完全不合身的常服,龙五的脸色也是奇奇怪怪的,这十八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还没等她细想,猪傀儡用鼻子拱了拱她的后腰。
姜黄回头,发现三只牛傀儡不知何时已列队在麦田中央,像是催促她赶紧把剩下的傀儡麦割完。
“好吧好吧,这就来这就来。”姜黄只能先留小赤蛇钥匙和青珠在原地,卖力挥舞镰刀,再次成为一名务农人。
直到五只傀儡麦足饭饱,最后一方傀儡麦就在她眼前,她才发现,那里的傀儡麦无风自动,显出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
“......”姜黄无语。
龙五给她定时,说什么完不成“后果自负”吓唬她,原来,只要她细心些,先绕傀儡麦田观察一圈,根本不用无端端生出那么多事,轻松就能走出去?
学到了,真可谓是刻骨铭心又别开生面的一堂课。
鸡傀儡扑棱翅膀飞到她肩头,铁喙轻啄着她的左边脸颊。
姜黄挠了挠脸。这才注意到墙上彩绘变了模样:原本种菜养鸡的画面,此刻成了众龙官围剿恶龙的场景,她就说嘛,试炼地不描绘歌颂龙官战斗英姿不可能的。
只是那恶龙......看起来怪怪的。
而画面中央,有位冲在最前面,戴着镶嵌青珠面具的龙官,腰间悬挂的,好像就是那把缠绕小赤蛇的巨大铜钥匙?!
“这是谁啊......?”她喃喃着,想要回去对比更多细节。
“还在磨蹭什么呢,打完架不想出来?那我再给你送个尸傀来,你再打一架?”高空中传来龙五不耐烦的声音,惊得鸡傀儡扑棱扑棱乱飞。
“这就来!”姜黄刚要跑动起来。
“等等,你就在这儿,选三样东西带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