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我好像,喜欢着一个人……对,我在暗恋他。”
姚婉无法形容当时听到祁星涟说出这句话时她内心的惊讶。
姚婉和祁星涟高中时是同桌,姚婉一直觉得她的同桌成绩又好,人又漂亮,性格温和略有些冷淡,是当之无愧的“高岭之花”。
可这样的人,在高三平安夜不小心打开了一封“情书”的时候,忽然呢喃着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为了让你听见我,我的语言有时变得细瘦,犹如海滩上海鸥的足迹】
【我从远处观察我的话语,它们更像是你的,而非我的】
姚婉琢磨着她不小心瞥到的这几句,不是吧?祁星涟收到过那么多表白,她都无动于衷,难道是因为她偏好这种调调?
“等等,你先别回答!我要先为我们天文系人士辩解一番,其实那种酸了吧唧的诗我们也会念的!”
祁星涟被她逗笑,“什么跟什么啊?不是因为诗。”
迎新晚会七点三十五分才正式开幕,两名学生代表主持人在台上讲着开幕词,第一排坐着学院里的老师们。
在场天文系的很多老师其实从外在看,很符合大多数学生对于一些理工科教授的刻板印象:年纪大、严肃、不太修边幅,在这种场合甚至有点格格不入。
晚会的安排是一场学生们的娱乐节目,一场院里老师的讲话与分享,两项穿插着进行。
其中一个教授更是把致辞环节变成了学术成果汇报,听得下面的学生们昏昏欲睡。直到接下来的一个相声节目,大家才又提起精神。
相声结束后,时琰缓步走向舞台,本该习惯性沉寂下去的礼堂此时反而更加沸腾起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薄款西服西裤,更加衬得腰细腿长,风度翩翩。与此同时,大家惊异地发现,时老师竟然戴了一副眼镜,银色边框,右边镜架下面有条细细的银链蔓延到耳后。
“卧槽卧槽!这是我能想到男人最淫、荡的打扮!完全看不出来时老师还有这情调啊!”
“这也太帅了!”
祁星涟听着前排同学们的惊呼,心里有种隐秘的欢喜。
这个眼镜是她之前送给时琰的生日礼物。这确实不是时琰能主动想到的风格,但他收到它时,毫不犹豫地就戴上了。只是后来一段时间使用的时候都有点不习惯,总是时不时要用手捋一下飘飘荡荡的小银链。
当时时瑜看到后笑个不停,“哈哈哈这简直跟他小时候头发长长了一模一样,总是想不起来去剪头发,就任它长着,但是又经常忍不住去捋刘海,跟个小姑娘一样。”
时琰也只是无奈道,“就当是集中注意力的训练了。”
台上的两个小主持人连忙把话筒给他,时琰接过后看了一眼手表,温声说,“现在晚会时间已经过半,不知大家是否需要休息?”
下面的反响很热烈,大家的声音齐刷刷的,“不需要!”
“那好。”
时琰用平缓的语调说着他的致辞,祁星涟举起手机,给他拍了几张照片。
他说完以后,俯身鞠了一躬,又在掌声雷动中走下台回到自己的座位。
祁星涟的微信消息突然响起,她打开看到联系人,突然心虚般把屏幕亮度调到可视范围内的最低。
哥哥:【偷偷拍了什么?】
祁星涟:【你看到啦?】
哥哥:【礼堂并不大,我戴了眼镜,找到你很容易。】
哥哥:【还要玩吗?我一会儿可以抽个空送你回去。】
祁星涟觉得这话有点奇怪,便问他,【你还有别的安排吗?】
哥哥:【院里老师们订了附近的望月苑聚会,我导师也在。】
言下之意就是,即便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也一定得去。
时琰的博导也是他大学和研究生阶段的导师,他当初是参加了南大“强基计划”招生,专攻天文方向本硕博3+2+3的培养计划。
八年的师生恩情,已经可以说是亦师亦父了。
等最后一个老师发言完毕,距离晚会结束还有一小段时间,老师们先离开,后面大家玩得更放得开。活动最后准备了一个抽奖箱,大家扫描大屏上的码,幸运者可以上去抽奖。
祁星涟非常幸运地抽中了一个红签,跟着其余四位同学去抽奖箱里摸号。
她抽到一个“3”,对应的奖品是一个挺贵的最新款手环。身边抽到“5”号的男同学拿着一本书不平衡道,“这奖品的价格区间差别也太大了吧!”
祁星涟心念一动,跟那个男生说,“同学,请问我可以跟你互换奖品吗?”
那男生对上她的视线有点脸红,结结巴巴道,“你、你确定吗?你抽到这个手环售价要好几千哎。”
祁星涟笑着点了点头,“我很确定。”
于是那男生把手中的“5”号签和那本书都交给她,祁星涟摩挲着书的封面,是她喜欢的作家黑塞的作品,她小声念出书名,“《德米安:彷徨少年时》”。
最后五位幸运儿站在舞台上合影,祁星涟目光看着下面几乎坐满的礼堂感觉头有点轻微眩晕。
她忽然怀疑时琰说了谎,或者他拥有独特的天赋,因为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一个人,一点也不容易。
最后,两位主持人又笑的神秘兮兮道,“另外,忘了介绍,本次活动的奖品由院里的老师倾情赞助,几位幸运的同学如果想知道自己手中的奖品来自哪位老师,可以来后台这里看一下喔。”
祁星涟跟着其他几位好奇的同学凑过去看,果不其然,“5”号奖品——时琰老师。
这边的晚会结束后,姚婉又拉着祁星涟去了学校操场上的迎新晚会。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一直有给同学们“开小会”的习惯,但是又不想耽误大家齐聚娱乐的时间,于是两场晚会时间错开,这会儿操场上的晚会正热闹着。
两人玩到散场,时间已经晚上快十点。祁星涟想起最后时琰离开时让她不要玩到太晚,回去的时候告诉他一声,便一边离开南大一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
她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对方并没有回消息的迹象。直到出了校门,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阿涟?”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低沉微哑,念起她的名字时像在哼唱着陌生语言的歌。祁星涟把手机握紧了些,更加靠近自己的耳朵,
“你喝酒了?”
“嗯……回到学校了么?”
“没有,刚走到南大附近。聚会结束了吗?”
“导师和院长已经离开了。”
祁星涟停在路边的一棵桂花树下,脚尖踢着一颗小石子,等公交车时忽然抬头看到对面的一栋雅致的大酒店,“望月苑”三个字发着莹白的光。
她要等的公交车缓缓靠站,车门“唰”地打开又合上,最后又离开。
祁星涟握着手机问,“你……现在要不要回家?”
电话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祁星涟没等到回答,又有些紧张地解释,“我现在在望月苑附近,刚才好像最后一趟公交车已经开过去了。”
“我这就下来,在我的车旁边等一下阿涟,不要乱跑。”
祁星涟挂断电话长舒了一口气。
他听上去有点喝醉了,瑜姐姐又不在家,总要有人照顾他一下的。
祁星涟在楼下没等多久就看到了时琰,学校礼堂冷气开的足,但夏日的夜晚闷热又潮湿,时琰脱下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身上的白衬衫也解开了两颗扣子,微敞着领口,看上去有几分懒散不羁。
“今天要回家吗?”
时琰一只胳膊撑在车顶俯身问她,表情看上去很开心。也对,从他的角度看估计就是养大的女孩儿翅膀硬了,长大了就不愿回家。
他一靠近,她就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祁星涟连忙扶住他,“喝了这么多。”
“嗯,没办法,今天来的不止是我现在的同事,还有几个是我以前的老师。”
时琰看到祁星涟无意识皱了一下的眉,抬手闻了一下身上,“抱歉,是不是不太好闻?”
祁星涟摇了摇头。
或许是因为时琰一直跟她和时瑜两个女性生活在一起,说不好是出于耳濡目染的尊重还是他的本性,他一直是洁净馨香的。很多时候,祁星涟都无法将时琰和她在生活中遇到的其他男性归为一类。
时琰喝了酒不能开车,祁星涟便让时琰坐在了副驾,自己则坐在驾驶座上。
见时琰愣愣地瞧着她不动作,她又靠过去拉他的安全带。
骤然拉近的距离里,她几乎能感受到他隔着衬衫散发出来的热度,酒精味儿混着他身上一贯的冷淡香气,让她也感觉昏昏欲醉。
时琰见她是认真的,无奈地提醒,“你今年暑假才刚刚拿到驾驶证,阿涟。”
祁星涟把安全带“咔”地一声扣上,“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而已啦,总不能让你一个喝醉了的人开车。”
回去的路上,祁星涟全神贯注地开车,尽量忽略着身侧人投来的目光,两种不同意义的紧张让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冒出细密黏腻的汗。
不料喝醉了的时琰却比平时生动很多,他却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一直盯着她的侧脸看。
直到一个红灯路口,她才紧张兮兮地停下,忍不住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一直盯着我做什么?不会让你出事的!”
车里响起时琰闷闷的笑声,他扮演着一个被劫持的人质说道,“请您原谅我的谨慎。毕竟我已经上了贼船,把自己交到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