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病房里，只能听到钟表走过的声音，姜念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言言小姐，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
沈言之的防线在此刻彻底坍塌，转过头眼泪从眼角滑落，姜念轻轻为她抹泪，眼含轻柔“刚做完手术不能哭！”
“早点回去好不好？”
“好！”
姜念低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拉着她的手贴在脸颊边“言言，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我不想你待在这里，是不是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才把你逼到这种地方的，都是因为我，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对不对！”
姜念重重的甩了自己一巴掌，丝毫没有压抑住哭声，沈言之不舍她这样自责想起身却没有力气，只好道“我有点冷，你能上来抱着我吗？”
“好！”姜念上床侧卧在她身侧，伸手环住她，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哽咽不已。
“言言，真的不能不做了吗？”
“姜念，你喜欢自己的职业吗？成交一笔生意，看着自己公司研究出来的药，被放进药房，医院，它是救人的，你忍心看着救人的药，变成一份一份毒药然后在世界各地散播，多悲哀啊！”
“可是，别人都和我没有关系，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沈言之，我找不到第二个了……”
沈言之抬手给她拭泪“阿念，你见过刚出生的孩子就染上毒瘾的吗？我见过，我见过卖儿卖女就是为了自己能吸上一口毒品，有因为毒品一辈子携带艾滋病，有因为毒品多少无知青年断送在它们手里，如果每个人都想独善其身，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我就见过一个女孩被父母买了，沦落到风尘之地，最后二十岁就死了。药品它生来就应该是救人的，它不应该被荼毒，你能明白吗？”
姜念将脸埋进沈言之的头发里，自责道“如果不是我，你根本就不会去那种穷凶极恶的地方……”
“不怪你，我有我的理想，有我的抱负，我不是一个长在温室里女孩子……”
“你不用安慰我，如果不是我推开你，你在做什么决定前都会第一个想到我，有人牵绊着你，你就会慎重一点，因为我，所以你才无所畏惧，最后把自己逼到了这里。”
姜念其实说的很对，如果两人都能坚定一点，沈言之可能真的会放弃。
“我承认当时我想逃离，但是我不后悔，我很有成就感，你也不要后悔好不好。好啦，不要再哭了……和亦初姐一起回去，好好地，不要抽烟了，酒也戒了好不好！”
姜念点了点头，压抑着哭声道“那你一定要回来，多久我都等你！”
“你过两天就回去，难道还要我给你藏一百只小黄鸭吗？”
姜念一瞬间泪如雨下，咬着嘴唇道“你终于承认了！”
“早就承认了，除夕夜那天你没感觉我穿的很沈言之吗，言里言气的。”沈言之笑了，泪水还挂在眼角，抬手一点点将姜念的泪抹掉。
姜念抚摸着她的手，突然就笑出了声。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解释一下，你这张脸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封家小姐的？”
“其实封悦不长这样，下次有机会再和你说吧！”
两个人依偎在狭窄的病床上，沈言之喋喋不休的，最后却道“我不能在医院住太久，我得尽快回去，我以前一直都觉得我是单打独斗，今天我才发现，我这种站在黑暗里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害怕，真的好怕好怕……”姜念不自觉的收紧手臂，沈言之感受着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安抚道“阿笙，我没办法跟你保证什么，但是我会努力，你也不要害怕好不好。”
“我真的真的不能再承受失去你一次了，我以前太蠢了，蠢到把你送回孤儿院，承诺一些我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蠢到自以为是的为你好，蠢到因为程书婉把你丢在原地，我很自责。还蠢到在你我私奔的山头跟你提分手，还说让你消失，我真的太蠢了，言言，你不应该这么快原谅我，你应该打我骂我，怪我没有早点把你认出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念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看到你行李箱的信了，我真的很后悔，我每天都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我感觉我度日如年。对不起…”
“你不要哭，你对我真的很好，你会迁就我，会记得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我爱你，很早很早我就爱上了你，我很幼稚，当初认识你的时候分明就是一见钟情，还搬出找了很对情人的噱头，装作情场老手的样子去骗你，言言，我是不是太坏了，对你真的一点都不好。”
沈言之有些诧异，但却笑了，在姜念的怀里动了动道“原来我的阿笙只有我一个初恋啊。”
“只有你一个，也一直都会只有你。所以，言言小姐救了那么多人，也救救我吧，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的！”
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此时的寂静，姜念擦了擦泪想要起身，沈言之脑子里盘桓着姜念刚才的哀求，拉着她的手不放，朝着门外道“进来！”
来人正是李唐，身后跟着许文一行人。沈言之看了李唐一眼，不高兴的偏过头“老头你还有脸来。”
“哎，怪我怪我，您大人有大量，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太好，你重新换个人吧，别可着一个人薅，头发都快掉完了。”
沈言之玩笑开完了，看着李唐此时面露尴尬的看着自己，松口道“把她们送回去吧。”
“现在送回去不安全，你的身份目前不能透露出去，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姜小姐都要签下保密协议，直至任务结束，才能回到京都。最主要的是姜小姐，已经被人盯上了，留在这边的警局宿舍才是最安全的。”
“那……你看着办吧，你答应过我的，不要忘了。”
“既然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聊聊正事吧。”
沈言之清了清嗓子道“目前掌握到封家的那位当家人代号白虎，金浩是青雀，五爷是玄武，江城的徐正辉是青龙，目前还没接触到大顾，至于麒麟是谁，目前也还不知道。”
“金家两兄弟落网了，我到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把他们膝盖打伤了。”
“我打的，他们没用了。还有这里去往江城的关卡太松懈了，金浩和我说有人私自收贿赂，内网不严啊。”
“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沈言之笑了一下“回金源村，守株待兔，徐正辉会自己找上门的，他痛失两员大将，想走货就得来找我。如今助理都没了，我多惨啊。”
“那你和阿吉配合好，也不算你单打独斗。”
“老狐狸啊，算的太准了，施亦初被带出来了，我算是功成身退了吧，走吧走吧，别打扰我睡觉。”
“哈哈哈，你呀，走了走了，明天我过来接姜总，这你放心了吧。”
肖奈有些惭愧和自责，轻声道“言之，谢谢你们救了阿初。”
“不客气，是欧阳菁救的，你下次抓到她，谢她吧！身不由己，我不怪她，许法医也别怪她了！”
许文没有回答，转身走了。从她被沈言之塞进库房，到潘晓带着她们去寻肖奈，潘晓说，是欧阳菁告诉她肖奈身在何处的。
“哎，小欧阳呆萌呆萌的，可有意思了。”
施亦初的话打断了她思路，转头疑惑的“嗯”了一声。
“她把我救回去，我还挺害怕的，但是她看着我老紧张，说话都不利索，我在她那里住了多久，她就睡了多久的沙发。每次出门都会带几本书回来，怕我无聊。”
车内只有许文一言不发，沈言之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不过有一次，封大小姐把人抱回来，她倒是流了很多血，当晚就发了高烧，嘴里还在念叨着某个人。”
许文看了施亦初一眼，泛起了期待。施亦初也不逗她了，笑道“我看她挺喜欢你的！”
…………
病房里，沈言之看着姜念的脸问道“你留在这里，你公司那边怎么办？”
“什么都没你重要，我爷爷身体还行，让他去公司上一段时间。”
沈言之兀自发笑，姜念静静的看着她生动的笑着，心里空缺几年的那块，终于得到了满足。
“我打点水，给你擦一下。”
“不要了吧，我……”
姜念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头道“迟早会看见的，言言。”
“好吧！”
姜念拧干毛巾给沈言之擦了一下脸，就听病床上的女孩道“我脸上这道疤，是不是很丑。”
“你所有的一切包括这道疤，我都喜欢。”姜念俯下身吻了一下那道疤，解开沈言之的衣扣，看到藏在衣服下伤痕累累的躯壳，还是没能忍住，压抑着喉咙里的生涩，对上沈言之的眼眸轻声道“但是我心疼，真的好疼好疼。”
“我已经不疼了，你不要哭了。”沈言之想转移一下姜念的视线，拉着她道“对了，等会给我找一支笔和白纸，我有事！”
简单的擦洗过后，姜念拿着她需要的东西慢慢走来，沈言之往旁边挪了挪，掀开被子拍了拍，水灵灵的眼睛和从前一样，看的姜念心都软了。
姜念侧身躺下，抱着她轻轻地去哄，看着她在纸上涂涂画画的写下了人名，她没有打扰，沈言之也没有解释。
一切结束后，沈言之睡在姜念的怀里，好像好久都没有这么安心过了，就像濒临死亡的鱼重回水里的自由，就像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姜念，就是她的灵魂栖息之地。
怀里的女人呼吸逐渐平稳，姜念就静静地看着她不敢睡，她害怕醒过来会变成一场梦，很不真实。
她亲吻女孩的额头脸颊，抱得很紧，好似一松手人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夜晚的思念从来就不熟悉某一个人，许文靠坐在床头看着手里躺着的星星，她慢慢的将玻璃罐打开，将几颗星星放了进去，捧在手心里，望着它出神。
欧阳菁到底是谁？
…………
晨昏之际，沈言之早早的就醒了过来，其实自从那次爆破，她每晚都陷入噩梦的循环里，总是会夜半惊醒。她转头看到姜念的睡颜，伸手抚摸了一下，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姜念朦胧中感受到有人在轻抚她的脸颊，低声问道“怎么醒那么早，还出了这么多汗。”
“我睡的早啊，天亮了，我就该走了，好好地，不要担心我。”
“你才刚做手术，颠簸会疼的。”
“时间太长惹人怀疑，阿笙，要听话，不管有没有我，你都要好好的。”
“你不要说这种话。”姜念捂住她的嘴，沈言之将她的手拿下来道“阿笙，我从来就没有骗过你……”
“你可以骗我，言言，骗一骗我，给我一个，一个盼头好不好。”
“那你答应我，不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
天光大亮，沈言之看了一下钟表，七点了，许文和潘晓过来送早餐，姜念帮她洗漱好，非要喂沈言之吃下，结束后，沈言之看着姜念道“我昨天那身衣服呢？还有车，在哪里，帮我拿一下。”
沈言之将床头的纸张递给潘晓“这里是江城汇总下来分销毒品的地址还有人员名单，就去过一次，可能不太全面，我昨天晚上临时写出来的。”
等沈言之穿上被血染红的白色衬衫，黑色的大衣也变得皱皱巴巴的，姜念亲手给她戴上了鸭舌帽，看着她捂着伤口，正准备拉开门姜念跑上前阻止了她拉开门的手，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给她整理好帽檐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沈言之点了点头，拉开门走了，这一别，姜念自己心里都没谱，她的言言小姐，还会不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