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宵何家门接二连三地被敲响,门外的人极其没耐心,每一次敲门的抨击声都会比下一次更有劲。
铁门砰砰响,震得人心焦。
宵何叼着棒棒糖看着温识砚和冯淮安,刚吃过饭冯淮安就耐不住拉着温识砚要给他辅导功课。
还扬言说,不能让他再有机会嘲笑他。
反正温识砚也乐意,他成绩好再加上冯淮安很喜欢他,他没什么好说的,只好倚着墙醋溜溜地看着他俩。
门外传来的声音一下比一下的急促,宵何不为所动,就只是含着糖不动声色的站着。
“你看,题目上面告诉你……”温识砚讲题的节奏被敲门声断断续续地打断,实在不解宵何怎么还没去开门,结果一转头这人还在站着。
“不开?”
“不开。”
宵何‘嘎吱’把糖咬碎,慢悠悠地丢到桌腿边上的垃圾桶里,翘着腿坐在床上,拿手机打开了局游戏。
话很多的冯淮安在门被敲响以后也变得安静些许。
两兄弟跟说好了一样,谁都没打算去开那个门。
被重力敲击的铁门,一下又一下地颤动着,屋内的心跳速度好像都被牵引同频,短短一两分钟仿佛格外漫长。
最后还是何清从厨房赶着出来把门打开的。
在安静了一会儿后,能听到门‘砰’地合上了。
被隔在门外的那个人,走进客厅,浑厚的嗓音极其不悦地冲何清吼了句:“他妈的,屋里的全都聋了是吧!”
三人都在宵何房里,只有何清一个人在客厅承受着怒火。见到没人给他发泄,冯锐越发刁钻。
辅导的节奏被打乱,温识砚划了几道重点题让冯淮安自己摸索,便朝床边的宵何走近。
把玩着手机的人目光都放在电子屏幕上,以为他很专注,但他还能分个心察觉他,“站着干嘛,坐呗,实在不行你愿意躺着也行。”
宵何拍了拍床单。
“我、我没说我不回来吃饭吧?饭呢?”冯锐喝了酒,有些大舌头。
“没留……我给你煮碗面吧。”
“为什么不留?!老子还特么回这个家!”
门外传来争执,说是争执但更像是何清在单方面承受怒火。
温识砚很想问,但宵何并没打算跟他提,他也只能从大致的聊天里去捋清楚外面大嚷大叫的男人是谁。
他没跟他客气,捋平床单,坐在他旁边。
宵何手机里的游戏提示音此起彼伏,击杀的音效几乎是连着来的。
温识砚探了个头,正好看到左上角小屏幕里好几个人头扎堆在一块,按他们说的是在打团。
唯有一个格外叛逆的头像离那一堆人远在千里之外。
跟着屏幕视角看去,所有人都在中路打团,本应该参团的宵何却独自一人在野区晃悠。
完全没抱团的宵何荣获已被击败的队友的暖心‘问候’。
他使劲让自己专注在电子屏幕上,忽视掉外面的声音,可是意识早就飘走了。
“塔要被推了。”温识砚指着屏幕,提醒道。
“啊,”宵何顿了下,手指搓动轮盘,看着这残局,眼神的敏锐一闪而过,勾起唇很是自信,“来看着点,小爷拿个五杀给你看看。”
宵何从野区游移出,手搓这角色直奔中路,开技能直切对面后排。
“砰——”
陶瓷碗坠地破碎了。
还在专注写题的冯淮安,身子被吓得一颤。
醉酒的人大多都是没有理智,冯锐每次耍酒疯就会砸东西,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已经换了好几套了。
门外逐渐增强的谩骂声,越来越难听,话锋指的人永远都是这个家略显多余的宵何。
“你那个小子,学不好好上,一天到晚不见人。”不用猜就知道这人必是酒气熏天地回来的,嘴里没落着一句好话,“你天天拿老子的米喂个废物——”
客厅里早被酒气浸透,冯锐的理智仿佛模糊在阴影里,只剩下那不堪入耳的闲碎话。
“冯锐,当初是你不介意宵何的存在的。”何清红眼皱着眉。
看着眼前那个酒气熏天的男人,何清眼底满是不可言说的绝望。
她无数次反思着自己毅然决然带着宵何出现在这个家庭,是不是正确的。当初带他走并没料想到是这样的场景,每每看到宵何无声无息地隐在落寞里,她的内心无比的愧疚和自责。
Penta Kill!
宵何看着游戏播报,握着手机边的手指紧了紧。
冯锐的谩骂声不止歇,许是骂累了歇一会马上又给续上了。
这些场面都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也有可能是骂得多了,不痛不痒了。
但凡宵何出现在家里,三天两头冯锐必是会闹,借着酒劲耍疯,想把他吓走。
他俩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明明过得这么不乐意,宵何从来没想过要狼狈离开。
如果他走了,担忧的是何清。
他不走,人总在她眼底下,她愧疚感会因为宵何承她好意消除一些,起码这样能过得舒坦点。
耳朵里蓦地被一个什么东西堵住了,另一边耳朵在被堵上前隐约听到了很轻的声音:别听。
是温识砚不知道什么时候趁宵何没注意,顺了他床头的蓝牙耳机。
蓝牙耳机自动匹配上了宵何的手机,传到耳道的游戏音效,模糊了门外的声音。
冯淮安趴在桌子上,怯怯地扭过头看着坐在床上的两个人。
抿着唇只言不语,垂下眼睑直勾勾地研究地面。
这种情况只要宵何离开,这里就会恢复安静。
没料到冯锐今天会突然出现,早知道这样他就不会带温识砚来了。
宵何屈指抵了抵眉心,他在别人眼里是没一句好话,偏偏温识砚不止听见了一次。
抬起眼正好对上趴着的冯淮安,“安安,哥哥跟你的好人哥哥出去待会,我立马让你爸消停,你接着写你作业去。”
“哥,你揍他呗。”冯淮安抬起脑袋,认真道。
宵何正摘耳机,刚摘冯锐的声音又起,嫌弃地皱皱眉。
他很自然地将耳机递给了温识砚,温识砚没说话接过,放回耳机盒子里。
“揍了,这家还要不要了?”宵何虽然也手痒,但还是顾念到何清,“乱得一塌糊涂还是得妈收拾。”
“哦……”
宵何起身,“行了,还是老样子,我走了十五分钟还没停给我打电话,我回来收拾他。”
“温识砚,走了。”宵何和温识砚鞋碰鞋。
那局游戏是输是赢已经是不知道了,反正被宵何言语威胁后,虽然冯锐跳了一会脚,但怕宵何又举报他们赌钱,把那地方又给端了。
“就他那样还上什么学?!你说说,你因为他打架去了多少趟办公室了?!”冯锐越说越激昂,“倒不如直接上工地搬砖,起码他还有点价值……”
家里大门刚关上,他俩楼梯都还没下几节,老式大楼隔音不怎么好,那钻心刺耳的话从门缝溜出来。
宵何突然笑一声,借着冯锐的话,调侃道:“怎么样,我的风评还不错吧。”
两个人在台阶上往下走,没走几节楼道的感应灯就暗了。
温识砚也笑了,给他数着:“爱打架,爱逃学,爱上网……”
“烟不碰,酒呢?”
“不碰烟酒。”
“……不碰烟酒,”温识砚是很郑重地给他打了个评价,鼓励着:“嗯,那还算不错,还没沾完,还有拯救的空间。”
“啧,”宵何瞥了眼很配合他的温识砚,嫌弃摆上脸,“这么听话,说了你就真信呗?”
“看过、闻过、问过,所以,”温识砚欠揍地翘起眉,“综上所述,属实。”
“我去你大爷。”
马路边的路灯下,温识砚背靠柱子,旁边蹲着的是宵何。
温识砚陪宵何等了半个小时,宵何手里攥着的手机没有响起,证明十五分钟内冯锐消停了。
“来一颗?”温识砚不知道从哪掏了颗棒棒糖,递向宵何。
宵何蹲得有些腿麻,动作不敢太大,接过糖撕开糖纸,“哪来的?”
他可没见温识砚走进哪家便利店里。
温识砚又从兜里掏了颗,手上正撕包装,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你抽屉里。”
“哦……”吃糖的动作突然停下,看着手上分裂成两段还被他攥成团的包装袋,“我操!”
蹭了颗糖的温识砚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反应,“……干嘛。”
温识砚觉得古怪,这人一副天崩地裂、生无可恋的样子。
看着手上五彩缤纷色的糖球。
难不成过期了?
温识砚:“你那颗味不对?”
宵何:“对……可太对了……”
他的话说得咬牙切齿,看着手里糖纸悲痛不已。
这能不对吗?!
“你知不知道这个口味多难抢啊──!”宵何惋惜着舌尖上的酸甜。
这个热带水果口味,方圆几十里的便利店都卖空了。总有一些隐藏嗜糖爱好者,就逮一个口味薅,搞得他每次去买那个货架上都是空的。
某次白天,宵何特地跑到最畅销的一家店,以阿尔卑斯货架为中心在周围到处晃悠就等着店员更新货,立马冲上去抢,就那次他抢了十几颗,连冯淮安他都没舍得给他吃。
时间久了就剩这么两颗了,还偏偏在这么随意的时候全开来吃了……
温识砚喉头一哽,举着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竟有些无措,试探问:“那……还你?”
“……”宵何眼睛一闭,忍痛割爱,“算了,不就颗糖吗……”
“哦,那我吃了?”
“吃吃吃。”
“我可真吃了啊?”温识砚特别欠揍地笑着逗他。
宵何大步子一迈,握着他的手硬把糖抵他唇边,咬牙装狠道:“快吃,别一直问,我像这么小气的人吗?”
掌心包裹另一个人的温热,宵何鬼使神差地对上温识砚近乎失神的瞳孔,霎那间好似所有的都变成慢动作,只剩眼神与眼神的拉扯。
跟之前一样,有股莫名其妙的劲涌了上来。
说不上来,怪到像一颗芽顶着头顶那薄薄一层土,等天气晴朗时蓄势待发,破土而出。
直到温识砚将糖吃进嘴里,他才回过神。
怕灼伤似的撒开手,垂落在身侧蜷了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