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脏辫,满是闪粉的眼睫毛和椭圆状的耳环。
她沉默了。
“完成——您看看还满意吗?”
“……好像年轻了二十岁。”
她今年十六岁。
“您满意就好——”
“你的眼角膜被Madam摘了吗?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声音尖细的瘦削化妆师瞬间僵住了,赶忙赔出笑脸:“您……您不满意的地方是……?”
白鸟日和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我要的是不显眼……你这都把我打扮成视觉系了!!”
“啊抱歉抱歉!”对方慌张地赔上笑脸,“最近极彩的成员有这个意向……我一不小心就和您的要求搞混了……”
原本怒气冲冲的白鸟日和听到“极彩”这个词的时候面色一下子就缓了下来,嘴动了又动,才最终讲出句话来:“她们……还好吗?”
白鸟日和本身其实很情绪化,平时的笑容几乎都是演出来的,她实际上其实很容易发脾气,随便一点小事都能让她大发雷霆。所以一般能让她露出这种落寞神情的人,对她来说从不可能无足轻重。
“嗯……都挺好的!没人受伤,也没人生病,哈哈哈……”摄影师讪笑着回答。
“……最近是这样吗。以后又说不定……”
“您别担心这个了!有那些大人们,甜心们很安全的!对了,那么,您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参考,让小的了解一下?就是您想要的风格!”
“唔……”
白鸟日和伸手拿起面前梳妆台上的某一本时尚杂志,漫无目的地翻了又翻,终于勉强在某一页找到了还算合心的打扮,交给造型师以后,服装早已亲自拿来让她过了眼,剩下的就只差妆造了。在用能杀人的语气逼着造型师在三分钟之内解开了所有脏辫以后,白鸟日和警惕起来,全程盯着造型师的行动,对方就这样战战兢兢地给白鸟日和打扮着,直到最后给白鸟日和打扮成了没那么不起眼但是又不是很显眼的甜美学生妹风格,摘去眼镜穿上颜色鲜亮的便服,还安了个直发侧马尾的假发。
衣服虽然简朴,但有身材的加成,也还算光鲜亮丽。因为白鸟日和重新整了一遍,另一边的西园寺美芽早已收拾好却迟迟等不到白鸟日和从化妆间出来,等白鸟日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坐在软沙发上被几个大姐姐围住,满脸通红地喝着一杯巧克力奶茶,欢声笑语之间又是被摸头又是被捏脸,很受欢迎的样子。
白鸟日和在她们发觉不到的地方悄悄靠近,找着能看到西园寺的脸的角度,在看到的瞬间又是一阵沉默。
“……”
原来颜值封印装不是日本人的刻板印象。
西园寺的造型师给她选的是类似于学园偶像的风格,小皮鞋西装裙还有一些精致的小饰品装饰,去掉了眼镜的脸显得清纯可爱,精心修整过的发型和妆容将整个人的相貌分最大化——这就是所谓的美少女了。
“计划通”这个词突然出现在了白鸟日和的脑海中。
虽然如果有的人太显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参加聚会的目的就会很难实现,但她也很清楚,西园寺美芽外貌虽然变了,但依旧不善于和城市人交际,当她什么话都接不上了,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很尴尬的时候,别人一定会或多或少地丧失和她社交的兴趣。而她,只要乐意,分分钟化身社交恐怖分子,就算服装质朴也肯定能轻松地挑起话题成为焦点,这样一来西园寺的影响就不成问题了。
当然,除了这个目的以外,她也打算强硬地用这次经历把西园寺从交际舒适圈里拉出来,如果不尝试和清水月歌这样的群体打交道并开始适应,哪怕到了社会上也会和群体脱节的。在现在的社会,这种习性可是会让人举步维艰的。
这次一起去聚会的邀请,有利用的目的,也有一点私心。她其实并不在乎那个毫无价值的红蝴蝶结,以后可能也没机会使用它,但那个红蝴蝶结背后能够想象到的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让她想起了某些和自己有关的事。
她没见过自己的奶奶,她最大的叔父年过百岁,家中四代同堂。她的所谓爷爷奶奶早已离世,只有那些年龄够当她爷爷奶奶的叔父姑母堂兄堂姐在,虽然大家都说着家族之内要互助互爱,但谁都清楚自己家门槛的界限。哪怕是那个从她小时起就监护她教育她给了她现在一切生活的基础的Madam,恐怕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亲人过。父亲,她只从相片和新闻报道上见过他,母亲则是三年前改姓嫁给父亲以后,就因为白鸟日和一直没回过家而断了联系,在她记忆里,真正对她好,把她当成亲人的女性只有一位。
而她就是为了她才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