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刺眼的阳光打在眼皮之上,南若音身子又沉又累,她身子一动怀里的灵芝便苏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看向南若音,说道
“你醒了”
南若音看着不着寸缕的灵芝与自己,静了半响才道
“你都瞧见了…”
那人杏目清澈认真,点头道
“你放心,我与师姐会帮你”
南若音垂下眸,睨过灵芝白皙光滑的手腕,
那原本有枚朱砂痣,在昨夜过后,已经消失不见了
眼下空气清新,阳光初露,是山中最好的时候
南若音正出神,忽见灵芝光着屁股要往溪水走去洗漱,她忙将人拉了回来,柳眉微蹙道
“穿上衣服,怎这般……”
山那么大,怎可保证只有灵芝住在上头,好在她们躺的地方旁边还有芦苇丛挡着
灵芝觉得这人奇怪得紧,方才好似未生气,现在却又生气了,只得照做了去
二人昨日亲昵无限,灵芝想与南若音挨近,可那人却好似不这么想,灵芝瞧着南若音清冷的神情,只好捏了捏自己衣角,不再动作
打理完,南若音便着急往山下赶,可是闻灵芝所说小翠还在山上,又只得先过去,总不能将人落下
灵芝带着南若音回到竹屋,一眼便见急哭了的小翠在院中着急打转,她自醒后就走不出这院子的障眼法,眼见自家小姐与灵芝解了障眼法回来,小翠赶忙跑了过去,哭道
“小姐你可有事?”
南若音摇了摇头,话都抵在喉咙里讲不出来,她总不能说她与灵芝云雨一夜,还与灵芝在梦中抓鬼
小翠何时见过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原本鲜亮的嫁衣都染了狼狈,她对一旁的灵芝说道
“原先以为你是真心帮我家小姐,为何要害我们!”
灵芝不解
“阿芝未害你们”
小翠气道
“你破坏了裴府南府联姻,还说未害我们!”
灵芝嗫嚅道
“人好生活着,再选一日成亲不便好了”
小翠又道
“你个不知理的野人,早知就不该如此信任你!你懂什么?!你不知情爱不知礼仪,更不知家族亲人…”
“够了”南若音出声道“别说了,事到而今,别在事情越闹越大回去才是”
小翠哼了一声,推开灵芝随着自家小姐急急朝山下赶去,留下无措的灵芝站在原地
正如南若音所说,两府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裴家迎娶新娘,新娘不翼而飞一事在苏州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二府皆为朝廷命官,位高权重,仅过一夜已经传入同僚耳中,裴府裴侯爷生性火爆,差点动用私令要抓住捣乱的贼人,好在自己夫人好说歹说劝住了人,先将自己儿子宽慰了
闻言,裴侯爷更气,他拍桌而起,指着坐在一旁,一身红袍面容疲惫苍白的裴长生,喝道
“我裴家世代武将,怎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文弱书生!之前我替你说亲于王爷之女你不要,求我扶持南家,他南府一个旧朝老官,如今风光颜面怎没我裴家功劳,你倒好,成全了人家倒反将裴家的脸给丢尽了,将军府被人劫亲说出去都叫人笑话!整个苏州城的笑话!”
周氏拽着帕子,心恼拍他,说道
“你骂他作甚!自己妻子丢了哪有不心急不难受的?当务之急不得将南家千金找回来,快些给亲家一个交代也好给我们自己一个交代,还念叨什么王爷之女,你敢说阿音这个儿媳你不满意?”
裴侯爷被堵了话,拂袖坐了回去,摆手道
“接着出去寻人,出去寻人”
裴长生五指紧握,他一夜未眠,踉跄站了起来,拱手道
“是,爹”
“慢着”裴王爷接道,“把参汤喝了再去”
裴长生实在没胃口,但为了有力气寻人硬喝了几口,周氏又忙宽慰了几句,说一会儿陪他上南府道歉,裴长生点点头,这才出去了
“凤棠呢?那家伙又跑哪里去了?”周氏问管家
那管家道
“回老爷夫人,小姐说要寻南家千金,带着人要出城抓贼…”
裴侯爷说道
“胡闹!还不快把那祖宗拦回来!”
南府
南老爷与夫人正焦急自己女儿,先不说与裴家婚事出了意外,自己女儿性命才是最为主要,且如若是歹人所拐,那南家两位定是要晕死过去
奈何派出人马搜寻一夜,皆未瞧见自己女儿身影,传报而来又说从未见其出城,正是心急如焚之时,忽见自己女儿与其贴身丫鬟一身狼狈回到府中
李氏泣声道
“这、这是怎么了?”
南若音忙稳住爹娘,摇头道
“孩儿无事,孩儿自半月前落水一直有梦魇困扰,本以为是大病一场所以胆怯,夜长梦多,谁料途中昏睡过去又遇其恶鬼在梦中纠缠,好在有高人梦中相助,后苏醒之时发现与小翠在山间歇了一夜,当即下山赶来”
南若音看了小翠一眼,小翠见状,忙接道
“是,我见小姐自行走出轿中,周身却无人注意,任凭我怎么唤小姐都未应,不知觉与小姐上了山,谁料山中迷雾之大,怎么也走不出去,约莫天黑之时小姐终于停下脚步,无奈之下,只能在山中守候小姐苏醒,晨时迷雾一散便与小姐匆匆赶来,望老爷夫人恕罪”
李氏心惊道
“世间竟有这等怪事?”
南老爷闻言,蹙眉道
“是了,你半月前落水大病一场,身子一直好不起来,想是那地方古怪,该寻个道士来做做法”
李氏踟蹰
“可、可是裴家婚事……该是如何交代,如此蹊跷,他人怎会相信”
南老爷皱眉
“好在我孩儿已经安然回来,如若出事定饶不了他裴家,本是风风光光出嫁竟然闹得这般大的乌龙,敢说他裴家没有一点责任,我瞧那裴长生没半点将士风气,经此一事,婚事只能再做定夺”
南若音上前说道
“爹,此事也不怪他”
李氏接道
“怎不怪他,你半月前出游落水,可不就是他邀你前去”
南若音摇头
“是我自己不小心,若非长生搭救,孩儿早已没命,且说裴家抬手相助,南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不如先看裴家如何,再做考虑”
闻言,南老爷沉默不语,半响叹道
“就听你所言”
南若音回到屋中洗漱,朝小翠说
“三日后,你与爹娘交代,就说寻得山中仙人,上门请灵芝入府”
小翠叹道
“是,小姐”
琼玉回到了昔日与师傅所在的桃源村,这里自数年前的瘟疫过后早就变了样,就连村民也几乎不是先前的人了
旁人见一个头戴黑色斗笠的陌生女子,炎热的天气将自己裹得十分严实,细细看去两只手背还有数道疤痕,皆无人敢上前搭话
琼玉按照师傅吩咐寻着地址而去,门户早就空空如也,一旁玩耍的小孩们怯怯瞧着她,一个胆大的说
“你是找张神仙不成?”
张神仙?
琼玉转过头来,点点头
“是”
那小孩说
“神仙早就搬走了,”他指了指西南方的山头,青葱绿树遮掩间依稀见得一个道馆“喏,搬到那里去了”
看来师叔发展得不错,而今已经开了道馆了
琼玉说道
“多谢”
这人寻道馆而去,这道馆中规中矩,门中已有不少弟子,
按理说常人拜访都得抽签侯着,处处皆有小弟子带领,琼玉刚走了进去,那小弟子看了看她,拱手道
“师傅早已等候”
不等琼玉开口,那弟子递上一张纸条,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请随我来”
琼玉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到
本无根无源,自结其果。
琼玉抿唇不语,与那弟子走进道堂,眼见一白发老者,手持黑子落于棋盘之上,琼玉进来,双眸未抬,轻叹口气,又落一子,说道
“葬在何处”
琼玉顿了顿,拱手道
“苏州”
那张天师直起身来,摸着白须,
“自师姐出了桃源村后,老夫就知道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摇摇头,
“若她当时听我的,又何故至此”
琼玉低着头,
“师叔,今日弟子来…”
张天师转身瞧她,接道
“老夫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会派我最得意的弟子与你同去,你放心,绝对不会有半点差池”
琼玉拱手道谢,问
“可是唤作陆欢?”
张天师笑道
“是,想必你师傅还惦记着”
闻言,琼玉更是莫名,又听张天师道
“陆欢是我第一个弟子,跟我数年,是个正直老实的人,我曾与你师傅玩笑替他说亲,寻一个八字与他相合的,谁料师姐出桃源村后的第一封信便是他的亲事”
那个人就是灵芝。
琼玉闻言,当觉自己师傅胡闹,阿芝当时才多大?
其实墨之桃知自己大限将至,一来给灵芝有个托付,也是将其安置于师弟门下,二来如若有难,张天师定得出手保全琼玉灵芝二人,
她看向张天师,试探开口道
“弟子想问,师叔为何说本无根无源,自结其果……”
张道长笑了笑
“你们捡了人,反倒问我无根无源么”
琼玉神色一凛,这张天师果真什么都知晓,
张天师咳嗽了几声,饮了口茶才缓声道
“那婴孩出生于阵法之位,无依无靠,可知为何?”
“许是有人所弃”
“非也,那婴孩食尽生母元气又食尽阵法鬼气,这才生得阴阳眼,又得一身驱鬼本事”
琼玉薄唇紧抿,脸色不大好看
“师叔是说…”
说着,张道长抛出两枚铜钱丢于棋盘之上,分别立于黑白棋子两旁
“鬼气也分阴阳,你说怪是不怪?你们所困之人,一正一负,想比我师姐也已经猜出,婴孩与你们所困之鬼有关”
说完,他忽然抓住琼玉的手腕,气劲使出,琼玉身子一转当即朝后跌去,那张天师转身抓住她的肩膀,一枚银针扎入她的穴道,琼玉当即哇出一口黑血
那张天师拔出银针,丢了符在那黑血之上,滋滋作响间竟听到狐狸惨叫
琼玉怔在原地,
原是被灭的狐妖留了一手,将狐妖精元钻入体内,一但见血便会魅惑旁人,
那张天师挥了挥手,唤道
“传陆欢进来,听为师细细吩咐”
须臾,只见一面容清秀,年纪与琼玉不相上下的男子走了进来,毕恭毕敬道
“师傅、师姐”
张天师对琼玉说
“此行解决完了,何不带着你师妹一同回来”
琼玉不语,言再做定夺
——
话说灵芝毁亲一事,往南府去两回,两回皆有裴家人马所在,灵芝躲在一旁,心念南若音,也不见人出来,又听行人闲谈,便知自己当真闯了祸
她神情踟蹰寻望,心想翻墙,可怕南若音生气也怕师姐知道了生气,犹豫之间蹲在角落出神
须臾,灵芝咬咬牙,便要攀墙而去,哪知方起身就被一人自后扑倒,灵芝听其道
“抓到你了!说,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灵芝被压得不能起身,轻巧使劲就让后头的人摔了去,她站起身来抬眸看去,只见一女扮男装的娇贵小姐掐腰怒道
“你敢推我,你可知我是谁?!”
灵芝看去,女子螓首蛾眉,眸含秋波似情,眼尾上挑,显得乖戾又矜娇,因着整张脸十分漂亮,一身男子装扮显得弥章盖影
灵芝问
“那你是谁?”
裴凤棠是偷跑出来,自然不能说自己是谁,她一噎,反说道
“你管我呢?我瞧你鬼鬼祟祟进了巷子,原是要翻南府后院,说罢,你打得什么注意?”
灵芝不理
“我瞧是你鬼鬼祟祟跟着我,你心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