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曾经是一名巡城治安队的巡警,如今刚刚通过考试晋升为警探。在流萤城持续十二年的连环失踪案,是我转入失踪人口部门协助调查的第一起案件,是我决定成为警察时最想要调查的案件。
这个案件曾一度陷入僵局被封存于绝密档案室的最深处,而如今,我已经成为了一位资深警探,我又一次拥有和它共事的机会。
比起谋杀,走私,我更执着于调查失踪案,抛却儿时莫名失踪的母亲的原因,这类案件本身的善恶便是绝对的,在搜寻失踪者时我可以保持着绝对的正义感。
二十四岁从警校毕业之后,我义无反顾地回到了枫之岛,回到了我的故乡——流萤城。我是真心地热爱着这项工作,每一天我都能感觉到我在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努力着。
在将一名大家都以为已经遇害的人交还给他们的家人时,我会在他们喜极而泣的脸上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同样的,当一个案子陷入僵局,而警局决定不再调查时,我都会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绝望。
“我家孩子说最后一次见到欣宜是在上周五放学的时候,以后就没见过了,不过我家孩子说欣宜那孩子失踪前一段时间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直说有个叫小鱼的孩子不见了什么的…”
身为警察,我虽然有教国的本土信仰,但也并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更何况这里流萤城,科技最为发达的城市。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
我和同事对视一眼,两眼相对皆是深深的疲倦。
“一周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同事哀声怨气着。
又失踪了一个孩子,这次失踪的小孩只是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小女孩,在周五回家的路上失踪了,监控显示那孩子在回家的路上走进了一个小巷,随后就再也没有那个孩子的身影。把这孩子的老师同学走访了个遍,却没有一个人再见到过那孩子离开学校之后去了哪里。
这么小的孩子…我心底一阵悲戚,搜查已经过去一周,案件早已陷入僵局,这次大概也是不了了之,这孩子大抵也是凶多吉少了。
“喂,老付,出来跟咱约一杯?”
电话另一头响起朋友的声音,他是我前几年在居酒屋里偶然认识的朋友,意外的很聊的来,他看着像十几岁的少年,但是狐人的年龄自然无法与外表挂钩,据他自己说他已经四百多岁了。
“唉,晚点老地方见吧。”案情毫无突破口,最后估计又是不了了之,我也确实需要一些酒精来疏解这些郁闷的情绪。
长延街的居酒屋,是流萤城的老字号了,我父亲年轻时就常在这里与朋友聚会或者一个人喝闷酒买醉,在父亲也因病去世后,曾经对酒精最不屑的我似乎也变得像他一样颓废。
不,我和他还是有区别的,我是一名警察,我每天都在为了这个世界能变得更好而奉献自己。
“老付!这边这边!”
带点西方沙漠方言的少年声音在嘈杂的居酒屋里有些明显,实际上他那一头蓝绿色的短发和红色的狐耳就已经够显眼了,不用招呼我也一眼就能看到他在哪里。
“这是?”我看着他身边一个红色头发的小女孩,那孩子看上去十一二岁,坐在那里好奇地到处张望,倒是没有那种面对陌生人的窘迫和怯场,或许是什么大家族的千金。
萧狐一副头疼的样子,“朋友的孩子,在先明那边参加学生实训,实训完了非说要在这儿耍两天,咱没办法呀,出门的时候非要跟着,咱就只能把她带上喽。”
“学校还没放假吧。”
“害,请个假,多大点儿事。”萧狐拍了拍身上的女孩,示意她看向我,“诺,黎玥,这是咱的老朋友了,付向南,喊叔叔。”
“付叔叔好——”
女孩扬起小脸大大方方地喊着,我微微点头,不禁感慨自己也到了要被喊叔叔的年纪了。
不过我确实也不年轻了,看着那孩子我久违地想起了我的女儿,如果她还活着,应该和这孩子差不多年龄了。
“服务员!来瓶生啤!哦对,再来杯草莓气泡水!”
萧狐还是和以前一样痞里痞气的,但我与他认识这么多年,我清楚这只是他的个性,他骨子里是一个非常有教养和分寸的人。
比如现在——
“叔叔你是警察吗?”小女孩眨着眼睛问我。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对警察这种职业保持好奇是相当正常的,孩子嘛,多多少少会对警察这种职业有一些真诚而热枕的情怀,或者儿时被长辈们说教的时候也听过什么“再不听话就有警察叔叔来抓你喽!“诸如此类而产生的敬畏。
“是哦。“我并没有觉得不耐烦,或许是因为过世的女儿的原因,我对小孩子相当地包容,看着他们年幼健康的模样似乎能为我给予些许慰藉。
“可我觉得叔叔长得不像警察。”小女孩捂着嘴窃窃笑着。
我有些好笑,这个年龄的小孩想法总是天马行空,天知道这些孩子的脑袋里都有什么奇思妙想。我并没有感到冒犯,相反我很好奇她要说些什么。
“杀人犯!叔叔更像杀人犯。”
杀人犯?
女孩咯咯咯的笑声在我耳边回响,像是午夜惊醒时游荡在噩梦中的嘲笑。
“喂!”萧狐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随后满眼歉意地看向我,“这孩子就这样,说话没个分寸,老付你别介意啊,回去咱肯定骂她!”
“没事小孩子开玩笑而已。”压下心底翻涌的不适,我朝着他摆摆手,那孩子还在旁边笑着,像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坏小孩。
我这次来和他出来喝酒本来是想和他讨论一下案情,这起连环失踪悬案当然是绝密档案,不过萧狐从前些年就在协助我私下调查走访,有些时候警察的身份反而会带来阻碍,而萧狐帮了我很多,我信得过他。
不过有小孩子在这儿,我有些不好开口了,让小孩子接触这些终归不合适。
“黎玥,你自己出去玩会儿,咱要和你付叔叔聊正事了。”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顾虑,萧狐开始打发女孩出去,那孩子皱着脸闹了好一会脾气,萧狐实在无奈,掏出手机给她转了点钱,那女孩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我看着那孩子一蹦一跳跑出去的背影问道:“让小孩一个人去街上玩不安全吧。”
萧狐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儿,她聪明着呢,丢不了。”
“最近失踪的孩子有很多都是她这个年纪的,而且这么晚了。”我提醒道。虽然我不喜欢那个喊我杀人犯的孩子,但是身为警察的责任感让我放心不下,“我后辈的家在这附近,让他带着这孩子附近转转好了。”
萧狐赞同地点头,低头给那孩子发消息,“对了老付,你之前跟咱说想不明白的地方是什么?”
我闷了一口啤酒,头疼地揉搓着乱糟糟的头发,这个案子太邪门了,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小萧,你帮我这么多年了,连环案我们也不是没碰到过,但是连环案的受害人就算互不相识,也能找到一些相同的特质。”
“可是这个案子除了受害者臆想的所谓的朋友消失了以外,就没有其他实质性的证据和线索。”
“这个案子真的有凶手吗?或者说,凶手,真的是人吗?”
(2)
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萧狐一定是懂的。我看着他闷下一大口啤酒,咂巴着嘴,许久才开口。
“如果这起连环失踪案的凶手不是人,那么那些失踪的人嘴里的那些没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痕迹的朋友说不定是真的,而且他们,应该都找不回来了。”
是的,这就是我最害怕的,受害者的数量或许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甚至有很多人被抹去了存在,没有人记得他们,除了失踪的被害人。
我们走访被害人的家属时询问过被害人口中朋友的具体信息,根据被害人失踪前透露的信息,我们去调查过他们口中失踪的“朋友”。但是被害人口中的所谓的朋友的亲人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但如果真的不存在这个人,那被害人所熟知的这些人的住址工作甚至生活习性都太不合常理。
这很可怕,如果这是真的,那代表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会被真正的抹除,连存在的痕迹都不被允许。
“咱知道你怕什么,兄弟会帮你的。”萧狐用力地拍拍我的肩膀,我能感受到他真心实意地关切。
“谢了。”这么多年的友谊,兄弟之间不必说太多。
“我记得那时月光摇曳?~萤火虫旁边闪烁?~”
萧狐听着声音抬头看居酒屋里的小电视,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档音乐综艺的预告。
我知道那个年轻的明星,逍遥诺斯,是个很有名气的歌手,连我这种不关注娱乐圈的大叔都对他有所了解。
不得不说,那孩子的嗓音确实如同真正的天使一般动听,哦好吧,他确实是个天使,我是说天使族,那个美丽的纯洁的种族。尽管如此,我相信这位天使的脸庞的俊美程度应该也是天使族中的佼佼者。
“这就去赶通告了啊…”萧狐看着电视上俊美的少年喃喃自语着。
“你也追星?”我调侃道。
“不跟你吹,咱跟这位小帅哥还有点交情呢!”萧狐一指屏幕,往嘴里扔了两颗花生。
我笑笑没说话,他的路数总是多,认识谁我都不奇怪。
“哎呦,向南哥,你是不知道那小孩多难哄!”
后辈一大早就开始和我抱怨起来,絮絮叨叨地讲着那小孩有多闹腾脾气多大,精力像头正值盛年的牛,又倔又旺盛。
后辈叫杨旭,刚调过来没多久,是个很努力的年轻人,和老婆刚有了一个孩子,听说还是家里的长子,有很多弟弟妹妹。
他说昨天那孩子是他带过最折腾人的一个。
“难为你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这一周几乎每天都有人失踪,专案组完全忙不过来,但是最初的四十八小时是最重要的黄金时间,我们需要同时走访多名被害者的亲朋好友,收集他们失踪前最后的痕迹。
好在上级批准了我们需要增援的请求。
“走访有线索吗?”同事过来询问道。
“还是老样子,一周前失踪的那个小女孩有一个幻想朋友。”我说,“监控查的怎么样了?”
“也是老样子,走到一个监控盲区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流萤城的监控网络覆盖面相当广,新城区几乎监控全覆盖,仅仅有一些过于狭隘的小巷个无伤大雅的死角不便也没必要覆盖监控。可偏偏就是在这些几乎不可能有犯罪空间的地方,他们消失了。
“总局前段时间不是把案件报给神力监察局了吗,他们派人来协助了,老付你待会儿记得和监察局来的人对接一下。”
“好。”我点头应下。我是专案组内最资深的警探之一,这活我倒也接的下。
当然我并不觉得这是神力者犯下的案子,流萤城的神力监察系统同样十分完善,大使馆以及一些特殊基地有独立的神力监察系统或者神力监察屏蔽器以外,街道与公共场所是真正意义上的全覆盖。
如果有能让一个人消失的程度的神力波动,警局会在第一时间收到警报。
组长一直不满少年请监察局的决策,像是承认了流萤城警方的无能,我对此倒没什么不满,在这种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时候,监察局的到来好歹算是多了个人手。
对接用不了多久,总局早就把该递交的文件传给监察局了。
“您是前辈,我还有很多事需要请教您。”
监察局派来的是个相当年轻的男人,太年轻了,看着也就二十岁出头,但我也不敢小看他。这个年轻人叫颜哲,是监察局一局的调查员,听说是监察局一局局长顾重的亲传弟子。
“你太客气了,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了。”
“哈哈,我看您也是宝刀未老啊。”
我摇摇头,没把他的客套当回事。我自己清楚,七年前的那天我就已经失去了全部,如今不过尚凭借一口气苟延残喘。
什么宝刀未老,不过是火焰被浇灭后仅剩的几缕青烟。
“付队!接到了新的报案!”
报案人是一队夫妻,他们的孩子并没有失踪,但这件案子确实应该由我们来处理。
他们的孩子,那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嘴里一直念叨着她的两个妹妹找不到了,没有人记得她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