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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番外·旧年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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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里,越是大城市,越是大萧条。平常转弯那个路口卖盒饭的大姐好几天没有出摊,小推车孤零零地锁在电线杆子边,已经被雪埋得快要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房门被人敲了两下,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从外边探出个头来。

“小恒啊,你东西都收拾好没有?再仔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重要东西落下的,后天爸爸值完班,我们就准备回家咯!”

丹恒从小山一样的作业堆里抬起脸,百忙之中冲他老爹一点头。

虽说有了本地户口,丹恒一家就跟普通的“苍漂”人士产生了些许本质上的不同,但毕竟也才刚扎根,在这儿又没什么牵挂,逢年过节的还是得回十万八千里外的鳞渊城老家。

丹恒父亲从医、母亲从教,母上大人是个快乐的小学老师,享受假期比谁都早,小学鸡们一归巢,她也就潇洒地抛夫弃子润走了。至于丹恒他们爷俩就比较不幸了,学校和医院一个赛一个的变态,一个是要补课到年前,一个直接干到除夕当天,还不用去火车站,就已经能够想象到要被挤扁的盛况。

“害,平时也没觉得,这地方哪塞了那么多人啊!售票厅一去就是爆满,订票电话打了八百通也抢不到,还得便宜了那群黄牛……”

“哎,等等。”笔尖在纸页上流连的“沙沙”声忽然一顿,听到这儿,丹恒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好像还真有东西落下了。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落下了个男朋友。

和刃交往的第150天——起始时间为见面第一天,当前时间是寒假补课的最后一天,丹恒.exe陷入了思考。

虽然豪言壮语早就撂下,亲也亲过抱也抱过,放在AO授受不亲的古代孩子都该生一窝了,但是他们俩这样子是在谈吗?

有人表白过吗?有人示爱过吗?除了有时候亲一亲摸一摸,好像也没有干过什么情侣之间必做的100件小tips……只是通过触摸汲取情绪价值的话,宠物不也一样吗?

丹恒目光一凝,不自觉地移向了窗外,外边乌漆墨黑,窗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天寒地冻的,就算是麻雀也绝迹了。流浪猫狗更是看不见踪影,不知一个冬天过后,又会在哪里找到它们存在的痕迹。

“刃,你等一下。”

少年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但放缓的脚步似乎在示意他有事快奏。

丹恒早摸清了这家伙脾性,越怼他就越来劲儿,于是干脆不恼也不追,就在原地抱起胳膊,问:“你过年回哪儿去?”

一句话出口,他看见刃的脚步终于停住,稍显疑惑地看了过来。

刃倒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当然是住卡芙卡的房子,头两年卡芙卡还在国内的时候,他都还是不住校的,因为穹那个小b崽子越大越奇葩,他不管在外面有多牛逼,放学都得乖乖回家带娃——虽然俗话说外甥随舅,但刃绝不承认这玩意长得像他。

现在穹跟卡芙卡一块儿飞了,他倒是没有这个烦恼了,不过那个空落落的房子,似乎也不能再称之为家。

他好一会儿没有出声,丹恒就安静地在一旁等。苍城的冬天非常冷,学校里面有供暖,学生们从里往外走,出门皆是打一寒颤。窗户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汽,不知谁人在上面贴了张报纸遮太阳,这会儿已经半掉不掉了,有一种半死不活的美。

丹恒看着他,心想,刃果然是不愿意在人前示弱的,就好像那种野生动物,脆弱就代表死——可是他那眼神又明晃晃地写着“快来捡我”,实在是只别扭的小狗。

所以他凑近一步,捏了捏刃书包上的绑带,问:“如果没有打算,要不要跟我回家啊?”

于是从这年开始,丹恒的返乡之旅上就多了一只刃。

刃……也不知道丹恒到底是怎么跟他爸妈介绍自己的,总之……他觉得自己不像是去串门的,可能像是丹恒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倒没什么可带的,乱七八糟塞一个背包就完事儿,结果跟着丹恒到了火车站,正与一站在大小包裹边上的瘦高男子对上了眼。见了来人,丹恒他爸眼前一亮,喜上眉梢地招呼道:“来了啊!就带这点行李?正好,年轻人跑得快,等会儿你先挤进去,我把东西从窗户塞进去你接着点儿!”

挤进去?第一次坐春运绿皮车的京城阔少忽然有了些不祥的预感。等到验了票过了闸机,刃一眼就看见一虎背熊腰的壮汉正举起个几岁大的娃娃往窗户里塞,里头貌似还有个中年妇女在接应。他心里一惊,扭头一看,发现丹恒竟是一脸的淡定。

这……莫非是个什么不成文的规定?

刃虽是震惊,却是断不肯在人前露怯,心想不就是个挤吗?左右一番环顾,正好瞅见个人不算多的窗口,于是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等到丹恒意识到刃在想什么时已经迟了,他刚想出声,就见刃一把攀住了车窗的边缘,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借的力,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车厢里!

一旁的丹恒父亲目瞪口呆:“……孩子,你无敌了!”

更后一点的丹恒默默缩回了伸出去的尔康手:“…………我爸是说人走正门东西塞窗户……算了,你开心就好。”

刃:“……………………”

开心个锤子啊!!!

他险些石化,没留神挡了人家的路,边上一个豁牙大爷见他不挪窝,还礼貌提醒道:“娃,能从桌板上下来不?我那还有个盆没进来呢!”

刃连忙蹦下来让道,可余光瞥见丹恒在那头幸灾乐祸,性冷淡的小脸上嘴角比AK都难压,忽然就不是那么窝火了。

“喂。”他冲窗户外边喊,“刚想起件事,你过来下。”

丹恒不明所以,待走到窗边,刃就探出小半个身子,似乎真有什么话要讲……结果这货突然把手插进他的腋窝,两手一使劲儿,居然就这么抱猫一样把他提溜了起来!

周围人发出一阵惊呼,刃就跟个吃人的妖怪似的把他拖进了车厢里。丹恒被这么大力一拽,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扑在了刃身上,脸“噗叽”一下埋进了这货胸腔里,简直都要麻了。可是人在气头上,居然说不出一句话,趁着这个姿势,刃胳膊在他背上用力地夹了几下,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

然而稀里糊涂过了一宿,刃愣是一晚没敢睡着——这特码什么车厢啊,AO都混住的,丹恒是不是心太大了这也能睡那么死!

天刚蒙蒙亮,刃躺尸一样睁着眼睛看床板,丹恒在他上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到了早上乘务员来挨个喊人,丹恒揉着眼睛爬起来,才发现他爹和刃早搁底下坐着了,再仔细一看,刃眼皮底下俩黑眼圈,不由心里一惊,心说大意了,这货居然还挺娇贵?而刃一看他那呆呆的样儿更是来火,四目相对,发出了一声冷酷的“哼”。

丹恒:“……?”

彳亍,刃在他心里的难搞程度又上一个台阶。

从苍城到鳞渊城,接近12个小时的车程,也不过是一晚就到。跟着人潮出了车站大门,一阵刺骨的寒风就把众人吹了个哆嗦。丹恒爸爸左右四顾,正想找辆巴士,却突然看见了个戴着红帽子的熟悉身影:“哎哟!你怎么还亲自来接了?”

刃顺着说话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颇有气质的中年女子迈着小碎步款款走来,虽然没抹脂粉,可那仪态浑似要去走T台……或者讲台。刃敏锐地嗅到了一点棋逢对手的意思,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脊背。

四目相对,他看见那位女士眉毛明显扬了一下。

“起开,谁来接你!”只见此人反手拍开丹恒爸爸的胳膊,转头就牵起了刃的手,“你就是阿刃啊!哎哟怎么这么瘦,我侄儿跟你一样大的时候可比电线杆子还要壮啊!小恒挑食还带着你啊?等下回家多吃点!”

刃:“???哦,哦……”

一旁的丹恒刚想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妈你不是没驾照吗,谁开的车?”

白女士微微一笑:“你小姨啊!”

丹恒脸色一僵,一把扣住了旁边人的手腕,刃一头雾水,直到十分钟后……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云霄飞车。

丹恒老家在一个村里,自建房四舍五入也是大别野,刃一到这儿就宛如放虎归山,来了五天村里的狗都认了新的老大。

丹恒的房间在二楼,这会儿没啥事,就撑着下巴在窗户前发呆。远远地能听见小孩在外面摔鞭玩儿,有狗叫,有招呼声,明明很吵闹,可是他的心里却很宁静。休学的那一年,他也是这样呆在家里,闲的时候把窗外树叶的纹路都能熟清。有时候会有猫爬上来,他们就隔着一扇窗互相招手以表敬意,而现在……

他看着对面树上的一只刃,说:“您这是干嘛?”

虽然知道这货能徒手爬宿舍楼外墙,区区小树肯定不在话下,但是……他怎么什么都爬啊!!!

刃:“……你表弟的球扔上来了。”

丹恒一抬头,那树上果然有一只小孩玩的那种橡胶球,而他五岁大的表弟正眼巴巴地在底下望着——

于是他打开窗,说:“从这儿进来吧,你那边不好下去……”

话没说完,某个人就非常不讲武德地扑了进来。丹恒下意识地想接,却被结结实实压了个踉跄,刃的身上带着山里野过的清香,还有寒冬腊月的霜。

他不知为何用了好大的力气,丹恒像被人敲了一闷棍,连连后退甚至跌到了床上,而刃就只是那样抱着,还有功夫护着他后脑勺不让他摔着,却就是不放手。

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丹恒又闻到了一点铁锈气,在灌进来的寒风中,一瞬间分不清是冷还是烫——直到那点铁味变得愈发甜而危险,丹恒才慢慢地摸了摸刃的头发。

然后他说:“好啦。”

一声爆竹忽地在远处响起,楼下大人喊自家幼崽回家的叫唤越发清晰。那些陈旧的、沉默的,情难自抑的或是无处安放的过往……似乎都随着春风散在了烟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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