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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入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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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邸毗邻是永益城最为热闹繁华街市所在,到处都是姜家孩子们喜欢的新鲜玩意儿。丁越扶额叹气,觉得那封写回江南置办年货的信纯属多余,只怕光是在永益城买的运回江南都堆不下。

“丁哥哥,永益城多好玩啊,怎么不见你露笑脸啊?”姜南苒束着发髻,甩出一绺发尾,远看像是个小公子。再对上她大方无拘的性子,格外讨人喜欢。

“小姑奶奶,这你都看出来了?”丁越逗她。

“阿姐又说错了,丁哥哥明明平时就是这样,只不过是到了永益城前两天格外高兴而已,如今看着才觉得他仿佛是不高兴。”姜南羿最爱和三姐江南苒拌嘴唱反调。

“是吗?那你说说,来永益城一路奔波那么累,为什么头两天还能高兴,现在轻松自在到处玩反而不高兴?”

“到处玩就高兴吗,丁哥哥又不是小孩子,我看他不喜欢得闲。”姜南羿还摆出事实,“丁哥哥近来揽下了接应配给的活,每次接应之前丁越哥哥都很开心,等送配给的倪千户一走他就不开心了。”

江南苒白了一眼,仰着脖子道:“我才不信,为什么只有小孩才爱玩,长大了就不爱玩了?”

“那,那是因为……”姜南羿说不出所以然,转头问姜南疏,“二哥,你说为什么?”

姜南疏微微一笑,“我不知道。”

“二哥,怎么连你也不知道?”

姜南疏一本正经,“嗯……因为我还是个孩子。”

这大孩子哄小孩子的一幕,让边上的姜南阗和黄其甫忍俊不禁。丁越反而有点不自在,“你,你们笑什么?”

黄其甫刚要解释,姜南阗却反问丁越,“那丁哥,是遇到什么成年人的烦恼了呢?”

丁越气不过,威胁道:“若你们都逛得差不多了,我打暗号让高义叔和江出兄来接你们回府。”

几人正说着,忽听一声巨响盖过了周遭的鼎沸人声,街市顿时乱作一团。这边姜家一行望过去,只见后方不远处的阁楼上掉下来一人,阁楼虽然不高,但听声响也摔的不轻,那阁楼栏杆都被踹破,七零八落飞得到处都是。果然,地上躺着的是一青年,这青年身形瘦弱,面色则痛苦不堪。抬头反观楼上,于阁楼残破处,向下俯视的却是一七八岁孩童。长得盛气凌人,一派富贵气。

恃强凌弱!

姜南苒路见不平,仰脖子指着那人道:“喂,那小孩,是你将人推下来的吗?”

那孩子看向下面,先是睁大眼睛,而后皱了眉头,没有搭话。

黄其甫将地上青年扶起,那人摸着胸口,艰难道:“他,他踹的我,抢我的东西,我不能,不能给他。”

阁楼上男孩不知是被姜南苒几句话威慑到了还是自知理亏,脑袋一缩。

“别跑!”姜南苒说罢就要上楼去追,却被丁越拦住。“小姑奶奶,冷静。”

楼上男孩转头欲溜,不料姜南阗不知何时已经堵在他身后。

“闪开。”男孩恶狠狠道。

姜南阗也不怒,把眼前的孩子打量了番,“谁家孩子,可有人来认领?”

周遭都是看热闹的,无人应声。“小弟弟,告诉我你家在哪,我送你……”

姜南阗一语未完,就听嘭的一声,阁楼里顿时烟雾弥漫,呛得所有人连连后退,胡乱摸索着直都要往外跑,推搡间乱做一团。守在外面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开始着急起来,丁越正要进去一看究竟,此时姜南阗扶着柱从阁楼残破的缺口处探出半个身子。

“公子!你没事吧?”黄其甫担心地问。

“有看到那小孩逃出来吗?”

“……并未看见。”黄其甫摇头道。

竟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逃了!江南阗也认定这孩子来路不那么简单,还没来得及多想,姜南阗眉宇一皱,忽而严肃的喊了声“丁越哥!”

丁越一转头,身边方才倒地不起的青年竟然不觉中跑出老远,丁越看着那道背影,一股莫名熟悉之感涌上来。眼看那青年就要消失在长街尽头,丁越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谁在闹事?”一声暴呵自街巷另一端传来,伴随杂沓马蹄声。

“是巡防司的人!”众人堆里不约而同喊道,随即人群像油锅里呲了水,再次炸开花,纷纷簇拥往周遭挤。都要离事发现场越远越好,谁也不想被当做闹事者抓到总属司衙门盘问一番。

“糟了,巡防兵,被他们抓住了又要给指挥史惹麻烦了。”

“不能给爹爹惹事。”姜南阗也不逗留,拉起呆在原地的姜南疏和江南苒就跑,却不知道其实他们几个最为惹眼,姜家儿女虽都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但此刻陷在人群里也是施展不开。

姜南疏道:“大哥,咱们得分开,你跟三妹妹去往朝南的巷子口,我往东。”说罢就钻进朝东的巷口了。

人头攒动,后有追兵,姜南阗也顾不得多说,拉着江南苒往南面奔去……

******

“人找到了吗?”

“回千户……还,没有!”

沈溟啪的一声收了折扇,边上站着的属兵有些怯懦。吞吞吐吐,接着说:“巡防那边已经交代过了,凡有穿着不似寻常百姓,在街市独自溜达的,举止投足不像普通孩子的,都要仔细盯着。”

沈溟摇摇头,“这可是永益城,达官贵人这么多,富贾名流到处都是,这范围也太大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算了,备马。”

行至外院,外廊一属兵急匆匆赶来,见了沈溟行了个常礼,“报大人,恩悌巷今日有人闹事,现在巡防那边正在抓人。”

“抓人?意思是闹事者跑了?”沈溟抓住重点问道。

“是。”

“在巡防兵眼皮子底下跑的?”

“也不算,巡防那边听到消息就赶过去时就一片混乱,现场有人使了火药一样的东西,烟雾弥漫,百姓人挤人四处逃窜,混乱中也看不清究竟是哪些人闹事。”

“……就这些?”

属兵微垂首,不语。

“随便抓几个当时凑热闹的来总署司,关起来问问。”

“……”场院里属兵们面面相觑,回话属兵忍不住还是说了:“千户大人,不太好吧,现在市井百姓见到兵马总属司的人都绕路走,就连巡防营的兄弟们日常巡视都觉得百姓们把他们当做阴差一般。何况,两位倪千户已经定下规矩,不可随意抓人来属司里恐吓盘问。”

“……我哪有恐吓?”沈溟也懒得同他们理论,“算了,那有没有别的确凿具体一点的消息?”

“据说,当时闹事里有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着往西郊去了。”

“这两人长什么样?”

“一个普通百姓打扮,一个做护卫打扮,很年轻,相貌俊逸,倒是极好看的。”

沈溟微笑,温柔平易得看向属兵:“下次再找这种闲看热闹的富家婆娘打听消息,我真的会扒了你们的皮,看谁还敢打着公务的幌子去勾搭有钱的姨娘。”

“没……没,没有啊。”底下的兵们嘟囔着否认。

“千户大人,巡防兄弟说是在场的男丁们说的。”

“哦?男人都夸好看的男人……”不对,重点是这个嘛,沈溟摇摇头,骑马飞奔而去。

******

脚步匆匆,北林和乔广陵在后院外上了马车。

北林替乔广陵撩开车帘,“沈大人亲自去了,不知道是有眉目还是没有眉目。”

“他还是可靠的。”乔广陵对北林这样说,也是在安慰自己。想了想,“有时候也说不一定。”

“主子别急,东宫那边已经派了车驾,公子也说,太子殿下看到那马车,就能认出是接他的,太子给公子留了信,说到了时间必定回宫。”

“东宫虽不是铁板一块,但是居然出了这样的事,也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不知是谁人在背后唆使太子。太子自然知道要回宫,就怕那幕后之人,并不会轻易让太子回宫啊。”

“东宫关系重大,能教唆太子的,必定是朝中人,但是现在看来,除了蔚王一党,没人有理由会做出这样的事啊。而且蔚王自己被囚,其党羽能肃清的基本上也都做到了肃清,余孽自保尚且不足,翻出这样的大浪,应该不太可能。”

“就怕有疏漏。我先去宫中,你去宫城外候着,如有消息,立即传给我。”

“是,主子。”

“宫外,只能交给沈溟了。”

*****

由于对城内巷道不熟,丁越险些被甩开,奔走许久,进了西郊山林,丁越已经牢牢咬在那青年身后,他内心的怀疑已经变成笃定,“你就是那日在瑞城的刺客!”

听到这话,那人脚步一滞,终于停下。

“你跑不过我,也打不过我。不如束手就擒。”

那人忽而举起手中的物件,丁越看到,就是方才他声称被小孩抢,紧紧护在怀中的东西,原来是一个卷轴。刺客双手举起卷轴,恭敬的跪地,少顷,不知何时倚在树后的人不急不慢走出来,伸手接过了那卷轴。

是他!

丁越有些惊,自己一门心思追人,却连这样随意隐藏的一个大活人都没注意到,若在军中,岂不是轻易就能落入敌人圈套?

“他自然是跑不过也打不过你,但是上一次他不就全须全尾的从你眼皮底下溜了吗?”那人还是穿着圆领常服,蒙着脸,看不清容貌,但是声音依旧,丁越立刻就认出,这是上次半路杀出救走这刺客的青年。

“阁下每次都出现得很及时。”

“那是自然,我的人我还是知道他最容易在哪个环节出岔子的,我用他,自然也要护他。”

“话说得倒是很义气,却看你指使他做的事却未必如是,多行不义,早晚你连自己都护不住。”

蒙面青年展开卷轴,仔仔细细看着,口中却不忘答丁越的话:“是呢,小公子上次也是这样说,你我见面两次,你都认定我是那不义之人,但这世间很多事都不能用简单的道义二字评判。小公子,我觉得我们甚是有缘,这个,是我费了些心思才得的,就当见面礼,送你了。”言罢就将手里那卷轴扔给了丁越,“小公子,再往前是皇林,可千万别追哦,咱们后会有期。”

丁越将卷轴接了,再要说话,却听身后丛林中似有声响,丁越心道莫不是真的落入他人的圈套之中,心下一紧,没等出招,只见七七八八出来一小队人马,而那二人就在这个空当飞身离去。

“五城兵马属司,勿要妄动!”

丁越驻足原地,被七八个巡防属兵严严实实围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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