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大，滴滴答答濡湿西装。

邱司抖落掉在肩膀的雨珠，抱紧礼品盒，缩紧身子躲进树冠底下。

腾出一只手摘下眼镜，轻轻擦拭水气模糊的镜片，余光瞥见对面高级商场走出的一对神仙眷侣。

高大的男人和娇弱的女人彼此依偎，无比登对。

在人群中实在抓眼，邱司随意瞥了眼男人弯腰打开副驾驶的身形。

宽肩、窄背、公狗腰。

邱司眼里透出些许兴趣，这样的好身材并不多见。

偏偏还有一个人也有，夏刁。

想到夏刁，邱司不屑地“切—”了一声，随随便便个路人，都跟夏刁一个身材。

夏刁那傻逼有什么可拽的。

被顺着粗壮有力的腿往上看，只见那男人弯腰将粉红纸袋一塞，长腿跨进停在路边的跑车。

湿漉漉的地面倒映出两人身影，年轻靓丽的女人笑骂推搡男人。跑车遮挡男人的脸，邱司伸长脑袋也看不清男人的长相。

但这款车就算是化成灰，邱司也能认得出来。

法拉利sf90。

倒不是邱司对车有什么研究，毕竟他就是个脸比兜干净的穷鬼，唯一跟车有点关系的玩意儿就是一张崭新的驾照。

但夏刁的座驾就是这款车，看得次数一多也就认识了。

遥想去年春天的一个早八课前，这车从浓雾中开来，像破冰而出的火尖枪，通体赤红，刺眼且美丽。

当时站在教学楼台阶上的邱司，呼吸滞了一秒。

后来邱司也幻想过，有没有机会摸一把夏刁座驾的方向盘，即使不开也好。

但这个幻想每每终结于，邱司压根儿没有线下认识夏刁的打算。

更何况是坐到夏刁车上摸方向盘，这种不亚于要了他老命的事。

再一眼，那辆跑车已经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留下逐渐模糊的发动机轰鸣声。

邱司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座驾是法拉利sf90的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

等等，刚刚上车的那货不会真是夏刁吧？

邱司瞪大眼睛，望向那两人刚刚出来的店面，一家情趣用品店。

透明橱窗后，悬挂着微微晃动的狐狸尾巴，毛茸茸的尾部绑着个硬邦邦的玩意儿。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邱司还是忍不住皱紧眉头，太阳穴猛跳，手捂屁股幻觉一痛。

实在是庞然大物。

邱司嘴角抿成一条线，不对劲，如果是这店，那人就不可能是夏刁。

一个花天酒地，整日轰趴的富二代，想要这些玩意儿，还用亲自出门挑？直接让店里打包送上门不就得了？

就算是夏刁想玩点刺激的，就他不玩则已，玩起来三小时起步的身材，还需要这么些个粉粉嫩嫩的道具助兴？

邱司是不信的。

视线拉回怀里夏刁寄过来的礼物，邱司猛然想起，他已经晾着他的网络金主快一天了。

雨落在地面弹跳而起，邱司望向溅在皮鞋上的泥点，重重叹了口气，极为不情愿从兜里掏出手机。

夏刁的消息，他是一点也不想回，偏偏不能不回。

揉揉肿胀的太阳穴，这才磨磨蹭蹭打开语聊平台。夏刁在22小时前给他发了一张图，附带一句简短的话。

【我买了两个，希望和你一起用】

三指放大，是一张对镜自拍照。

邱司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那款他一个月张口向夏刁要的AR眼镜，正戴在夏刁脸上。

硕大的眼镜完全遮蔽夏刁深透的双眼，借着光影错觉，下半张脸也在朦朦胧胧中无法看清。

身材倒是拍得一清二楚。

工字背心包裹结实的胸大肌，三角肌微微用力，手臂青筋暴起，修长的手指搭在镜框边缘。

灰色的运动裤松松垮垮蹭在台边，勾勒出形状。

邱司又抬眼一瞥对面橱窗里的货品，忍不住“啧”了一声，真货总不至于比假的玩意儿还夸张。

目光拉回照片，邱司又鉴赏了片刻。抛开别的不说，这图倒是很有擦边男摇主播的风味。

爆棚的荷尔蒙里，带着一丝丝讨好的意味。

如果忽略这身材是夏刁的，邱司可能还可以再多欣赏几分钟。

偏偏生在夏刁那纨绔子弟身上，邱司只剩“人形atm机蠢笨如猪”的念头，一时间连舔图的兴致都没了。

手中紧握的手机微微震动，跳出一条新消息提示。

【乖乖，我看你已读了。】

邱司这下确定刚刚那货不是夏刁。

要是夏刁，幽会美女的紧要关头，哪有闲工夫关注他上没上线，更别说秒发消息给他。

见邱司没回，追着发了一条，【看到我消息了嘛？】

这下是真的不回不行了。

邱司食指拇指用力，两指一起捏住喉结。往前推发音部位，感受气息从腹部上升，调出极为撩人的声线，故作清纯。

“哥哥，我刚下班，还在回家路上，一会儿拍照给哥哥，好不好~”

回完消息，邱司瞬间垮下脸，冷哼一声，猫着腰钻进腥臭小巷。

四楼工地夫妇回老家过年前晒在阳台的咸鱼，这会儿被雨水浇了个透。一阵风吹来，聚集在鱼尾的酸臭液体，随着鱼身轻轻晃动。

啪—嗒——精准无误滴在邱司头顶发旋，快速渗进发丝，顺着脸的轮廓，流向下巴，不偏不倚滴在怀里的礼品盒。

邱司脚尖一转，迅速挪了个位置，单手解开西装纽扣，赶紧扯出衬衫一角。

细细擦拭礼盒包装，生怕留下味道，影响这抢手的好货卖出个好价。

一边擦一边踢开楼道里堆积如山的臭鞋，踩着黏糊糊的楼梯回到三楼的出租屋。

关上房门，转身背靠门板，邱司伸手探进袋子内侧，摸索了一会儿，果然摸到那样东西。

借着窗外昏暗的灯光，邱司看清卡片上的内容，依旧是手写花体。

「他连自己影子都想杀掉 summer」

邱司眉头紧皱，盯着这十一个字看了许久，只差把纸看出个窟窿。

他不明白，怎么会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偏偏组合起来，他就看不明白这句话想说什么。

没头没尾，像呓语。

邱司捏着卡片前后翻动，背面印着线条纹路，把纸面分割成大小不一的红白色块。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有时候他都怀疑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夏刁寄来的，就他对夏刁的了解。

一个目不识丁、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空闲就玩玩纯爱非主流，没空就上酒吧追真爱。

看着实在是没这个智商写些他看不懂的东西，邱司不屑地“切”了一声，对着卡片自言自语，“故弄玄虚。”

两指一松，随手一抛。

卡片直直摔进窗台的纸袋里，落在堆成堆的卡片山上。红白相间的卡片像一簇小火苗跌倒在雪地，冰冷发烫。

邱司直接拉上窗帘，再也没看第二眼塞在角落的纸袋。

微微屈腿，脱下被雨水濡湿的西裤。

小心翼翼挂到衣架上，手持吹风机吹干裤脚，又用温热的矿泉水瓶慢慢把褶皱推平。

快速冲澡出来，邱司用毛巾擦干头发，眼神往桌面的礼品盒瞥去。

是时候做正事了。

邱司往左手手掌心倒了些润肤霜，右手捏住礼品盒的一角，光腿爬到床上。

把礼品盒压在股直肌，双腿交叠成柔软弧度，露出若隐若现的腿间缝隙。

指节状似无意地搭在礼品盒边缘，指缝间隐隐约约可见乳白色润肤霜。

一切看似无意，却都是他精心设计的成果。

咔嚓！

邱司高举手机，聚焦礼品盒拍了一张照片。

紧接着点开摄像按钮，镜头往上稍倾，纤长的手指慢慢悠悠扯起衣服下摆。

逐渐露出圆圆鼓鼓的肚脐，平坦丝滑的腹部，极致腰臀比，以及可有可无的拍摄物，礼品盒。

画面之外，邱司张大嘴，嘴里不停念着“吸～呼～吸～呼～”，随着节奏不断交替吸气呼气。

在手机支架砸到额头时，甚至空着一只手抓住要滚进画面中的手机支架，忍不住爆出句粗口，“哎哟，我靠！”

镜头之内，深色床单衬托白皙诱人的肌肤。

随着呼吸节奏，腹部肌肉起起伏伏，两条人鱼线不断跳跃，薄薄一片，好像稍微一用力就会散架。

仅仅10s的视频，拍得邱司像拉了一天磨的驴一样累。慢慢直起身子靠着床背，调出拍好的照片和视频，逐帧端摩。

啧，色而不露。

确实是擦边语聊主播该拍的东西。

他自己看了都觉得心痒难耐，更别提就好这一口的夏刁。

唯独煞风景的就是他那句中气十足的口癖。

这还不够。

邱司打开录音机，端出那副装得要死的嘴脸，找到夏刁喜欢的清纯声线。

对准收音口开始喘息，一轻一重，一快一慢。

在察觉到缺氧前，邱司飞快按下停止按钮。深吸一口气，猛拍胸脯狂咳，确实喘猛了。

等气息顺了，邱司快速把音频和视频剪在一起。瞥了眼时间，十点一刻，不到平常夏刁上线的时间。

可以再等等。

邱司靠着床头把手指上的润肤霜搓开，手背摩擦，直到满手滑腻，可有可无的护手行动结束。

这才慢悠悠套上睡裤，踩着拖鞋走进洗手间。

一墙之隔，是隔壁妈妈喊小孩去写作业的吼叫声，邱司早早就听习惯了。

就着小姑娘的哀号声，慢慢拧开水龙头。

水流喷涌而出，邱司极为有经验地往后一躲，保全了刚换上的干净裤子，不紧不慢嘟囔。

“水压还是这么不稳定。”

掌心摩擦搓出肥皂泡沫，往脸上一盖，感觉手机在睡裤兜里震动，空出一只手取出。

是徐玉贤。

邱司停住搓脸的动作，就着弯腰的姿势，皱紧眉头按下通话键。

“邱司，是我……”

原本尖锐高亢的女声，此刻带着沙哑哭腔，哽咽不已，语气中只剩卑微的乞求。

“帮帮我！邱司，求你帮帮我！”

“催债的那伙人找到工厂来了，我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单手把脸上的泡沫抹均匀，耳朵和肩膀之间始终夹着手机。邱司没有吭声，伴随忽大忽小的水流，面无表情听徐玉贤继续哭诉。

“上家工厂的钱一直拖着没结，这家工厂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

怎么会有如此生动形象的烂人。

仅仅是四句话，邱司都能想象到徐玉贤如果此刻在他面前，一定会以头抢地，又哭又闹，不把所有人都折腾个遍决不罢休。

邱司心里快速升起对徐玉贤的厌恶和烦躁，抿起嘴角，打算听听徐玉贤还能怎么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