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粉吃得邱司实在不痛快。

干脆把筷子往碗上一摆，推开椅子利落起身，冲着施南，“我吃完了，里头太热，我去外面等你。”

然后无比敷衍地朝骆畅和夏刁挥手告别，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邱司立在树下，透过熏黄焦黄的挡风帘，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埋头吃粉的夏刁。

真是个奇怪的人。

线上“乖乖”长“乖乖”短，甜言蜜语一箩筐，快把他哄成傻子。

线下话都不多说一句，邱司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他的脸在夏刁这里这么不值钱？

好歹也是有人说要包的脸。

邱司上手捏了捏脸颊肉，怕是就他刚刚的反应，在施南和骆畅看来，大概也是个不讨巧的硬茬。

既然夏刁在现实里对他毫无兴趣，不更是件好事？

起码，夏刁就不会发现他就是那个漫天要东要西要礼物要打赏的主播。

邱司扯起嘴角，笑自己的蠢。

何必在现实里，从等同于陌生人的夏刁身上找什么虚无缥缈的暧昧？

他又不缺这种没脑子草包男的追求，有什么好觉得失落的呢？

施南第二个吃完，跟骆畅和夏刁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出来找邱司。

两人还是来时的模样，沿着原路返回。

沿途菜贩的叫卖声让邱司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只听到身旁的施南问，“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喜欢夏刁？”

邱司一怔，才发现两人从店里出来到现在一直没说过话，就这么沉默走了十分钟。

又惊讶于施南的直觉太过敏锐，只能含糊其词。

“都不认识，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没想到施南不接招，快速往前走了两步，回身和邱司对视，摸着下巴，略带思考，“你的反应，很不对劲。”

施南歪头回忆，慢慢开口，“你的职业假笑，好像没了。”

邱司轻轻推开指着脸的手指，扯起自己的左脸颊肉。

“要不你试试三点起来送完200瓶牛奶，别说假笑，能有个表情都不错了。”

真实原因并不是这个，邱司心里是再清楚不过。

但并不妨碍施南被说服，“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三点起就赚200？”

邱司“嗯”地应了一声，嘟嘟囔囔，“有200不错了，这家1块钱一瓶，另一家7毛5一瓶。”

施南也忍不住感叹起钱难赚，做他们这一行的，不是求爷爷告奶奶就是到处认大爹，感觉全世界都能拉亲戚。

听着施南抱怨，邱司惯性摸摸口袋，发现摸不到手机刺手的触感。皱眉把四个口袋都摸了遍，还是没有。

手机不值几个钱，里头的信息丢了可就麻烦。

只能折返，邱司告别施南往反方向走，粉店还没走到。

先看到停在三米之外的法拉利sf90，邱司侧身躲进树荫里，探头观察。

车子静静停在车位上，隐约可见主驾驶座坐着的高大身影，副驾驶空荡荡，没看到骆畅。

驾驶座车窗旁立着个年轻男人，模样很是秀气可人。

额前的碎发垂在眉间，手拎牛皮公文包，全套贴身西装，脚上蹬着双锃亮皮鞋。

只见年轻男人弯腰俯下身子，抬手有规律地敲击车窗。

邱司背靠树干，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抱着双臂看好戏。一点也不着急消失无影的手机。

咚——咚——咚

三次敲击后，主驾驶座的车窗终于拉下，露出夏刁下颌清晰的侧脸。

年轻男人扬起笑容把脸凑近，将手中的水递给夏刁的那一刻，邱司脑中只剩下那句话。

喝我水，和我睡。

没想到夏刁压根儿不接，甚至没有转头看一眼窗外的可人儿，冷漠丢下一句。

“不买保险。”

随即拉上车窗，在年轻男人还想说些什么时，发动车子呼啸而去。

邱司隐约在原地石化的男人脸上看到尴尬不已的表情，不免觉得好笑。

如果夏刁的心思能这么轻易摸到，这钱就该是别人赚，而不是他邱司。

上前轻拍男人的肩膀，上下扫视，用极为自信的口气，“身材挺好的，不过……”

邱司轻笑，“你搭讪那人的点可能不完全在身材。”

年轻男人挠挠头，冲着邱司露出不明所以的困惑表情，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沓保险传单，抽了一张递给邱司。

“帅哥，你要买一份豪车保险不？很划算的，我们公司最近的活动优惠力度很大……”

这下轮到邱司石化在原地。

吓得邱司落荒而逃，嘴里说着“抱歉抱歉”，顾不上尴尬，慌不择路一头钻进了粉店里。

好在手机被下一任食客交给了店家，邱司摸着取回来的手机。

碎成雪花状的屏幕，加上还是五年前过时老款，就算白送都不一定有人要。

手机一震，邱司瞥了眼屏幕，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妈这个月的两万还没打进来】

邱司一刻没犹豫，拨通徐玉贤的电话。无人接听，邱司气愤不已，狠狠咬着牙给徐玉贤发了条短信。

【我跟你说过了，别让他们来找我！】

知道徐玉贤靠不住，没想到这么靠不住。才给的五千块跟打水漂一样，说没就没。

为今之计，还是得想个法子赚钱。

邱司把目光投向语聊app，和夏刁的对话还停留在他最后发出去的那句话。

边上点亮的小绿勾证明夏刁已读未回，大概是在等他昨晚本该发出的消息。

也怪他，本来想着睡前把视频发给夏刁。

接了徐玉贤的电话，就把这事忘在脑后，直到这会儿才突然发觉还没回。

虽然他并不在意夏刁，是不是会因此产生被冷落或者不满的情绪。

但是表面样子总是要做的，他可以端着，也可以钓着。

唯独不能让夏刁清楚明白地意识到，他就是图钱的二流货。

邱司赶紧打开相册，最后检查一遍昨晚早就预制好的视频，手上点击发送原视频。

【抱歉哥哥！昨天加班回来睡到现在，实在好累。】

夏刁的头像瞬间亮了，邱司得意地勾了勾唇。

【肚脐很漂亮，乖乖】

【就是视频太短了，下次长点？】

【眼镜还喜不喜欢？】

【有点抱歉，没买到你想要的深空蓝】

深空蓝？

邱司往上翻，找到了当时发给夏刁的图片。只是随手一截，根本没有特地选颜色。

不过是看到了价格是他想要的金额，就顺手转给了夏刁。

对于一个到手就被转卖的东西，是什么颜色邱司根本不在意，最多无非是折现时有点差价。

最后是一段语音。

邱司点开，男人低沉的闷哼和喘息，夹杂着痛苦和欢愉。

邱司脸一红。

猜想到夏刁可能是看了他的视频才发出这种声音，邱司的脸更红的。

这男的，一如既往没有一点羞耻心，随时随地都能发情个没完。

偏偏当面还给他摆谱。

还没等邱司反应，夏刁的语音电话就来了。

邱司捏着嗓子，对着空气轻咳了两声，找到了那股子够装够清纯的劲儿。

在夏刁即将挂断语音之前，施施然接通。

“哥哥～”

夏刁很是受用地“嗯”了一声，“乖乖这两天都在忙什么？”

他这个兜里分币没有的人，能忙什么，无非就是到处讨饭吃呗。

不过藏在电话后面，他可以是任何一个夏刁喜欢的形象。

“昨天去学马术啦，摔了一跤，把肚子划到了～给哥哥拍的视频里就有点红红的。”

对面一下子陷入沉默，片刻后，语气突然沉了下来。

“是不是从马上摔下来？”

马上摔下来是不可能，电动车上摔下来倒是真的，要不是裤子厚，不会只是膝盖摔破，肚子刮到这么简单。

邱司刻意压低了声音，要哭不哭，“是的，哥哥～”

夏刁的语气里带着无法忽视的心疼，“疼不疼？”

邱司忍不住勾起嘴角，知道夏刁上钩了。

“哥哥吹吹就不疼了～”

依照夏刁的个性……邱司单手玩着指甲盖，毫无疑问地听到夏刁问，“乖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割韭菜也不能太直接，邱司软软地拒绝，“不用啦，谢谢哥哥送的眼镜，我很喜欢。”

“眼镜也没多少钱，乖乖再去挑个礼物。”

邱司推三阻四不肯答应，对面的夏刁有些生气，“是我一定要送的，快点去挑。”

邱司这才不情不愿应了下来，嘴角一翘，把早就存在相册里的电脑图片发了过去。

“哥哥，这款新出来的电脑好漂亮啊～”

夏刁二话没说，就传了张截图给邱司。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夏刁已经买好了。

“还是寄到老地址。”

邱司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起码一万块有着落了，再加上眼镜的市价，凑个两万应该不成问题。

既然东西要到手了，是该给这个傻逼一点甜头。

“哥哥，我觉得昨天的视频拍得不好看～”

尾音缓缓拉长，引诱的气息扑面而来，“显得腰很粗～”

绿茶的风味，偏偏夏刁喜欢得很，“乖乖，不粗。又白又细，我很喜欢。”

“可是……哥哥，我想瘦到你一只手就可以握住嘛。”

说完之后，邱司被自己茶里茶气的娇妻味恶心了一下，捂着嘴忍不住干呕。

夏刁低低笑，“可以的，宝贝，我一只手握住绰绰有余。”

“所以哥哥不想摸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