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抛下,留他一个人。
尹煜柃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模样完好无损,紧绷的肩膀逐渐放松,摸摸他的脑袋安抚道:“我们逾晟小笨蛋没事就好。”然后她便独自收拾这一堆烂摊子。
沈逾晟想帮忙,却被调侃着“不要帮倒忙”打发去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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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陈叔早早地便起来。
尹煜柃有些疑惑,陈叔解释说:“小少爷先前跟我说过,今日有同学请他去参加生日会,要我送下他。”
她点点头,出门前叮嘱沈逾晟玩得开心些,记得祝朋友生日快乐。
沈逾晟笑着答应下来。
夜色慢慢降临,最近她总会学到很晚,沈宅所有人都已回房睡觉。
沈逾晟回来时一楼亮着灯,尹煜柃独坐在沙发上撑头看书,百无聊赖地晃着腿。黑发被她随意盘起,用笔插入固定,碎发都被撩至耳后,露出干净饱满的面容,夜色里更加媚艳迷人。
将近二十四点,合上书本时,感到肚子有些空,她便进入厨房打算随便煮点面条。
按下开关,厨房间瞬间澄亮。
头发有些松散,她干脆将笔抽出,黑直长发倾泻而下,她稍稍后仰轻甩头,将头发重新固定好。
不知何时,沈逾晟已悄悄来到脚边。尹煜柃往锅里加些水,抽空往旁边看一眼,“小晟回来了啊,怎么玩到那么晚?”
“……我们没在玩。”他轻声说。
“那就是生日会结束后你不想回家,又一个人在外面玩了很久咯?”
沈逾晟没回。
当他默认了,尹煜柃边俯身点火边柔声教导道:“妈妈同意你出门玩,但有些太晚了。不好好睡觉还怎么长高?想变成大人,就要乖乖睡觉,知道吗?”
沈逾晟老实站在门口,犹豫许久,才转移话题说:“……我想喝水。”
尹煜柃眉头微蹙,深表怀疑地回头看他。
沈逾晟背着手,心虚地回以微笑。
姑且不同他计较,尹煜柃拿出玻璃杯清洗干净,转而问道:“小晟,你知道家里头面条放哪儿了吗?”
沈逾晟微不可察地松口气,打点计时器似的用力点了好几下头,态度格外诚恳地帮她从一处收纳柜中翻出来。
尹煜柃正翻找调味料,抽空伸出一只手想接过来,甚至还招了招示意。
结果等待许久,手中都空落落。
偏头一看,沈逾晟正抱在手里,像护着宝贝一样,没有半点给她的意思。
这小子叛逆期?未免太早了点吧。尹煜柃悠悠直起身,想看破他心思般抱臂歪头,眼睛微眯,再度好脾气地将右手摊在他眼前,四指合并向他勾了勾,抿唇友好微笑,示意他乖乖交出来。
沈逾晟固执地再度摇头。
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什么叫万死不辞。
就是……斗智斗勇每一天,就算被气死一万次,带娃的活也不能辞!
“沈逾晟……”尹煜柃暗自深吸气,心中默念一定要当亲生的,亲生的……
就在这火焰即将熊熊燃烧之际,锅中的水凑巧沸腾,沈逾晟突然说:“我想帮你下面条。”
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气焰被慢慢被平息,尹煜柃双手抱臂,慢条斯理地打量着沈逾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儿子居然知道孝顺妈妈了啊。”
沈逾晟沉默不语地拿着一卷挂面往锅边靠近,尹煜柃提醒他小心些别被烫着,可他没回。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情绪好像不太高。尹煜柃便胡乱揉揉他的头捏他的脸,皱巴巴地做鬼脸逗他笑,头发变得乱七八糟的才收手。
沈逾晟懂事听话,她也乐意为他服务,倒完水,掌心贴上表面,细心确认温度是否适中。
身后传来撕开包装袋的声响,她正转身准备将水递给沈逾晟喝,他也正想开口和她坦白些事情……突然的,眼前面条却如瀑布般从空中滑落至地砖。
两人顿时愣在原地。
尹煜柃从他手中拎过空空的包装袋——原来是他没有弄清正反包装,把口子拆反。
眼前地砖断壁残垣般凄凉,一堆亟待解决的烂摊子正无声地等待着她去收拾。
“沈逾晟——”握着玻璃杯的手一点点捏紧,尹煜柃双眼紧闭,不愿睁眼接受现实,咬牙切齿地说,“你真的是——气死我啦!”
像是一株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惊吓到的小草,根须还深深扎在土壤之中,但叶片却在狂风中无助地颤抖。
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躲藏,也无法抵挡住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沈逾晟只手足无措地立在旁边,上下来回试探地向她投去几眼。
尹煜柃本想教训他的,可他嘴未来得及闭上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笑,只尽力故作生气地压低声音:“去给我把扫帚拿来。”
沈逾晟“噢”了声,屁颠屁颠地退出厨房。
注视着他小小的背影,尹煜柃终于一点点弯下腰,捂着腹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咯咯咯”地笑起来。
那些他所谓的“祸端”,在她的目光中,却都被赋予了别样的色彩。
她深知,这些不过是孩子在探索世界时不经意间留下的痕迹,她不会同他计较,只觉得他是个纯纯的小糊涂蛋,一个让人忍不住想要疼爱和保护的小宝贝。
此时此刻,男孩鬼鬼祟祟地回头,远远望着女人忙碌的单薄的身影,只觉得心里隐隐发堵,再度有些难宣于口。
慢吞吞地拿来扫帚,沈逾晟递给尹煜柃,小声开口试探:“……你明天可以接我放学吗?”
接过扫帚,视线无意间划过他身侧染了一大片污渍、有个破洞的衣服。
再往上,对上他略微发红的双眼。
尹煜柃嘴角逐渐敛起,语气瞬间沉下去,“谁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