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短视频平台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妹妹是上天送给哥哥的情书,弟弟是上天下给姐姐的战书。
这话如果传到丹尼尔和菲比耳朵里,这对打记事起就一直把对方当成仅次于父亲以外头号公敌的怨种兄妹大概会让它明白什么是嘲讽。
斗争和对抗仿佛是顺着肮脏的血脉传承流淌而来的,丹尼尔和菲比第一次见面就上演了一场大打出手。
凶残到已经拿起热武器火拼的地步。
彼时,菲比六岁,丹尼尔八岁。
一个如同梅里雪山上冷静的狼王,一个仿佛吉内亚草原上暴躁的雄狮。
丹尼尔红着眼框,一手握着上了膛的手枪,一手紧紧攥着一枚摔碎了的水晶球,稚嫩的皮肤被碎玻璃嵌入,滴嗒滴嗒地同下淌着血。
“为什么打碎我的水晶球?这是我妈妈给我的。”
小男孩稚嫩中带着哭腔的嗓音变了调,声嘶力歇地质问。
菲比同样拎着一把黑色手枪,泛着微蓝冷色的眸子里几乎没有情绪,只细看之下带了点不耐烦:“我没有打碎它,我进来的时候它已经碎了。”
“可是这里只有你。”
“我比你先到这里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你并不能保证在我之前没有别人来过这里并摔碎了它。”
“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仆人?他应该知道得更多才对。”
菲比冷静地和这个看起来与自己很像的男孩讲道理,丹尼尔却好像被激怒了,苹果绿的漂亮眼睛瞪得很圆,紧咬着牙关,仿佛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男孩子真是麻烦又愚蠢的生物。
菲比极度厌烦地想。
他是蠢货吗?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都说了三次了,为什么还是不听?
和蠢货讲道理真是比睡前祷告更浪费时间的事。
菲比这样想着,已经对面前的男孩举起了枪。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男孩并没有像其他企图挑衅她的蠢货一样被枪口吓破胆。
几乎是同时,两颗子弹伴着激烈的爆鸣从枪口飞出,一颗擦过了菲比的脸颊,一颗击穿了丹尼尔的肩胛。
丹尼尔只觉一阵剧痛袭来,紧攥着水晶球的左手顿时失去了知觉。
破碎的水晶球顺着绵软无力的手指滑落,落在地上炸成了一片晶莹的粉末,再也拼不起来了。
丹尼尔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更加愤怒了,拖着受伤的手臂以一个菲比始料未及的速度冲了过来,一枪托狠狠地砸在了菲比的额头上。
菲比同样不甘示弱,一把拽住了丹尼尔的右手就要卸人的手腕。
两个加起来还不没成年的幼崽如同一对死敌般在小小的房间里斗得你死我活。
直到房间门被推开,他们的父亲带着几个仆人冲了进来,一把揪起丹尼尔的衣领把两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分开。
听到动静从楼上赶过来的利百加看见菲比脸上的血和淤青尖叫了一声,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女儿:“菲比!你哪里受伤了?是不是很痛?医生,我现在带你去找医生。”
菲比冷静地扶上了母亲的肩膀:“妈妈,我没有受伤,血都是他的。”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儿女之间的私斗,反倒对菲比表现出的冷静和狠辣赞赏有加。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孩子,正流着血,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
菲比偏头去看他,发现丹尼尔也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他的身上脸上全是血,一只手没有力气地垂着,另一只手局促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角,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很多年以后,菲比才明白,那些情绪是一个从小失去母亲的孩子对一个有妈妈关心疼爱的同龄人的羡慕和因思念而起的难过与悲恸。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从来不把家族中的其他孩子放在眼里的两个小家伙迅速熟悉了起来,一见面就打架,积怨颇深。
且几乎每一次都是丹尼尔气势汹汹地来找事,然后被菲比按在地上血虐。
小小的菲比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己这个所谓的哥哥到底什么毛病?受虐狂吗?
菲比搞不懂,但一天到晚被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找麻烦真的很令人厌烦。
“丹尼尔。”
一次训练结束后,菲比破天荒地主动叫住了他。
没比她高出多少的丹尼尔刚挨了父亲一顿教育,裸露的皮肤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淤青,衬得整个人更阴郁了几分。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菲比,手臂和后背的肌肉紧绷,作出了一副紧张的防御姿态。
菲比并没有因为丹尼尔的行为感受到冒犯,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把握在掌心的一只水晶球塞进了他手里。
“这是我妈妈做的,给你,不要再来找我打架了,很烦。”
丹尼尔似乎呆住了,茫然地看着这个扣在掌心里晶莹剔透的小玩意儿,玻璃外壳里包裹着一朵盛开的水晶蔷薇,慵懒地伸展着枝条,和他被摔碎的那个一模一样。
利百加没见过他被摔坏的水晶球,必然不可能是她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其中也一定有菲比的手笔。
菲比神色很是平淡,好似完全不在意丹尼尔的反应,与人擦肩而过,走了几步,背后突然传来小男孩翁声翁气的声音:“我不找你打架,父亲会打我的,他不喜欢不优秀还不肯上进的继承人。”
菲比停下脚步,转回身看向他。
小男孩低着头,身体因为疼痛有些微微发抖,颈上的青紫色掐痕和暗色的血迹如同一道怪异的枷锁,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我打你和父亲打你有什么区别吗?你都会受伤。”
丹尼尔认真摇头:“有区别的。”
菲比打他只是示威和驱赶,想让他离得远一点,不要侵犯她的领地,打得再狠
也不过流一点血,留下几块淤青,不会伤筋动骨更不会要他命,但父亲是不同的,那是真的会打死他。
丹尼尔抿了抿唇,声音闷闷的:“我不会再找你打架了,谢谢。”
菲比若有所思地看着蔫趴趴独自走掉的小男孩,暗道一声好蠢。
又蠢又天真,真的好像一只给口吃的就摇尾巴的流浪狗。
流浪的小狗没人保护也没人疼,谁看见了都要踹一脚。
菲比面无表情地想。
打一架而已,也不比祷告花得时间长。
于是在丹尼尔停止了主动找事以后,菲比开始破天荒主动套他哥麻袋了。
小孩子总是长得格外快的。
丹尼尔和菲比之间的斗争逐渐从拳打脚踢的孩子间的对抗转到直刀直枪的厮杀与火拼。
杀伤力更大,距离却越来越远,变得稳重而疏离。
哪怕后来辛奇马尼家覆灭,整个辛奇马尼家的城堡都被那缺德的父子俩付之一炬,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仿佛再也无法越过竞技台上子弹的距离了。
……
“辛奇马尼·菲比!我说过不许随便动我的东西!”
白六在现实中的意大利境内别墅。
十八岁的丹尼尔抱着一团很旧的风衣气鼓鼓地盯着儿童房里的菲比,大声喊道:“这是我的房间!不许进我的房间!”
菲比扫视了一眼乱得像被打劫了的儿童房。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她定了定神色,试图安抚和小时候一样炸毛的哥哥:“抱歉,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房间。”
丹尼尔哼了一声,看起来仍旧在发脾气。
真是被惯坏了的小孩,白六难道没告诉过他适可而止吗?
菲比揉了揉太阳穴,面无表情地说:“讲点道理丹尼尔,如果不是你没和我商量就烧毁了辛奇马尼的城堡,还让关在地牢里的国际警察带着证据逃走了,我并不用和妈妈一起藏在这里躲避搜捕。”
丹尼尔眨了眨眼睛,语气不善:“你在挑衅我,菲比。”
“我只是在和你讲道理。”
“我不想讲道理,你想和我打一架吗?”
菲比的头更疼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二十六岁的【菲比】神色淡漠地看着二十八岁的【丹尼尔】。
“你在继承人试炼里输得一败涂地,谁给你的胆量擅自逃跑,挑战我的权威?”
【丹尼尔】摊开手,露出一个无话可说的笑容:“你想让我听话,乖乖待在辛奇马尼那就像小时候一样打服我吧,我只对强大者忠诚。”
【菲比】大概也正有此意。
她扔掉了随身携带的手枪,把袖子向上挽起,隐隐泛着蓝的绿色眼瞳里是一如儿时的冷静。
“如果你非得用这种方式才能认清谁才是这个家的上位者,那就来吧,用辛奇马尼最传统的方式。”
【丹尼尔】干净的脸上扬起一个放肆又愉悦的笑容,同样丢掉手枪摆出一个格斗的起手式。。
斗争与对抗是顺着肮脏的血脉流淌在辛奇马尼家骨子里的东西。
它让在罪恶中诞育的生命成长得勇敢且坚韧,在暗无天日中共同冲破了名为辛奇马尼的牢笼,探出染满血色的荆棘,去拥抱光明和自由。
但那些根植于深处的利刺永远不会真正枯萎。
拿起枪为求生和守护。
放下枪是放纵与忠诚。
这是属于辛奇马尼的荣光。
……
示威不成功被妹妹反揍了一顿的丹尼尔提着不慎骨折的手臂在菲比的陪同下灰头土脸地去找了小女巫。
彼时,刘怀正在给刚睡醒的佳仪扎小辫子,看见突然冒出来的两人吓了一跳。
得知事情的原委,刘怀和这对彪悍的意大利兄妹相顾无言,默默看了一眼坐在小椅子上乖乖吃红豆饼的小佳仪。
嗯,妹妹什么的,还是自己的最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