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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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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天气骤冷,菊花纷纷飘落,安乐府婢女一早呵着冷气,扫却委地的菊瓣。

听说今日那位逃婚的新娘子要来,婢女们固有些好奇,却自敛了鼻息,只当无事发生。

陈亦章一进安乐府,便深感不适。从大门到内院,不过三进院落,婢女们怯生生或跪或让,见她便低眉顺眼:“少奶奶。”

听得陈亦章心头一震。

遥想在陈府时,家中虽然也有婢女,却向来是与她玩成一团的。陈亦章见院内诸人对她恭迎送往,不免要轮番搀起。

婢女抬眼一看,女子杏目盈盈,脚步翩跹,周身气度款款,不拘一格,不似闺阁小姐,反倒像是要征战沙场的巾帼。

她知陈亦章是没架子的主,却恐管家打骂,呜咽一声:“少奶奶,这是管家的规矩,就让我们跪着罢!”

陈亦章大不解:“你们管家行的是什么规矩?我倒要和他论理去!”

遂把着婢女纤纤臂膀,要让她站起,这婢女却挣脱出来:“少奶奶省省心吧!不为别的,奴才只是为了活命。”

“活命”二字一出,惊得陈亦章眼皮一跳。

她隐约记得,林湛如对家里如何使役下人略有微词。

此地原是林家置办的土地,林序任内派至隋州当差,便建一府,名为"安乐",以消暑纳凉。

林序出任隋州,表面上出差,实为陪伴林湛如驻边出战北夏。

略等陈亦章养好伤势,林湛如便携她进府拜见公婆。

公婆还没见着,一汉子宛若挡路门神,大马金刀地往陈亦章面前一站,鹰隼般的目光往她身上扫了半刻。

陈亦章觉得自己身子都要被盯出窟窿来。

接着,那人便单膝一跪:"少夫人,我乃林府管家,林府自有林府的规矩。虽然您还未进门,可将来宗室玉碟上必会有您的名,家中的规矩,还请您跟着李妈妈一步步学。"

大管家出现,那么公爹必然就在正堂,陈亦章暂按下心头不适,要问公爹近日如何,却见管家背后站出一相貌精明的妇人,向她颔首:"少奶奶,请您随我去里间更衣吧!"

一左一右,如花似玉的婢女拥着陈亦章,李嬷嬷鹰爪般的手拽着她的衣袖,越过正堂,推着她向里头幽深的厢房走去。

正中一口天井,往东走是一座廊桥。廊桥里走出一俊朗公子来,身形清瘦,从旁跟随一人,再往里走是一院池沼,是书童为林大老爷洗砚的地方。

林湛如在池沼前停了停,转身进了书房。

翻找卷宗还是破费了他一番功夫,果然,等林湛如抬腿越过书房门槛,手里多了一卷竹篾包裹的陈旧卷宗。

替他望风的,居然是他新婚放走的小厮阿义。阿义见主人脸色不对,迎面一句:“少爷?”

林湛如脸上全无欢喜,只是冷着。

偶听得一阵皂靴踏地声,便知是他爹来了,急急绕过廊桥,出了书房大院,往中心一看,就是黑洞洞的天井。

阿义心里打鼓,四方庭院敞亮,哪有什么躲藏之所?但闻他主人喝令一声:“随我下去!”

一主一仆,在井壁上攀了一会儿。

等到林大老爷走进书屋,林湛如道:“阿义,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阿义惊道:“我的祖宗,这怎么使得!“

哪有仆人踩着主人的道理?

谁知他主人面不改色:“照做就是。”

阿义哆嗦了一阵,只得伸脚。

他布靴踩在林湛如华贵的宋锦衣裳,惊叫一声,口中惊惶地念叨“阿弥陀佛”。

借着林湛如助力,阿义爬到地面,当即向井下招手:“少爷,真真折煞个人了!您快上来!”

井壁很是潮湿。林湛如轻功本就平平,只得一手扶墙,凭壁起跳。待林湛如落地,双手布汗,不慎沾湿卷轴一角。

阿义见他主人眉头皱起,抖开卷轴,脸上漠然的神色有了一丝松动。

原来卷轴吃了水,隐在纸上的名字才显露出来,正是他老爹被招安前,所创“走蛇秀龙帮”的好汉名录。

“阿义,速速将卷轴文字誊抄一遍,务必要一字不漏。”

“遵命,少爷!”

阿义赴汤蹈火地去了。

林湛如将遣去的侍女小厮等一并召还,命打扫书房庭院,不得声张。

众人素知林湛如爱惜下人,皆衷心允诺,柜上简册有异也不见怪,只依原样归类放回,权当无事发生。

陈亦章身后跟了李妈妈,管家等一干人,押着她往后院厢房走。

到最里间,管家在门槛前止了步,陈亦章感到后背盯梢的目光才慢慢消失。前面大红大绿,绣闼春帷,俨然是一间闺房。

李妈妈唤了红凤、翠凰两婢女,捧一手蜀锦绣裳,敛眉福了身,上来要替陈亦章更衣。

陈亦章自出了云水寺,金陵明珠总是随身带着,切不可让旁人近了身,见要李妈妈动作粗鲁,径上前来,要掀她衣服,陈亦章推手往她肩膀按去:“我自己来。”

李妈妈怔住了。她从未见过有小姐进门当日,不服管教,还不许丫鬟服侍的。

又看到眼前小姐自觉与她拉开一段距离,满脸冷漠如霜:“若要为我更衣,势必要听过我的意见。”

李妈妈笑了,她要杀一杀小媳妇的威风:“没有这个道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人的事务向来由我打理着,姑娘既要进门,没有不从的理。”

“李妈妈,这话说得不对了。”

陈亦章接过红凤,翠凰递过的外袍,套上身,再不看李妈妈一眼。

“有何不对?”李妈妈冷笑。

“少奶奶,消消气……”,红凤翠凰身量尚小,一脸怯怯,陈亦章忽觉有异,拉过两婢女往前一看:

俩女孩洁白的脸蛋上赫然一道红掌印子。手腕,脖颈一长条疤痕,是被鞭笞过的痕迹。

“啊,这是胎记!”女孩子们说。

女孩子们约莫十三四岁。这年纪的女孩们很敏感,穿青布高领的长布衫,念在一张卖身契的恩情,妄图给安乐府留个体面。

陈亦章很识得藤条的痕迹,毕竟她小时练武也挨过娘亲的打:“哪里是胎记,明明是被人动了私刑!”

又向李妈妈一指,柔声问道:“是她做的吗?”

眼见痛苦被轻易揭穿,女孩们俱不做声。

陈亦章回忆入府以来下人卑微姿态,心中大怒,冷笑一声:“李妈妈,你说安乐府是夫人管的。可夫人在上还有老爷,老爷在上还有官府,官府在上还有皇帝……”

愈说愈气,腰间摸到自己的剑,可碍着林家颜面,如何大动干戈?

她怒极反笑:“呵,皇帝在上还有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呢。”

李妈妈可是千年的狐狸,丝毫不慌:“呵,就是玉皇大帝来了我也不慌。不好使唤,还不许人训诫?”

陈亦章问:“她们可是上房揭瓦,打家劫舍,谋财害命了?我看她们忙得脚不沾地,是一口气也不敢出。若是手脚不干净,那才该好好打一顿。若没有,别安个莫须有的罪,平白无故拿她们撒气!”

李妈妈回道:“做事笨手笨脚,就该打!我看着长大的,还不能教导?都是些小蹄子,小娼妇!”

“过了,过了!”

陈亦章斥道,“为点小事打打骂骂,现下是舒服了,可您得担心阴司报应,到时候咽了气,小心阎王遣鬼差来抓你!生生世世子孙偿债!”

李妈妈听不得咒话:“你、你、你、我要告诉夫人!”顿时满脸怒色,伸手就要打人,陈亦章反手去拧,捉住她腕上一截翡翠手腕。

李妈妈才反应过来,要抽手走人,可她一个不会功夫的粗使人,哪里抽得出手?

陈亦章轻轻一握,李妈妈听得自己手镯连着骨节咔嗒作响,一张年轻娇艳的美人皮面凑来,往她跟前幽幽晃荡。

陈亦章冷笑道:“您老大概还是盼着能穿金戴银的,不巧了,我这错骨分筋掌下去,管它硬的软的,咔嚓就是一断,把您老人家手臂折了可不好。”

“疼……疼……好疼!”李妈妈虽知陈府大小姐会武功,却不知这藕臂力气居然如此之大!

“好、好好,我不打她们!”李妈妈说着,不忘往地上狠瞪一眼。

地上是跪伏的红凤翠凰。翠凰得了救,却被这阵仗吓得不住落泪。红凤是个胆大的,爬起来跌跌撞撞走了两步,要上前劝架,陈亦章伸手一拦,把她按回原地。

李妈妈哀求几句,陈亦章只恐她不诚心,喊道:“你向天发誓,从今往后再不许虐待下人!如有违誓言,五雷轰顶!”

安乐府仆役向来依着李妈妈,是故她常年目中无人,这时被陈亦章缚住,李妈妈哪里肯说?

她像一条虫子似的全身扭动,陈亦章再逼她发誓,她毒妇心肠发作,转向红凤翠凰,只狠狠道“呸!”,喷得红凤翠凰一脸唾沫星子。

耳后传来“你这毒妇!”李妈妈后背一凉,肩头搭上一只冰凉手掌。

李妈妈觉得那手掌猛击她两肋,随后她双脚悬空,一只手被吊在墙壁上,像屠夫铺子前挂的长条腊肉。

红凤翠凰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皆发出一阵惊呼。

李妈妈闻声不喜,空着右臂,仍有一丝气力,抬手要扇红凤嘴巴,陈亦章怒道:“你敢!”遂往她右臂肘心“曲池穴”一点,李妈妈再动不能。

就这么一动不动许久,陈亦章松了臂力,猛地瞧见李妈妈缩下头,与自己对望一眼,突然发疯似的乱嚎:“少奶奶要逃!”

“陈娘子要逃……”李妈妈猛地想起什么,咬牙切齿:

“要逃婚!”

“住口!”陈亦章大喝,她眼前蓦地闪出一拳,截出她与李妈妈之间一道空隙。陈亦章缩手,李妈妈扑地大哭。

管家带着一众侍卫包围了她们。

她跃步跳开,身子微摇,管家的双拳被陈亦章左右闪过后,直追下盘,陈亦章凌空跳起:“明明是你们府里的老货倚老卖老,欺辱下人,反倒赖在我头上!”

再往左右看去,哪有李妈妈在?

对面不由分说,又来押她,陈亦章偏不让他们抓住。

连过十五招,管家直叹:“好身法!”幸得她机敏过人,左闪右避,侍卫一众拿她无方,却把她单人包围得越来越近。

陈亦章心想,他们要压下事情,索性闹开来。周旋到了庭院,院里正摆了富贵竹,要迎新娘子入住。

新娘子陈亦章拎起花盆往侍卫堆里砸,咣当一声,李妈妈突然冲出,往她面上撒了什么。

陈亦章闻到一阵奇异的浓香,她垂眸看去,花盆碎成匕首大小,里头的富贵竹栽倒在地。

连她自己也倒了。

再睁开眼时,天上垂一明晃晃的八角灯笼,发着热气,眼前坐一华服妇人。五官看得不真切,陈亦章觉得,妇人轮廓和林湛如有点像。

像有一双大手,在她背后压下来。陈亦章软了膝盖,眼睛也看不大清楚,身子直直往芦纹蒲团上一跪,闷声几个响头后,头顶上嗡嗡地传来许氏的声音。

“你啊,要好好伺候少爷,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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