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峥嵘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他眼里见过血,骨头生来就是硬的,锐利的双眸不过轻飘飘扫了一眼,刚才还放肆的老头如同掐着脖子的小鸡仔,安静得连呼吸都听不到,像个死人。
只怂了一阵,恐惧还没有退下,老头猛地想起他的身份,立马抖了起来。
“看什么看,一个臭警察,花的还不是我们纳税人的钱,你什么态度?”
“对,我们要去投诉你,吃人民的饭,砸人民的碗,真是尸位素餐。”
“现在的小年轻眼睛都瞎了,为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连前途都不要了,明天就去投诉你,你们武警总队不受理,咱们告到□□去!”
一个个穿着寒酸,浑身散发着廉价的烟草酸臭味,看着架势都不知道有没有退休工资,从前赚钱的时候可能都不需要交税,说出口的话却大言不惭。
还要告到□□?你们知道□□的门朝哪边开吗?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笑了,围观的大姨早看他们不顺眼,指着鼻子冷嘲热讽。
“□□?您一个月挣几个钱呐,有退休工资么,还去□□,我看你跳海都费劲!”
“就是,吹牛也不打草稿,真去了,也得被人家警卫突突突了,自个儿嘴欠,还不让人看了是吧。人家小伙子不就看你一眼么,怎么就到了投诉的地步,怎么着,合着您也知道自个面容丑陋,不招人待见是吧。”
还真别说,大姨们的嘴皮子就是利索,又有礼貌,又不失锐利,把老头说得面红耳赤,愣是骂不过。
但让他们这么走,他们又不乐意,总觉得谁先走谁先认输,干脆把炮口又对准始作俑者宗霁。
要说他们为什么这么讨厌宗霁,那说来是真的恶心,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她之前没有听从他们的话,答应季秀冰的求爱,才让事情闹成现在这样。
事情因她而起,之后衍生出来的所有问题,都是她的责任。
就是这么不要脸。
越峥嵘随时注意着季秀冰的动作,随诏嬅和一群同学还在筹钱,越峥嵘打完电话重新回来,时刻注意着他的神情,直到听见老东西们的歪理时,他脸上露出一个认同的笑。
就是这个放松的一瞬间,越峥嵘猛地从左侧方扑过去,目标明确,手的方向要徒手握住握住刀刃。
与此同时,狙击手也开枪,凭借仅剩的目标,一枪打在季秀冰的左腿膝盖。
季秀冰一个踉跄,刀刃往前推进几分,越峥嵘的手只差一点就要握在刀刃处。
空手接白刃,现在可不是古代有金钟罩铁布衫的时候,这么一握,以后的职业生涯算是彻底结束了。
他的动作极快,快的宗霁只感觉一瞬间,瞳孔就印上一一只即将鲜血淋淋的手。
警察在驱赶群众,四面八方都有警察扑上来。
这一刻宗霁莫名感到很恶心,仿佛又回到那个满是残肢断臂的战区,嗷嗷待哺的婴儿在耳边哭泣,无力的母亲被枪击倒地,最后撑着一口气,把襁褓中刚出生的孩子,扔进旁边的记者车里,只赌对方片刻的心软,会带着这个可怜的孩子逃离这里。
记者也确实心软了,开车带着孩子离开。
可惜这个孩子的生命只存活这五分钟不到,宗霁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消失在炮火中,连同那个心软的记者一起,留在这片土地。
这一刻,宗霁很愤怒,不是被挟持的愤怒,而是一种别人拼尽全力,却连想象都奢侈的东西,却被贪婪的人轻而易举得到,却依旧不满足,还要蚕食目光所及之处任何东西。
他们仿佛天生没有心,或许是教育出了问题,好像这个世界上被他看上的东西,就注定要属于他。
如果不能,那就毁灭。
就像那些利用战争发财、利用炮火消除不愿意对他们卑躬屈膝的政客,一样地无耻,一样地令人作呕。
她见证过很多生命的消亡,面对死亡可以毫无畏惧,却不能忍受这种近乎掠夺式的贪婪。
“你该死,你们都该死!”只差一步,越峥嵘的手就要握在刀刃上,那时候宗霁就可以安全。
只可惜这一刻她的理智,在面对贪婪的时候,被怒火吞噬殆尽。
她被季秀冰搂在怀里,两具身体贴在一起,汗水散发的热意,让本身就极度厌恶他的宗霁更加烦躁。
人在紧张的时候,身体的汗水比平时应该更加臭一些,最起码宗霁现在就是这么认为,如果说她心有成见,先入为主,她也接受这个说法。
耳边惊呼声不断,脖颈处一热,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人,完全忘记疼痛,无视伤口扩大,一个肘击狠狠砸向季秀冰腰侧。
随着动作幅度加大,伤口也在不断扩大。
好在宗霁有的是力气,剧烈的酸痛之下,季秀冰终究没能拿住匕首,赶在越峥嵘扑上来之前松开手。
随诏嬅拎着一箱拼命往这边跑,周围警戒线已经拉起来,刚过来就看见宗霁脖子上全是血,一下没站稳摔倒在地,箱子里的钱洒落一地,也没有吸引她看一眼,跌跌撞撞起身,就要往那边跑。
全胜赶紧一把把人搂住,抱起就往车上走,同时高喊道,“快叫救护车!”也不知道救谁,做派挺含糊暧.昧,让人摸不着头脑。
眼看宗霁要跌坐在地,双手在半空中转了个弯想要把人接住,谁知道她踉跄两步站稳在原地,弯腰一捞,把季秀冰的匕首握在手里,眼底淬了千年寒冰,匕首在掌心转了一个圈,反手握着匕首,狠狠插进他的胳膊里。
“啊!”
“你不是要死吗?我成全你,你去死吧,你这种败类活着就是一种犯罪,你把机会让给别人好不好?有的是人想活!”
警察将季秀冰反手铐住,他终于安全了,瘫坐在地上,反应过来之后对着宗霁嘶吼,要告她。
宗霁现在的状况明显不正常,两颗眼珠子红得比发炎了还要严重,充满血丝。
越峥嵘拦了半天,都没能把人拦住,胳膊差点也被她捅一刀,好在还算有理智,刀刃堪堪停在距离他胳膊一厘米的位置,没有落下。
匕首还在手里握着,脖子鲜血不住流淌,眼底没有一点神采,好像一个没有所有情绪的假人。
情况十分危险,得赶紧把人送医院,生怕刺激到她,之前看热闹疏忽,导致季秀冰劫持人质的警察,也不管会不会挨处分,脱下衬衣塞进他嘴里,“闭嘴吧,要告也是她先告你。”
消防率先离开,抓捕季秀冰的警察离开一半,连带着之前闹事的老头也一起带走,剩下的人还在维持秩序。
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
越峥嵘放缓呼吸,时刻观察宗霁的神情,小心翼翼安抚,不敢轻易动作。“宗霁,现在你是安全的,这里是中国,除了警察叔叔和人民解放军,不会有枪响,你可以放心。现在,把匕首给我,好吗?你需要去医院,产生威胁的人已经被警察抓走了,你没有必要感到不安,相信我,好不好?”
越峥嵘警察叔叔四个字叫得烫嘴,但是没办法。
宗霁现在明显是战后创伤心理障碍,思绪还现在战场上,每天一睁眼就会有人死在眼前,她会感到极度的不安,很正常。
现在就需要用小时候叫的称呼,来安慰她,让她明白,这里是安全的,她已经回家了。
宗霁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只感觉耳边一直嗡嗡嗡个没完,这人谁啊,怎么和苍蝇似得,烦死了。
僵硬着缓缓转头,面无表情的脸对上越峥嵘,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脸担忧,就这么呆呆看着。
不远处还有女人的哭声,和男人轻轻低哄,好像一个要过来,另一个不让,你们调.情能不能回家,大庭广众之下打扰别人,真是没素质。
伴随着热闹,宗霁的呼吸逐渐变得缓慢下来,好像只有家里的喧嚣,才能让她明白自己是安全的。
瞳孔逐渐清明,握着匕首的手缓缓松开。
越峥嵘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接过匕首。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响彻夜空,宗霁眼神立马变得锐利警惕起来,手掌用力要握住匕首。
越峥嵘眼疾手快抢过去,扔到一旁,将人搂在怀里,无视挣扎快步往救护车上送去,一手死死摁着她脸,生怕动作幅度太大,撕扯开脖子上的伤口,手上一疼,低头看到两排小白牙狠狠咬下来。
越峥嵘苦笑,“要不是职业不合适,我真想给牙印纹个身。”
可惜宗霁没有听到他几乎直白地表白,整句话都被全胜骂骂咧咧掩盖。
“谁他们爆爆米花呢,这都几点了,扰民知不知道?”全胜气的要死,把随诏嬅抱在怀里,抬脚就要跟上去。
“别怕,你看她这两排牙不是挺有劲嘛,精神着呢,不用担心。”
“你闭嘴!那么多血,站着说话不腰疼。”随诏嬅挣扎要下去找宗霁,可惜全胜这个臭不要脸的,估略看了一眼,宗霁的伤口没什么大事,硬是把人抱得死紧,美名其曰担心她。
越峥嵘把宗霁放上救护车,转头一看全胜抱着人要跟上来,立马不客气一推,紧接着关门,“秀恩爱去别的地方。”
救护车很快离开,随诏嬅本来一晚上经历好朋友陷入危险中,就已经很难受了,偏偏全胜还在这捣乱,她立马生气耷拉下脸。
“放我下去!”
“那个,诏嬅。”全胜傻眼了,他也没想到越峥嵘这小子不讲武德,这个时候你把我推开,不是诚心让我死吗?
放在他眼里的伤口没事儿,和随诏嬅这个安全环境下长大的人,观察角度不同,接受程度也不同,宗霁就是大拇指被纸划破,她也担心得不得了。
更别提前不久还中了一枪。
“放我下来!”随诏嬅强硬从全胜怀里挣扎落地,高跟鞋随手一扔,没管地上的钱,跌跌撞撞往车上跑去。
关键时刻班长抱着一书包钱跑过来,拽着随诏嬅往自己车上跑去,“我没喝酒,我带你去。”
一群同学没喝酒的开车,带着喝了酒的,浩浩荡荡往医院开去,留下一地钱,和满脸无措的全胜,还有一群调过来的武警。
“看什么看,没见过马失前蹄吗?我这是被越峥嵘那小子阴了!”全胜气急败坏,骂骂咧咧的弯腰捡钱。
武警们扭头憋笑,生怕被他看到幸灾乐祸,回头借着加练的名头收拾自己。
不一会又开过来一辆车,下来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扫视一圈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上车拨过去电话,“小越2,我们到了,好,没事儿就好,那你先忙,我们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