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无端令人生起慵懒,即便是一向不嗜睡的宁清辞也隐隐有几分困倦,“你在茶里放了蒙汗药吗?”
言轻絮舒展出的笑容此刻被踱上了一层金边,意外的美好。其实,不需要任何人提点,宁清辞便知晓言轻絮长得极好,即便用宁清安所说的惊为天人也不为过。偏生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从来都只有淡淡的冷意和杀机,初见时或许不曾察觉,但拾子出手这样的能力也无法令人小觑。
“左相事变,真的没有你的推波助澜吗?”或许是无意间回忆起了灭门前的温馨美好,宁清辞忍不住出声,“或者说,你一直都直到谁才是幕后的黑手,却一直不肯告诉我。”
大抵是窗外的阳光过于刺眼,落在宁清辞眼中的,来自于言轻絮的目光有些破碎,形状美好的唇大抵想要说些什么一般一张一翕,最后却只隐隐说出一句简单的话,“相信我的话,不要再问了。”
宁清辞想过很多在可能,独独没有想到言轻絮会给予自己这样的答案,即使没有明说,却已经坐实了他参与其中的真相,事实上,两年前的宁清辞已经怀疑过他的参与,却执拗的让自己忘却随意的揣测,现下的问话,无意勾起了自己700多天的辗转反侧、自欺欺人。
“你相信我吗?不相信我的话,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宁清辞仰起头,干涸的双眼只隐隐可见一抹红色,“左相事变、祥云灭门,包括现在发生的一切,你究竟参与了多少?”
“再等等就好,清辞,你再等等,一切就会真相大白。”尽管不明白宁清辞为何会突然提起尘封的旧事,言轻絮仍旧没有松口,“等恒州的事情解决,顺天府的一切结束,一切的一切我都不会再有任何的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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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兄长去休息吧,舟车劳累,怕是再也经不起这一番折腾了。”君昊焱眸光上挑,便吩咐了下去,文修宇暗自思索几分,同乔碧桐耳语几句后,便先行离开。
乔碧桐将文修宇的一番话浏览后,便大致知晓了他的打算,按着君昊焱的吩咐将冷天均带去了修炼室的客居。
“梦夫人,近年可安好?”转过大堂会客所,冷天均压下声音问道。
乔碧桐侧眸瞥了一眼冷天均藏不住的焦灼,冷冷的一笑,“拜你所赐,一切都好。”
八个字反倒令冷天均有些意外,一时间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什么意思。”
乔碧桐立住脚步,回过头的时候,面上满是讥讽,偏生他又生得阴柔,这般神情此刻倒显得有几分亲切,“可是相当不好呢,谁让你当初不肯带着她离开?”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乔碧桐转换了语调,出声的音色正如女子一般缱绻萦绕,隐隐夹杂着些许委屈。
冷天均目光一滞,尽管他知晓乔碧桐最善伪装,这般难以辩分一二的音色也令他产生了片刻的迟疑,险些将一直被压在心口的情感宣泄而出,“当真?”
乔碧桐没有改变最初的音色,只是任由冷峻渐渐出现在眼角,“若是虚情假意,我又何必告知与你,于我何意?”言及此,乔碧桐复而转身,隐绰的背影显现出些许默然的萧索,“君问归期未有期,我等你这么数年,你反倒问我好不好,不怨你,怨谁?”
冷天均的目光渐渐有些涣散,乔碧桐的话落在耳边竟是愈发的娇媚,“梦夫人……”
背过身的乔碧桐掩住无法抑制的笑意,只堪堪露出一抹侧影,“你是不肯改口,反倒枉我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焱君非是善茬,你可知我多苦闷?”
冷天均的头更晕眩了些,乔碧桐本便清瘦的身影渐渐同方才沉静的痴梦相重叠,竟是分辨不出彼此,“你岂止我心思若何便一门心思入娄江门,也不听我一言。”
乔碧桐在心底嗤笑,面上却仍旧显得楚楚可怜,连带着言辞都夹杂了怜惜,“我若随你而去,焉知你会不会信守承诺,漂泊江湖,过那苦日子,我也是不愿的。”
“我……”只出口一个字,自胸口喷薄而出的血迹便已经阻止了冷天均的呼吸,喘不过气的闷在喉咙间,被迫吐出一口血,刺痛感令他原本沉沦的思绪渐渐回到原点,看到的并非自己日思夜想的痴梦,仅仅是带着冷笑的乔碧桐。
乔碧桐慢慢走上前,依旧是在大厅时的安稳,却不知为何辗转了情义,“不好意思,本来还想再陪你演下去的,看来文师弟已经忍不住了。”说话间,文修宇用力退了一把毫无抵抗之力的冷天均,转身到乔碧桐身侧。
“柳念波给你酒水中掺了迷魂药,大抵想接着夫人之手除你,哪知夫人先行告退,这便由乔师兄代劳,也算抬举你了。”文修宇被挡在碎发后的视线透露出少有的恨意,“费我一枚双环,倒也便宜了。”
乔碧桐慢慢蹲下身,仍旧是居高临下的对上冷天均已然浑浊不堪的视线,“文师弟出手一向狠辣,你便是九条命的猫妖也无法续命,我便告知你一事。夫人所欣喜的人,正是你口口声声有策反之一的乐驹师弟,你猜,夫人能活到几时?”
带着玩味的语调将冷天均心里最后的防线击溃,血红色的眼泪滑下,糊住了双眼,一年半的时间以来,他仿佛自导自演着的一场等待与追寻最终被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无情的拆穿,他抬起头,却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猩红的血珠不断地从口中涌出,“你们都得死。”
那是在茶楼的时候,言轻絮无意中念叨而出的一句话,冷天均不认识言轻絮,心里却无法抑制住恐惧,潜意识令他察觉到即将降临的事实。
“祁祀应当足以了结痴梦,冷天均现下也归天,乐驹那边如何?”乔碧桐站起身,恢复了男儿身的他此刻有些疲惫,实在没心思再去演绎另外一场苦情戏。
文修宇含着炽热的视线转瞬即逝,“柳念波已经去了,没人比她更合适了。”
乔碧桐摇摇头,“门主也说过。乐驹是不弱的,柳念波未必是对手。除非……”
“除非当天那个言家的少年临时变卦,倒戈相助,意欲毁灭我娄江门。”不待乔碧桐说完,言轻絮张扬的清朗音色已然接下了他的想法,“可巧,我正有此意!”
不待有所反应,一席绿衣的宁清辞先一步出剑,比之无欢馆时分更为强劲的剑道逼退了不曾有所准备的乔碧桐,胸口一阵翻腾,呼出的气息已经混杂了血腥味。正如乐驹当日所说,无欢馆一战,他们二人皆保留了实力。
宁清辞后空翻落到乔碧桐面前,剑尖笔直的对上他的鼻梁,“出手吧,我想见识一下娄江门的实力,也相当好奇前日你留给我的后手有多少层功力。”
乔碧桐愣了一下,随即起身,袖中的针环已经毫不留情的被掷出,较之柳念波的出手,分明更迅速了几分,宁清辞找准机会,点地跃起,借助空中旋转的力道,碧霄挽出剑花,一一扫落。
“我敬你的伪装能力,只因为你将情感也堵在了其中。”宁清辞说罢,同言轻絮交换了一个视线,刻意偏转了出手的方位,文修宇的身影霎时映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