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上将言庭岚,武将出生官居二品,领圣上御赐娶光禄大夫嫡女木瑶琴为妻,待木瑶琴诞下龙凤二胎后便请命退居幕后,专心培养两个年幼的孩子慢慢长大成人。其当时正与同居二品的左丞相宁远城较好,遂于不久后相约造访,定下了长子言轻风的亲事,倘若左相府不曾遭遇屠杀,现下已到了议亲的时候。
是日,言轻风因击退叛军有功,得圣上加封镇北将军,自此居于新修府邸。因年少时定下婚约的宁清辞自左相事变后便下落不明,加之正室言轻风初建军功,便是有再多的思量,言庭岚也断然不肯让通房先登门入室。镇北将军夫人一位暂时空缺,因而,不时有欲加拉拢的官员亲自携子女拜访,希望得到少年将军的青睐。
尽管言轻风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无论是生理、心理上都需要陪伴,偏生每次谈及婚嫁一事,便会被义正言辞的拒绝,收到的馈赠礼品也尽数归还,这等洁身自好的少年风姿反而引得更多闺中女子的欣喜和钦羡,更有痴情小女,日夜祈祷,只为见这位将军一眼,以解相思之苦。
“将军,已是晌午了。”青衣侍女菱歌端着的盘子中盛放着午间的清茶,她小心翼翼将托盘放到桌上,“画扇为您煮好了清茶。”
言轻风抬眸,放下手中还在研究的兵书,“怎么不见童福?”
菱歌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童福清早便离开了,将军若有吩咐,直说便是。”
言轻风犹豫了一下,重新翻阅前面前的兵书,“无事,你去忙吧。”
菱歌行礼后,便退出了房间。菱歌正值双十年华,原先为木瑶琴的身边人,因其办事利落、处事有方,加之穿着朴素,亦未怀他种不纯心思,木瑶琴逝世后,言庭岚将她留在了府中,照顾言轻风的生活起居。
而相比经验老道的菱歌,画扇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年龄,自然而然对言轻风有了情义,到底不敢亲自出现在心上人面前,每次都千请万求让菱歌替她送去清茶,以缓解晌午的酷暑时年。菱歌本并不愿意替之请愿,终拗不过画扇,这边有了日复一日的循环,饶是如此,也不见言轻风主动提过画扇一个字。
“菱歌姐姐,将军他……有说什么吗?”菱歌前脚才踏进□□的院落,便看到齐胸粉襦的女孩梳着整齐的发鬓出现在眼前,红红的脸上满是期许,“那杯茶,可还好……”
菱歌扫了一眼画扇精心的打扮,“不曾,这清茶也是送到,喝不喝也全凭将军心意。”
画扇咬紧唇,颇有些不甘心,却很快恢复了清朗,满不在乎的回到了原先煮茶的小灶旁,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没关系,总有一天的……”
菱歌的视线隐隐夹杂了一丝怜悯,转身到了隔间,莫说现在言轻风根本没有娶妻的意思,即便是当真看上了娇小玲珑的画扇,言庭岚大抵也不会允诺这门亲事,偏生这小姑娘也看不懂这个理,堂堂的嫡出小姐主动请缨成为一介侍女,也算得上痴情了。
“将军待那左相小姐那般情深义重,至今不曾填房,只怕宁小姐早已遭人暗算,徒劳将军这一片等……”画扇到底保留着鸿胪寺少卿嫡女的风骨,忍不住抱怨起来。
“放肆!菱歌便是这般教你规矩的吗?”悄无声息之际,透着稚嫩的少年音色打断了画扇未说完的话,“莫论他人是非这样简单的规则你是听不懂吗?”
画扇被吓了一跳,眼圈瞬时红了一圈,在家里从未有人敢这般同她说话,微微片头,明黄色的瑰丽华服彰显着来者不凡的身份,流光溢彩,是天上的富贵公子,顺天府幼子言轻墨最喜明黄,所着衣品大多以其为主调,然他并不似言轻风一般温润,反倒多了几分桀骜不驯的气度,奈何言庭岚从不曾施加更多的威压,便就宠着这小儿。
言轻墨蹲下身,同画扇的目光平视,“鸿胪寺少卿钟大人也是这般教育你不曾?我不过听闻大哥身边有个狐狸精想方设法登堂入室,却不曾料到原是你这位娇小姐,画扇,倒是有情趣的名字。我瞧着你也不必叫画扇了,这夏日已过,谁还用得着你?”
言轻墨无法辩驳的一番抢白令画扇瞬间委屈起来,扁扁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着实令人心疼,偏生言轻墨就像没看到一般起身,仿佛刚才的一番话只是一个简单的疑问罢了,“是给你的忠告,劝你今早收了心思,好好做你的嫡小姐,寻个人家才是正道。”言毕,根本不去理睬对方有什么样的神色,“你也不用这一副神情对着我,我方才哪一句冤枉你了?”
“小公子何必这般直白?”察觉到动静的菱歌垂眸望了一眼在茶炉旁哭的梨花带雨的画扇,忍不住出声。
言轻墨下意识的挑眉,上翻的眼角不自觉的颤动了几分,“忠告这些可有可无的劝勉大可不必,她不会听的,不够狠、不够力,她只当你是嫉妒、眼红罢了,大哥不肯直言决绝,这个恶人自然得我这个弟弟代劳了。”
菱歌默然,点点头,习惯性看了一眼画扇,最终还是走到了画扇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言轻墨的视线中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愤怒,捏紧的拳甚至察觉得到指甲嵌进掌心的疼痛,一篇惦念,万分钟情,弱水三千,终难自取。
想到这,言轻墨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他是顺天府最得宠的小少爷,大小便在千万般呵护之下长大,不曾受过气、也不曾被惹恼,风调雨顺的令人钦羡。活在每一个人殷切期待之下的言轻墨却想不起来属于自己的生活时段,被定好的轨迹连带着要说的每一个词都打好了腹稿,不容更改,他抬手忘了一眼袖口精致的花纹,却自嘲的笑出了声,“为别人而活的人,不觉得可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