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您别守着了,这儿有我,您去休息一会儿吧?”
张妈忧心忡忡地将毯子披在胥咏冰身上,此情此景,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或许,她不该插手的,姑姑说过,小小姐和粟小姐的缘分是强求来的,姑姑也只能引导一二。她没有姑姑的本事,却妄图改变……
“张妈,您回去吧。”胥咏冰将毯子披在身上,并未起身。
“小小姐,您就听我一句劝吧。”张妈置若罔闻。
胥咏冰抬头直视张妈的眼睛,低声恳求道:“张妈,明天早上我想喝排骨山药粥。”
小小姐是张妈看着长大的,哪里拒绝得了胥咏冰这样低声下气的样子。但让小小姐一个人在冰冷的医院里守着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的粟小姐,张妈还是有些犹豫,“我走了,那您……”
“您放心,我累了会休息的。”胥咏冰再次朝她保证道。
张妈叹着气,佝偻着腰离开病房。
两个多小时后,输液瓶里的药才吊完,胥咏冰叫来医生拔掉针管,和衣在粟禾身边躺下。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反反复复多次,她的记忆已经出现混乱。
很多人、很多事她早已记不清楚,除了……与粟禾有关的事。
第二天早上,粟禾是被痒醒的。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白的发光的天花板,稍一低眼,又发现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始作俑者是那一头青丝。发丝扎进了她衣领里,稍有风吹草动,便痒得她抓心挠肺。
“胥咏冰,快起开,我痒。”
一张口,粟禾才发现自己声音里的鼻音重得不可思议。
“……”胥咏冰也才刚醒过来,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几分钟,最后还是粟禾受不了这无辜纯情小鹿般的眼神,红着脸避开。
别开眼后,粟禾才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是胥咏冰的家,也不是她的家。略一思索后,她也顾不得羞意,转过身继续去面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轻轻安慰道:“担心坏了吧?我没事。昨天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儿,跳湖里了,不是你的原因。”
她怕胥咏冰会自责。
“那个小女孩儿,是秦臻情的女儿?”胥咏冰不置可否。
胥咏冰现在还带着点刚起床的朦胧睡意,粟禾忍不住夸她:“是,你可真聪明!”
“以后别管她!”胥咏冰的脸唰地一下冷了下来。
粟禾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忙解释道:“救之前我不知道那是她女儿。而且,那小女孩儿和你一样,都很喜欢史努比玩.偶呢!”
胥咏冰否认道:“我不喜欢——”
粟禾提着她身上的保暖内.衣,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胥咏冰的脖子,她毫无所觉地问:“真不喜欢?”不喜欢会穿身上?这款式一看就是定制的,哪有成人的衣服上还绣史努比的?
“我不喜欢玩.偶。”
胥咏冰耳根子一下子变得通红,反驳的话听着像是强行挽尊。
粟禾顺着她道:“好,你不喜欢。是我喜欢,我不仅喜欢史努比玩.偶,还喜欢你。”
“……”被窝里胥咏冰的身体瞬间僵直。
见她这呆呆的样子,粟禾玩弄心大起,遂又故作失望道:“胥咏冰,你没听到吗?我说我喜欢你!你怎么就这个反应?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胥咏冰彻底变成冰雕美人。
“我说了喜欢你,你不说喜欢我吗?你不说,是不是不喜欢我?”粟禾还没玩够,继续煽风点火,“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喜欢唔——”
话才说一半,她毫无防备的唇被胥咏冰堵住。
根本来不及反应,粟禾只能清晰而细致地感受着独属于胥咏冰的气息,微微颤抖的唇舌在她唇上反复流连,泄露出主人心底深处的紧张和不安。
粟禾眼里划过心疼,张开嘴热情地回应着她……
直至衣衫半褪,交颈相依。渐渐地,粟禾感觉有些热,她伸手想推开压在她身上的人,刚好发现病房外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和一个身穿粉色制服的护士!
来不及思考对策,她下意识把胥咏冰摁在被子里。
还好胥咏冰本就瘦,在被子底下平躺着外人根本发现不了。
刚把扣子胡乱扣好,医生便走了进来,她视线在病房里转了一圈,怪道:“你家属呢?”
“她刚才去洗手间了。”粟禾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
“哦,你没什么大事,就是普通的风寒感冒,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医生又量了下她的体温,让身旁跟着的护士给她吊上新配的药,嘱咐道:“不过最近是流感高发期,还是要多注意,最好不要生病。”
“谢谢医生,麻烦你们了。”粟禾由衷地感谢道。
“不客气,应该的。”医生习以为常道。
等医生和护士出去后,粟禾赶紧把闷在被窝里的胥咏冰捞出来,“对不起啊,我也是一时心急……你还好吧?有没有闷坏?”
胥咏冰探出头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粟禾,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粟禾思考了几秒才明白胥咏冰话里的意思,“你又多想了是不是?我这是习惯使然,工作中多说‘谢谢’和‘对不起’,处理事情会方便许多。对你说‘对不起’并不是和你生分,只是脱口而出的习惯用语。不过幸好你说出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你又因为什么不开心。我以后尽量改,但改不过来也别怪我!”
“嗯。”胥咏冰终于不再纠结这件事,转而想起另一件事,“张妈和你说了什么?”
粟禾好不容易轻松的心情又变得沉重无比。
“慈心道长给你的信,可以给我看看吗?”
“被我烧了。”胥咏冰不留余地道。
粟禾追问:“那她在信中说了什么?”
“……”胥咏冰不想回答,她穿好衣服刚下床,可巧,张妈敲响了病房门。胥咏冰去开门,张妈拎着饭盒过来:“小小姐,粟小姐,我给你们做了山药排骨粥,快起来吃点吧?”
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后来粟禾再问,胥咏冰干脆就不答,甚至还会生硬地转移话题。每每粟禾想对胥咏冰发脾气时,都只能偃旗息鼓。因为她一想到张妈的话,那股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经此一事,粟禾发现一个规律:胥咏冰不想说的事,金箍棒也撬不开她那张嘴。
小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两天后,粟禾与胥咏冰就都回到研究所继续上班。
本以为刚把课题申请下来就没什么大事,办公室里的人都很轻松。谁知下午,所里便召集全部研究员,开了个紧急会议。
“H省自今年开年以来,一场雨都还没下过。由于过度干旱,H省的国有柑橘园不出意外地爆发了黄蜘蛛病虫害。昨日中央派了一批专家过去,但他们搭乘的专机失联了,很可能已经遇害,目前消息尚在封锁中。对于那些失联的同行,我们深感惋惜,但H省柑橘园的事情还需要大家共同面对。”所长深深鞠了一躬。
随后她又道:“根据中央指示,现在需要研究所调出4名研究人员,赴H省处理柑橘园的病虫害,愿意去的同志请下班前联系我。”
所长散会后,大家都没有立即回自己的办公室。
会议室里很久都没声音,众人都愁眉不展,气氛凝滞半晌。有一女声哀叹着打破沉寂:“我倒是想去,可是万一路上又遇到飞机失联,我的家里人要怎么办?”
有人起头,会议室里逐渐热闹起来,但讨论的话题依旧沉重,并无太多人接话。
“哎!这次的任务可不好接啊……”
“是啊……”
“我也想去,可我有这心没这力啊,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到研究所几年,什么成果也没有,去了也白搭。”
唉声叹气中,只有零星几道声音蹦出来,话里话外都是动摇不定,拿不出章程。
“粟禾,你会去的,对吗?”
回办公室的路上,胥咏冰突然叫住她。
粟禾点点头,朝她笑道:“放心,我会平安回来。”昨天飞机失联定是因为没有防备,这一次肯定会安排更多安保人员,必定不会再出事,她相信国家。
“我也要去。”胥咏冰道。
粟禾第一反应是拒绝:“不行!你的身体——”
“粟禾,我不是在请求。”胥咏冰打断她。
胥咏冰的身体因为那年寒冬落水,已经伤到了根本。即使她有慈心道长给的护身符,这些年也一直没停过药。粟禾有理有据地劝道:“咏冰,H省那边需要的是能下地的人,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长时间在太阳底下晒。”
“我可以下地!”胥咏冰固执道。
粟禾有些生气:“你能不能为我想一想?我们过去是忙工作的,你要是生病了谁来照顾你?”
谁知胥咏冰比她更生气:“粟禾,我过去也是忙工作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因为舍不得你才想跟着一起去?是,我不否认有这个原因。但更多的是,我现在也是研究所的一份子,我也想为H省出一份力!”
粟禾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低声道:“抱歉,是我狭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