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特别喜欢老许叔家旁边的小巷子,青石板街,朦胧细雨,很有江南的特点,走在巷子里就有一种走在水墨画里的感觉,脚踩在青石板搭的的台阶也特别实,不会有落空的感觉。
巷子的墙缝里有着零星的小花,白的蓝的互相夹杂在一起,像是大自然随手执起画笔为巷子里有些冰冷的墙添加了一抹色彩。
江南的巷子很温柔,人也很温柔。
不知是谁家的婴孩在哭啼,又有谁家响起了炒菜声,唤着不知谁家的孩子吃饭,又或者是谁家的小情侣在屋檐下躲雨,头靠在了一起,细细地在说着什么。
穿过巷子就可以看到板石搭的小桥和下面的潺潺流水,小桥的周围聚集着很多猫——很多女孩子就会蹲在那边喂猫顺便撸一下猫。
这里的猫咪很亲人,属于给吃就给撸的那种。
但其中有一只灰白相间的长毛猫比较例外,它生的十分好看,蓝色的眼睛如同宣传片里的海一般,它身上不仅没有肮脏的地方,而且毛发也比较顺亮,没有一处是打着绺的,一看就是个很讲究的小家伙。
说它例外呢,是因为它不仅不理人,并且也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喂。
偏偏这种猫在女孩子之间特别受欢迎,它越不理人就喜欢逗它。
长毛猫依旧不理人,甚至会跑到桥头的立柱上,高傲地舔着手上的毛,眼睛低垂着像是在嘲讽这些与它而言是有些无知的人类。
可尽管是这样,大家还是很喜欢逗它。
与夏玲猫狗嫌的体质不同的是,叶行就属于猫狗喜的体质,无论哪一种猫猫狗狗都喜欢他。
长毛猫的高傲只能维持到叶行来之前,被女孩子们逼到柱子上的长毛猫远远望见了撑着伞的叶行,就立马就跳下了柱子,飞快又很矜持地跑到他腿边,也没等他有所动作,就偏过头撒娇般细细地蹭着他的裤腿。
引得一旁的女孩子们发出了羡慕的声音,其中一个女孩子揶揄道:“原来小猫咪也看脸啊,终究是我们不配了。”
“你们都很可爱啊,”叶行的眼睛里充满笑意,“可能我长得比较合它们的审美吧。”
他的轮廓线条本是带有攻击性的,但眉眼充满笑意的时候,周身就莫名的融柔和了起来,而且恰到好处上扬得嘴角和有你身影的漂亮眼睛,总让人觉得他在认真地注视着你,并且会莫名生出宠溺的感觉。
很多女孩子都吃叶行这种颜,并且谁不喜欢帅哥夸自己呢,还是当面夸的那一种,有人小声地嘶了一声,然后小声嘀咕:“其实也比较符合我们的审美的。”
一旁的人十分克制自己却好像又什么没克制一样地点着头表示赞同。
“小哥哥,今天就你一个人来啊?”
“对啊,另一个小哥哥呢?”
“他啊,”叶行单手托起长毛猫,长毛猫也就顺势地躺在了他怀里,“他最近工作忙,都没什么时间。”
“啊,这样啊。”一个女孩子失望地是,“讲真,我还挺喜欢那个小哥哥的颜的,一看就很温柔。”
叶行细想了下,点了点头:“确实,他很少生气的。”
这段时间他每天早上都是从苏辰的怀里醒来,他睡眠浅,醒得又早,一般他醒来的时候苏辰还没醒,而惹他心弦的锁骨就明晃晃摆在眼前,他一个没忍住就咬了上去,在上面留下了心心念念的痕迹。
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只是因为忍不住,到后来他觉得好玩才去咬的。苏辰发现后也没生气,只是敲了一下他的头笑着对他说:“调皮。”
这段时间他挺能造作的,不仅带着苏辰去酒吧喝酒蹦迪还去了飙车,并且借着自己生病的由头指这儿指那儿的,但苏辰没有一次要生气的迹象,反而还由着他性子来。就像喝药后必吃的米花糖也是苏辰排了许久的队伍买来的。
还有最近新开的那家豆腐蛋糕,他看排的人多,就非要去排队,也不是为了吃,就是为了去排个队凑个热闹,苏辰也陪着他从晚间七点排到了十点。
上一次他带苏辰去皇后酒吧,出于好玩的心理把苏辰一个人丢进了舞池里,而自己拍拍屁股就回到卡座上。苏辰生得好,骤然站在舞池里不动自然是瞩目的交点,他就看着苏辰穿梭在人群里,周围有很多人凑上来,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能知道苏辰是在拒绝。直到有手脚不干净的人摸上来,他才过去把人捞回来,末了还调侃他肢体不协调
苏辰也只是笑笑,然后低声地问他:“好玩吗?”
自然是好玩的。
“而且你们不觉得那个小哥哥很美吗?不仅是皮相,还有骨相。”
“确实啊,我是学美术的嘛,所以看人的时候就不自觉地看起了他的身材比例,他的身材比例绝对能称得上的是顶中之最。”
“啊,那个小哥哥超级温柔,超级好,我上次喂猫的时候不小心被自己鞋带绊住了,要不是小哥哥及时抓住了我,我就摔地上了。而且小哥哥的声音也超级温柔的,他让我小心一点儿,我那时候心跳跳得老快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恋爱了一样。”
“打住,”叶行出声制止了女孩的幻想:“他有对象了。”
虽然这个对象还待在确认中。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女孩有些慌张地解释道,“我喜欢女孩子,不喜欢男生,对小哥哥没有感觉的,只是单纯喜欢他声音。”
看着女孩涨红的脸,叶行反思自己刚刚那句话说得是不是太重了:“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这个人说话比较冲,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的,我内心很强大的。”女孩心下一暖,“我能冒昧问一下,他对象是谁吗?”
大家纷纷向她投去了“姐妹好样的”的眼神。
于是在一堆女孩子的殷切注视中,叶行不负众望地说出了:“我啊。”这两个字一出,那些女孩子立马就露出了一副“我磕到了”的姨母笑,叶行对此表示很满意,但是渐渐地他的笑容僵住了,因为那些女孩子在小声谈论谁上谁下的问题。虽然她们说得很小声,但叶行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自己在下位的票数更高。
他天生弯,对上下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执念,但是听到自己在下位,心里还是有点怪异,感觉自己那点虚荣心受到了一点点损伤。但又转念一想,对方是苏辰,自己在下位好像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反而还有一种乐意承受的感觉。
叶行被自己这种想法给惊到了,赶忙咳嗽了几声:“你们既然喂完猫就赶紧回家吧,这还在下雨呢,你们还没带伞。”
“没事,这种雨下不大的。”
“会秃头的。”叶行语气十分平静,但杀伤力极大。
“小哥哥,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诅咒人的,头可以断,但头不可以秃!”
“是的,我们可以做贫穷少女,败家少女,但是绝不做秃头少女!”大家纷纷发表对于秃头的强烈抵抗,一个比一个好笑,甚至还拿闺蜜男朋友的四分之一的幸福来换她掉过的四分之一的头发重新长回来,还一直强调说自己不贪心,就要四分之一。
这氛围激昂地让一直缩在叶行怀里的长毛猫抬起了头——搞不懂搞不懂,这些喂食的怎么这么在意自己的毛?
叶行被女孩们的发言逗笑了:“好了好了,不想秃头的话就赶紧回家吧,路上记得小心一点儿。”
跟女孩们道过别之后,叶行低下头对扒着自己手臂的长毛猫说:“她们都走了,那小家伙我们去吃饭?”
……
叶行喂完猫就打算去老许叔家,最近老许叔犯病越发频繁了,上一秒还认得他,下一秒就问他是谁,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上一次更是坐在门口吹风了一整夜,也没想起自己是谁。
尽管老许叔时常忘了叶行是谁,苏辰是谁,更忘了自己是谁,但唯一没忘的是他小孙儿的生日,他要给他的小孙儿过生日。
他有些唏嘘,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和老许叔同样无人挂念,却也挂念着某一个一个人。
只是老许叔记得他挂念的人是谁,而他早已不记得。
走到街口的时候,他听到了卖糖葫芦摇的拨楞鼓的声音,心下一动,寻着仿佛在自己耳边的声音走去,脚步越来越快,声音却越来越远。
“哥,你给我买一串糖葫芦好不好?”
拨楞鼓的声音隔了一层水雾,清晰而遥远地传到他耳朵里,每一步每一摇都响到了他心里,鼓声震得他胸腔有点疼,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撑伞了,淅淅沥沥的雨打在他脸上,抬脚带起的水花溅到了脚踝上,但他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得找到卖糖葫芦的人,他要买一串糖葫芦。
他从一开始的快步走,到后来变成了慢跑,现在更是成了追赶,他在追赶着卖糖葫芦的人。
但其实他心里明白,他追赶着的不是卖糖葫芦的人,而是那个从未想起却很熟识的一个人,他在追赶着时间,追赶着回忆,追赶着那些不可能回来的事物。
他说不清追了多久,等看到卖糖葫芦的人的身影的时候,他头发全被雨水润湿了,而他之前撑着那把伞早就不知道被他丢在了什么地方。在看到那个熟悉的架子的时候,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沉了下去。
他没有上前,只是在不远处看着小贩从架子上拿下一串串糖葫芦递给每一个想要糖葫芦的人,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了点欢喜的神情,小孩子尤甚。
人群渐渐地散了,属于糖葫芦的热闹也离了场,可生活还要继续。小贩重新摇起拨楞鼓,背起架子身影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江南的雨色里。
小贩走了,他也该走了。
叶行缓过神来,被自己身上的粘糊恶心到了,颇有些嫌弃用俩根手指捏起贴在另一只手臂上袖子,企图减少一点那种恶心的粘糊感。可事实证明,并没有什么多大用处,该黏的地方还是黏,该恶心还是恶心。
他的脸色变得及其不好,嘴唇也十分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呼吸也急促了起来,那种心理上的不适感让他忍不住地弯下了腰,手撑着膝盖大口呼着气。
这让路过的人频频回头,有人还特意停下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等好不容易缓过一阵恶心,可下一阵恶心立马涌了上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咬着,吸食着他的血肉,眼前的世界变得有些模糊,不断有水滴从发梢上流下来。
雨下大了。
他该回去了,叶行心想,要不然老许叔又得一个人跑出去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地压下自己心中那份恶心感,可没走几步,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他极其讨厌,而且此时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那人也注意到了叶行,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像看到猎物的豹子般直接冲了过来,攥起叶行的领子就往墙上撞。
叶行闷哼了一声,背被抵在了墙上,苍白的嘴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呵,看来那边该管管了,您说是吧,顾大少爷?”
顾远没理会他的嘲讽,一双怒目瞪着他,对他厉声喝到:“你来这儿,林清思呢?林清思在哪儿?”
叶行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你!”顾远被他这个样子激了一下,想到自己被自家老子困在那个破城市里就经不住地愤怒,他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跑了出来,却怎么都进不了长街,而且他老子困他的事情估计也有叶行的手笔在。
还有林清思,也不知道他和林清思是什么关系。
他可听说了,叶行此人花名在外,来着不拒,而且据传回的消息来看,林清思对他对也有点特别,要是他俩是那种关系……
要是叶行敢碰林清思,他绝对不会让叶行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