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魔咒击中的痕迹还遗留在胸口处隐隐作痛,希瑟能感觉到自己每呼吸一下都格外艰难,眼睛紧闭着,她试图睁开,这花了将近一分钟,或者更久,直到指尖上地毯的触感重新传达到神经身体才猛的抽动起来。
悬在天花板上的汽灯晃动着,光线从眼睑直射进去。
“小姐!”
黛西吃力的拉住她的胳膊,尖尖的指甲不留神就陷进了皮肤里,希瑟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谢你,黛西,但是你最好快一点松......哦!别碰这里......拜托!”
小精灵耷拉着眉眼松开了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自己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躺在地面上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直到坐直了身体希瑟才隐约察觉到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顺着额角向下流。
“小姐正在流血!”
黛西惊叫起来,她伸出自己枯黄的手想要替她捂住伤口,但就在碰到皮肤之前被希瑟眼疾手快的拦下了。
“没关系黛西!”她自己伸手碰了碰,指尖沾上了粘稠的红色,“不用大惊小怪,我想——”
“小姐需要绷带!”
黛西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尖叫着就要往门外跑去。
“黛西!”
希瑟一把拉住了她那件枕套做的衣服。
“我用不着绷带,如果你想帮我的话就请坐下来。”
“我想和你谈谈。”
小精灵那双网球大的眼睛瞪大了,希瑟能看见她颤动的瞳孔中盛满了逃避与畏惧,自从去年暑假开始就是这样,她不忍心询问,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的情况,她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黛西。”
她半跪在地毯上,紧紧的握着黛西骨骼突出的肩膀,灰蓝色的眼睛在汽灯昏黄的灯光下闪着一点希冀的光。
黛西的嘴唇嗫嚅着,似乎在颤抖。
“......小姐不应该和先生作对。”
“什么?”
“小姐不能反抗先生的决定!”
希瑟皱起了眉头,面部肌肉的动作让她的头愈发疼了起来。
“为什么,黛西,”她强忍着不适追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小精灵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孔,一分钟,或者更久,似乎在穿过她的身体看向另一个不存在的人,直到眼眶里逐渐蓄起了雾蒙蒙的水汽。
“小姐必须听话,”黛西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脸,“黛西不可以说,黛西要忠于主人!”
“我也是你的主人,黛西!”希瑟强硬的说道,“我命令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安德莉亚为什么会死,我必须——”
砰。
木门被推开撞击在墙面上,那声音像是某种恶咒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黛西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惊恐地神色,她浑身颤抖着看向她的身后。
“我让你来到这里来了吗,黛西。”
法布里斯阴沉的声音让小精灵几乎匍匐在了地上。
“对...对不起...主人”
“滚回你该去的地方去。”
黛西呜咽着站起身,她最后看了一眼希瑟,那眼神里带着某种悲悯的神色,紧接着啪得一声消失了。
法布里斯的皮鞋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希瑟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撑着墙壁艰难的站了起来。
她不愿在他面前表现出仰人鼻息的样子。
发丝因为沾上了粘稠的血液而变成几缕垂在额前,透过一片猩红,希瑟抬起了眼皮,直勾勾的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法布里斯缓缓地抬起手,指间的魔杖一点点靠近,然后重重的对准她的伤口捅了下来。
好痛。
希瑟握着魔杖的指节下意识的捏紧,但脸上却不肯显露出一丝疼痛。
“想清楚了吗?”
“我想还没有,”她轻轻的扯动了一下嘴角,“您也不用白费力气了。”
法布里斯的脸色沉的吓人,似乎是没料到会遭到如此坚决的抵抗,但几秒钟之后,他的脸上似乎又浮现出了轻蔑的神色。
希瑟感觉到自己的神经抽动了一下。
“想想你的母亲,希瑟,你不想知道她的近况吗?”
她死了。
可她的丈夫却隐瞒她的死讯,甚至试图凭借她已经不存在的生命来威胁他们的女儿。
希瑟只感觉到一阵恶心。
“我想知道,父亲,”她冷冷的说道,“我也一直在问您,不是吗,缄口不言的不是我。”
法布里斯居高临下的睨视着她。
“那你就应该乖乖听话。”
“不可能。”
“那恐怕我就没法保证她的安危了。”
头更痛了。
希瑟几乎站不稳,她只能用指节紧紧的扣着墙壁,凭借着胸腔里的愤怒和失望依旧支撑着,现在她不必压抑了,目光中的憎恶与仇视已经无法掩盖。
“她还活着吗?”她嘲弄的看着他。
“死人是没有利用价值的,我的父亲,如果不是想从您这里听一句实话,我甚至都不必回到这里来。”
法布里斯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随即是勃然大怒。
“邓布利多派你回来的,是吗?他想让你来监视我?”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准备把我也杀掉吗。”
希瑟扶着墙壁站直了身子,她能看到法布里斯急促的起伏着的胸口,他在害怕,但不是因为她,是......
邓布利多。
她的大脑飞快的转动着,她需要一些东西,一些能够和法布里斯谈判的筹码。
“我可以不把听到的那些都告诉邓布利多,前提是我需要知道真相。”
他瞪视着自己的女儿,却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对安德莉亚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死,还有......”
“她现在在哪里。”
*
第十天。
距离与法布里斯公开对峙又过了十天。
天花板上的汽灯是唯一的光源,希瑟蜷缩着坐在那一束灯光下,静静的看着身前摊开的那本厚重的书。
这是书架上唯数不多的几本没发出怪声的书,于是被她拿来消磨时光,自从那天之后她就被法布里斯软禁了起来,他大概在这里设下了某种魔法,她不能出去,也无法听见外面的一切动静,只有黛西会每天为她送餐,偶尔偷偷带来一些收到的信件。
这不是什么好事,很有可能即使开学他也不会将她放出去,没有杀她的或许是因为她仍旧是他血缘上的女儿,又或许只是因为那根魔杖......
是时候离开了。
希瑟将那本书又翻了一页,那上面的字母正不厌其烦的说着所谓纯血的评判标准,夹杂着一些潦草的批注字迹。
得想个办法出去。
木板门发出吱呀一声,希瑟转过头,正好看见黛西端着餐盘走了进来,陡然推开的门板使得窗外的空气和屋内联通带起了一阵风,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等她再低头去看的时候,几张空白的牛皮纸刚好散落在了地毯上。
“小姐需要吃饭了...”
希瑟没注意到黛西古怪的声音,她的视线全然被那几张边角泛的黄牛皮纸吸引了,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明明只有一片空白她却无法将自己的注意移开,以至于完全忽略自己的背后......
小精灵一步一步的踩在地毯上,瘦小的身体使她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人发现她那双棕色的眼睛显得莫名空洞而无神,也没人发现她扭曲而不正常的肢体动作。
希瑟伸出手,捡起了那几张牛皮纸。
“黛西,我需要羽毛笔和墨水。”
她自己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却没有人回复。
“黛西?”
希瑟转过身,刚好看见面目狰狞的小精灵正高高举起一根魔杖——
-Avada Kedavra-
瞳孔在瞬间放大。身体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希瑟几乎是一头滚到了书架的背面,极度的紧张甚至让她忘记了松开手,依旧牢牢的攥着那几张牛皮纸。
绿色的光闪过。
轰隆——
被咒语击中的书架轰然倒塌,希瑟下意识的抱住自己的后脑,她知道破碎的木板正砸在皮肤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感,只能在惊惧和慌乱中本能的朝着安全的位置爬去。
“黛西要执行主人的命令,黛西要杀掉——”
“黛西!你疯了!”
她尖叫着在地毯上爬行,并且毫不怀疑自己的表情已经完全扭曲了,她无法理解黛西在做什么,她明明不可能,绝不可能——
魔杖,我需要魔杖......
希瑟强迫着自己的大脑转动起来,现在不需要考虑为什么黛西会变成这样,她需要魔杖,她需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轰——
最后一个书架被咒语击碎,一片烟雾之中,希瑟猛的站起身。
“Stupefy(昏昏倒地)!”
咒语从魔杖尖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