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分给谢魇一个眼神。
“白英跟你说什么了。”
谢魇意外地在他眼里看懂了他的意思,这是在抱怨他来的晚,没想到还真让白英说中了?
谢魇有点好笑,又有点酸。
“说了阿离小时候的事。”
他走到钟离净身边,挨着人靠坐在栏杆上,看着通体雪白的大白蛇在灵气浓郁的镜湖里缓缓游动,心里有点痒痒的,好在是忍住了没变出原型跳下去,怕吓到钟离净,他别开脸不再看钟离净的侧脸,“白祭司说,她就是阿离小时候救过的那个鲛人。”
钟离净仰头看向天上黯淡的星图,星光一直处于上灯时分的晦暗,还没有镜湖上灵气凝聚的灵蝶亮,说话时语气淡淡,俨然不信。
“她是母亲自戕前派来照顾我的侍女,从我刚出生就在我身边,话有些多,但人不坏,你要是对她有什么不满,尽管跟我直言。”
谢魇笑问:“我要是说她不好,阿离会罚她吗?”
钟离净回头看他,无声摇头。
谢魇这回真醋了,“我不高兴,你为什么护着她?”
钟离净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她现在是海皇宫的祭司,早已不是我的侍女,我只是远走海国的诅咒之子,有什么资格罚她?”
谢魇听他这话颇为阴阳怪气的,没忍住笑了,“应麟说话难听,阿离这次怎么没打他?”
钟离净白了他一眼,“还得用他,打多了会逆反。”
谢魇扬声笑起来,伸手揽住钟离净,将人带到怀里,钟离净皱了下眉头,到底也没推开。
“干什么?”
谢魇极温柔地轻声说:“或许白祭司口中的阿离,多少有些自己的感情倾向,可我感觉我对阿离的认识也更深了,我好像也看到了小时候的阿离,长得漂亮,天赋过人,还护犊子,不怪白祭司盲目信任你。”
钟离净没答这话,拿手肘撞了他一下,“为什么要留下苏天池他们几个?你不打算走吗?”
谢魇觉得他这话很奇怪,“我只是想留下红绫,海底本就是她老家,她能帮上点什么。苏天池和洛汐他们都是顺带的,有苏天池在手,红绫也不敢跑。不过阿离什么意思?你想让我也走?不想让我留下吗?”
钟离净直言道:“你带他们走,就无需我再开通道。”
谢魇不满道:“我就不能留下来,帮你打坏人吗?”
钟离净斜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也不是好人。
“很危险。”
谢魇皱眉,“有多危险?”
钟离净让他看海上的星图,“快要没有光了,等到星光完全熄灭,海国的结界就崩溃了。”
谢魇凝神看去。
上空的星图光芒其实在不知不觉中逐步变得黯淡,如今光芒已微弱到仿佛萤火虫一般。
群星闪烁,似乎随时要熄灭。
唯有海皇宫上空的那颗朱红色曜星,仍旧灼目。
“这么严重?”
钟离净道:“没有定海珠,海国结界撑不了多久,到时大家都得死。我早已离开海国,可舅舅陨落前仍让人将宁息笛交给我,我便明白,他是想让我在必要的时候救海国。”
谢魇见他回头看向自己,清冷蓝眸中执拗而认真。
“所以我不会走。”
谢魇嘴角抽搐,“我好像也没说过我要临阵脱逃吧?”
钟离净眸光一转,“也是,你放不下你那两颗蛋。”
谢魇一时间又疑惑又气,很想打小坏蛋屁股,居然觉得他只是为了两颗蛋才跟着他吗?
好歹忍下来,谢魇忽略了钟离净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故意气他的话,“那你要失望了,我会留下来,你还给了我斩仙录,现在你有事,我怎么可能不管?不说这个了,阿离,万一代理海皇他们还是不答应交出定海珠,你打算怎么办?要跟我走吗?”
钟离净笃定道:“他们会答应,身为代理海皇和海皇宫殿下,他们必须要保护海国子民。”
谢魇又问:“可这次是要在族人尸骨和海国子民之间做选择,万一,他们选了保住族人呢?”
钟离净觉得他有点烦,都说了会答应,还非要唱反调。倒也配合地回道:“不是还有红绫吗?让她带上那只金雕,还有这条白蛇。”
他说着瞥了眼湖底的大白蛇,百里雪整条蛇都僵住了,顺着水流悄悄地往桥底下挪去。
他不是故意偷听的,是这两个人说话从来不拿他当人看,当然也不会像避讳其他人那样避讳他,他有时还腹诽这两个人太肉麻呢!
谢魇一听他这是两手准备,也不瞎操心了,笑说:“那行,咱们不急,还能闲聊一会儿。刚才听白祭司说,阿离小的时候一不高兴,就喜欢一个人躲起来看着海上的星图。”
钟离净只回答后话,“你不觉得这星图很玄妙吗?海国本无日夜之分,千年来自我封闭,但百余年前重铸的结界却多了星图,多了这些照耀海国、让水族能分辨时辰的星光。这上面有太多法阵符纹,不只是归属于海国,我觉得有趣,学阵符,就是想数清楚它这上面到底有多少法阵符纹。”
谢魇听着也觉得有些古怪,“莫非这法阵是海皇跟人族学来的?毕竟阿离的亲爹白玉笙也是人族。说不定,阿离亲爹也来过海国,教过海国人人族的法阵。那这么多年来,阿离可数清楚这里面的法阵符箓?”
钟离净摇头,“大阵套小阵,少说也有数百,符纹有些是海国上千年传下来的,有些是人族的,还有一部分数不清了。不过……”
谢魇道:“不过什么?”
钟离净仰头凝望浩瀚星图,“你还记得辨真尺吗?”
谢魇自然记得,也听懂了钟离净的暗示,“你是说,这重铸的海国结界像你爹的手笔?”
钟离净道:“母亲和舅舅从来不提他,但我从一些水族那里打听到,百年前海国大难时,有人是见过他和母亲一起在海国出现的。”
谢魇便问:“那之后呢?”
白玉笙到底去了哪里,至今没人知道,唯有钟离净在碧霄宗内门大比时,曾被困于辨真尺中,见了白玉笙多年前留下的一道虚影。
谢魇也有点好奇自己这老丈人、两条蛇的爷爷。
“他也临阵脱逃,跑了?”
钟离净没有说话,定定看着星图中逐渐黯淡的曜星。
谢魇又叫了他一声,“阿离?”
或许是一直没有眨眼,又或是镜湖上灵光太梦幻,钟离净幽蓝的眼眸上镀上一层朦胧。
“不知为何,我从小就喜欢看星图,从中感受阵符奥妙,尤其是那颗最亮的曜星,我总感觉它的光要灭了,我,不想让它熄灭。”
谢魇听他语气有点不对,猜想是因为担忧海国安危,又或是刚才被应麟骂不高兴,便紧了紧揽住他腰间的手,安慰道:“那我们明日就尽力重启结界,阿离难得有喜欢的东西,我怎么说也要将它保存下来。”
钟离净眨了眨眼,轻轻吐出一口气,而后闭上幽蓝眸子,靠在谢魇肩上,谢魇不由奇怪。
“怎么了?”
钟离净闷声道:“有些困了,想闭眼休息一会儿。”
谢魇心说自从来了海国就一直忙个不停能不累吗?便抱着他说:“那行,我守着,你尽管睡吧。等他们答应了,我就叫你起来。”
他太温柔了。钟离净拧眉,“你最近好像不太对劲。”
谢魇好奇,“哪里不对劲?”
钟离净想了想,睁眼看他。
“很肉麻。”
谢魇被气笑了,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按着他靠回肩上,“我就不能是心疼你吗?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