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只持一个态度,那便是明哲保身。
鹿灵羽答应过等师父回来再回去,眼下听白三长老这么说,哪里听不出来这是在催促他回去?他眼神闪躲开来,支吾其词,“师父受了伤,我要照看师父,而且……我修炼遇到瓶颈,师父,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钟离净一眼就看出来鹿灵羽是在逃避什么,却也无意纵容他,“我还要疗伤,白三长老也是你在羽皇殿指导修炼的老师,还是让他来吧。方才小羽练功险些岔了气,看来是有些地方出了差错,有劳三长老了。”
练功岔气可不是小事,白三顿时紧张起来,既不满鹿灵羽隐瞒此事,又感激钟离净提醒自己,忙道:“那我便先带少主回房修炼了,钟离圣君身中妖毒,也该好好疗伤。”
“可我想陪……”
鹿灵羽还想挣扎一下,就被白三长老抓住手臂往楼上带,低声道:“莫要胡闹,你师父有伤在身,再说这不是有顾五长老在吗?”白三长老还要提醒鹿灵羽回羽皇殿的事,可不能再让鹿灵羽糊弄过去了。
鹿灵羽闷哼一声,回头见钟离净朝他笑着点了点头,才不情不愿地跟着白三长老上楼。
余下顾行远和钟离净这对师叔侄相视一眼,顾行远小声嘟囔道:“那老小子也是真心急,不过算了,让小羽先回羽族也是好事。”
钟离净起身道:“这段时间多谢师叔照顾小羽。”
他这么说,顾行远就不高兴了,“谢来谢去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外人,哪有那么多穷讲究?宫主师兄说你身中那妖毒不简单,解毒丹药吃了吗?要不要我帮你逼出妖毒?”
钟离净别开眼道:“我已将妖毒压至丹田,若要彻底逼出,至少要闭关几年,急不来。”
顾行远待人真诚,他还是不擅长在他面前撒谎。
顾行远没看出来什么,仍是不放心地盯着他,“那我送你回房吧,顺道审问你一些事。”
他可不是执法堂的人,用上审问这个词,让钟离净有些好笑,“师叔想审问我什么事?”
顾行远故意虎着脸,“你说呢?”
钟离净反而问他:“那些长老们没告诉师叔吗?”
“他们说你跟妖王勾结,我才不信!”顾行远看了眼楼上方向,给钟离净使了个颜色,“走走走,先去你房里,我给你逼毒!”
他这摆明了是不想让白三听见,钟离净便也由他,跟在他身后上楼。顾行远见他步伐还算稳定,便也暗松口气,边走边低声说:“看来你真的没事了,不过那妖毒该解还是要解。你上回偷跑出去闹了那么大动静,现在长老们都等着拿你问责呢!”
钟离净明知故问:“也包括三师伯和顾长老吗?”
顾行远摸了摸鼻尖,“谁让你犯错在先,不过连小羽都护着你,只怕是你自己愿意跟那妖王走的,我当然相信你不会背叛道盟,可我也知道你小子对道盟绝对谈不上忠诚!你老实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钟离净只能说:“我确实没有兴趣与道盟为敌,我只是想为我的母族报仇,杀死魔神。”
顾行远问:“那妖王能帮你?”
钟离净看向他,“师叔,我跟妖王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但绝不存在任何胁迫,你放心。”
“这我怎么放心?”顾行远有点生气,可钟离净不愿意说,他也没办法,恹恹道:“那随你吧,不过你不想告诉我就算了,别连宫主师兄也糊弄了,没有他护着,宫中那些长老不会放过你的!哎对了,宫主师兄人呢?不是说他送你回洞府了吗?”
二人行至楼道口,顾行远说着探头往上看了一眼,又靠着栏杆看向楼下,自然没找到人。
钟离净提醒道:“他不在这里,去见顾长老了。”
顾行远大惊,“什么?”
钟离净看他不像知情的样子,便解释道:“方才他收到顾长老传信,已经走了。师叔不是去追三师伯了吗?路上没碰见他吗?”
“三师兄也没去找师父啊!”顾行远顿了顿,倒抽口气,“但三师兄把我和宋长老都打发走了,他不会是跑去找师父告状了吧?”
钟离净笑道:“在你眼中,三师伯会是这种人?”
顾行远抱怨道:“你不懂,三师兄最听师父话了,师父之前的确对你逃出去的事挺不满的,三师兄一定是跟师父告状了,师父还叫宫主师兄过去……不行,我得去看看!”
他说完转身就跑。
钟离净在他身后不紧不慢问:“不帮我逼毒了?”
正跑下楼的顾行远摆摆手,“你自己修为比我都高了,我帮得了吗?我先去看宫主师兄了,免得他被训得太惨,或是把我师父气坏了!净儿,你安心养伤,先不要出门!”
钟离净看着他三两下跑下楼,并未阻拦,谢魇到此刻才敢再出声,“阿离这师叔挺有意思。”
钟离净传音回应他,“师叔心性纯粹,又是白乘风看着长大的,对顾师叔祖、顾师伯和白乘风都极好,对我也向来真诚。像他这样的性子,想来师叔祖和顾师伯、白乘风他们也不忍心让他沾染太多俗世,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知道魔种的事。”
谢魇笑道:“不知道也好,道盟藏在暗处那些与魔神勾结的脏事怪让人恶心的,有阿离这位顾师叔这样的人在,道盟才有些指望。”
钟离净一时猜不透他夸顾行远是真心还是随口一说,也懒得多计较,走上楼梯,推开顶楼三楼的房门,门中是一整片开阔的厅堂,连通卧房,只用了屏风与珠帘作隔断。
厅中赫然有着许多生活的痕迹,有古籍、灵药材料,整整齐齐堆放在置物架上,屋顶上确实敞开一个豁口,修筑了专门的竹梯,环绕成半个扇形,一层层往上,竹梯中心飘着一汪灵泉,犹如镜面一般闪动着灵光,往上映照,夜晚能倒映出星空。
临窗处一方书案,一尊香炉,一个蒲团,迎着天边的落日霞光,清风徐徐,青纱渺渺,拂过窗台上摆放着的几个憨态可掬的小鱼玉雕,窗前还放着一架随风摇动的藤椅。
谢魇从银镯中飞出,环顾四周,总感觉这房中过分温馨了些,与钟离净冷淡的性子不大像,他走到竹梯前,望向缠绕竹梯往上爬的花藤,五瓣小花在水光中颤颤悠悠,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犹如星空一般幽深漂亮,湿润气息叫他回想起海国。
“这样的花藤,上回去海国时,我好像见到过。”
回到熟悉的住处,钟离净不自觉放松下来,说道:“那是五师叔种的,说这样好看点,让我平日夜里观星时也能看看家乡的花。”
谢魇又看向窗台上的小鱼玉雕,这些玉雕摆了整整一片窗台,有些是鱼有些是蚌,居然还有人身鲛尾的鲛人,雕工不算很好,但玉质都相当不错,还有很厚重的灵力印记。
谢魇笃定道:“雕刻这些玉雕的人,修为不低。”
钟离净道:“是白乘风雕的,五师叔也雕了两条小鱼,注入灵力,非要放在这里看门口。”
谢魇利落换了个话题,看向竹梯下那汪灵泉,一眼险些被摄去心神,才发觉这灵泉不简单,里面暗藏乾坤,看去小,实则是一大片汪洋,里面还有两位鳐鱼在互相追逐。
“这个不会也是……”
谢魇有种不好的直觉。
钟离净看他表情古怪,忍不住笑出声,“是白乘风取来的灵泉眼,还有他抓来的灵鳐鱼。我当年初来乍到,他担忧我住不惯,便布下法阵,所以这里也跟海国一样湿润。”
“那他也值得阿离一声义父吧。”
谢魇不想问了,蔫蔫回到钟离净身边,余光却忍不住瞥向屏风内,隔着一层珍珠珠帘,里面便是钟离净的卧房,他一眼便看清楚,那床帐是鲛纱做的,床倒是正常模样,可床边灯架却也是珊瑚和夜明珠……
真是处处都有海皇宫的影子,也无一处不用心。
钟离净开启顶楼结界,掐诀除去衣襟上的血迹,便在储物戒中取出一件玄黑斗篷披上。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了,上次回来没待几天,重要的东西基本都被带走了,你看也看够了,赶紧回来,我要去沧溟院了。”
谢魇问:“沧溟院?”
“嗯。”
钟离净一身白衣很快被藏在宽大的斗篷下,拉上兜帽,惊艳容颜也被藏起了大半,他抬手露出手腕上的银蛇手镯,“趁白乘风被顾师叔祖叫走,院中无人,我们再去我上次偷偷进去过的密室看看,上回我在密室发现的舅舅的鳞片,如今还在不在。”
这个房间处处都有白乘风的痕迹,也处处都有钟离净多年生活的痕迹,谢魇又是嫌弃又是不满,想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痕迹将白乘风的东西掩盖过去,又深知眼下不是时机,便暂且先记下,点头回到银镯中。
钟离净满打满算在九曜宫住了数十年,对九曜宫的熟悉深刻入骨,如今修为大涨,想要避开巡逻的弟子更是轻而易举,趁着夜色将近,他很快就到了白乘风的沧溟院附近。
他隐去身形,掐诀将护院法阵打开一道缝隙,便潜入了沧溟院中。白乘风的沧溟院还是先前的模样,并无变化,不过钟离净却已不是先前的修为,要在不惊动后殿门前符箓的情况下混进去也不再是难事。
寝殿里还是上回来的样子,书案前倒放着一卷看到一半的道经,这次香炉里的药香应当是灭了,钟离净谨慎地扫过房中,便走到床前,青龙浮雕上密室的入口通道还在。
钟离净用神力封住银蛇手镯泄漏的妖气,传音告知谢魇:“密室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谢魇应了声好,收敛起妖气,避免触发法阵。
钟离净以为他上次混进来一回,白乘风就算没有发现,也知道沈星渊进来过,会修改密室入口的法阵禁制,没想到法阵禁制毫无变化,他思索了下,化为灵光飞入通道。
密室中也如钟离净上回来时一眼,书案上仍堆放着一大堆古籍,钟离净抬脚跨过地上若隐若现的符文痕迹,走近书案,谢魇咦了一声,说道:“地上这些纹路有些眼熟。”
钟离净道:“这是隔绝窥探的古阵,若非找到入口,在外面是看不到这处密室存在的。”
谢魇恍然,又问:“这里到底藏了什么,让白乘风如此警惕?这里也没有地方可以藏啊。”
这密室着实不大,就这么几盏灯台、一张书案、一个蒲团,堆着些古籍玉简,可就这么明晃晃放在桌上的东西又有什么可藏的?
钟离净也不清楚,边走边说:“上回便是在这里发现了舅舅的鳞片,还有一枚带有海国气息的玉简,不过担忧白乘风发觉,我没有拿走,也不知道那玉简里究竟是什么。”
他说话间已然走到书案前,书案上那堆古籍摆放的位置与他上回来时有些变化,但古籍仍是那堆古籍,只是除了这些古籍玉简外,再无其他,钟离净仍不免紧蹙起眉头。
“不见了。”
谢魇藏身银镯中,也能在钟离净的神力掩护下用神识窥探外界,自然也没找到钟离净说的玉简和鳞片,他道:“也许是白乘风藏起来了。而且那鳞片,还落在了天道院。”
钟离净闭了闭眼,轻叹道:“罢了,早知道老院长已经将鳞片交到我手上的,怎会还在这里?既然玉简也已经不在,我们走吧。”
谢魇听他语气低落,本想安抚他,忽又惊呼一声,“阿离莫急,你到蒲团上坐下看看。”
“什么?”
钟离净虽然不清楚他什么意思,却也不疑有他,跨过法阵间隙走到蒲团上,屈膝坐下来。
“怎么了?”
谢魇道:“阿离,看桌下。”
钟离净垂眸望去,这张书案下空荡荡的,只是青石地板,看不出来有什么东西,可当他放出神识窥视,却隐隐察觉到一缕剑气。
“剑气?”
谢魇道:“不错,这下面,似乎还藏了什么东西。”
钟离净屈指敲了敲书案下的青石地板,声音沉闷,听不出来什么,可当他坐在此处重新打量起密室周遭的防窥探古阵时,却发现了一丝端倪,“这密室中刻满了法阵,唯独这书案周边半丈全无法阵痕迹。”
谢魇狐疑道:“这方寸之间定是藏了什么秘密。”
钟离净道:“那这方寸之间定也定有破绽可解。”
他正要起身寻找破绽,腰间珍珠挂坠上缀着的琉璃珠忽而亮起来,镜灵的声音传到耳边——
“主人,无锋剑有异动。”
谢魇也听见了,“无锋剑也是出自九曜宫吧?”
钟离净若有所思,放出琉璃珠内同金鳞剑、镜灵挤在一起的无锋剑,这开了刃的断剑甫一出来便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