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马上像是根本没有被分开过一般,谈天说地,江诗稍说的话最多,把四年间聂失月错过的全盘托出。阿伯阿婆两人比聂失月印象里年龄变得更加苍老了,但即便身体已经七老八十,但精神依旧旺盛,在他们的面容中,似乎还能看出他们年轻的样子。
“稍儿这孩子,自从你两年之约未赴就日日夜夜都在担心!可把他放可怜啦!”阿婆捏了捏江诗稍的脸颊,而江诗稍只是不羁地笑了笑。
聂失月静静地看着这一桌,碗里的饭已经吃完,她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的筷子不禁在碗里画着圈圈。听着江诗稍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点不漏地说出来,说了域芳国的鬼氏兄妹,鸿风酒百,石神沈桉悻……
两位老人也在耄耋之年了,说什么,他们也不怎么管,只当说书似的听听就好了,但只听听也挺好。
其实,聂失月还以为两老人已经会不记得她了。毕竟,这四年她错过太多。一周内一个国家都能覆灭,四年能发生多少,她不敢想象。
阿伯阿婆搬家了,江诗稍有了玩伴,成了皇族,一战成名。而她好似格格不入。
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神情略微变化了一点。但很快,她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聂失月和江诗稍准备在阿婆阿伯家住宿一晚,夜深,聂失月拿着地图,默默地看着地图上他们所在的山林。
京门国在京凝蝶上位后,前国主国后便出外游山玩水,隐居山中。京门国灭亡后两人逃到了欧阳国,便几百年间从不出面,但聂失月不少拿过他们的书信,在遗京之乱期间,国主国后隐姓埋名,在遗京之乱成功后,在丰烨国的地盘居住了下来。而他们居住的地方,大概离这里不远,甚至,就在山顶附近。
话说回来,丰烨帝国乃是当年第一个遗京之乱成功的国家,随后陆陆续续地,径落国和瑾临国也逐渐崛起最后叛乱到欧阳国懒得管了,给自己画了一大块地,不让他人接触,凡是剩下的管他去罢了但丰烨帝国几百年前乃是强大的存在,但名声太大,必定有反。在帝国里反出来了一个鸣阳国,这个鸣阳国和明姚国发音相似,顾名思义,是那些少数明姚国的血脉后代发起的。所以从一开始,丰烨国就和鸣阳国水火不容,不共戴天。
第二天清晨,家里空无一人,但聂失月已经出了门。清晨的寒风略微刺骨,山间的雾让空气变得潮湿,竹林和泥土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聂失月双脚发力,一蹬便踩着脚下的竹林轻功到了山顶。站在一竹子上,轻如鸿毛,却稳如泰山。环视四周,她发现了隐秘与山中的一间破木屋,便跳了下去。
落地后,她看了看眼前的木屋,已经破烂不堪。房前的水井,水上也长出了浮萍,水上有细微的水波。
房前砍柴的斧头也变得生锈,长满了青苔。各种植物也慢慢地在吞噬房屋的角落,肆意生长。看起来,大概已经被遗弃二十多年了。
聂失月缓缓走进房屋,每走一步,地板就吱吱呀呀地响,好似她要是在上面跑起来这房屋就会倒塌。
房屋里更是支离破碎,灶台的锅碗瓢盆已经生锈,柜子里的食材更是全部发霉过期。
而此时,她走进了一间还算是能看出来的卧室。床上已经被附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被子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了,上面甚至还有斑斑点点,但却被铺地极其整齐。
话说,这整个屋子的东西摆放的都整整齐齐,只不过是岁月的摩擦让它们变得陈旧不堪。
而在床上,只剩下了两套衣物,似乎是属于一男一女的。
看此,聂失月明白了什么。
父皇母后经岁月的摩擦,已经消散了。
……
书上记载,妖精是老不死的存在,但聂失月知道这不是真的。
以前,她遇到过一老妖精,已经活了至少将近一千两百年,灵体衰弱,已经不会再耗费灵核的法力来维持年轻的模样了。而且,她还亲眼目睹了他的消散。
若是妖精活了太久,一千年左右,依旧会因为灵体败坏而死。而人类之所以不知道这些,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见过任何妖精活这么久,所有妖精的死,几乎都是被杀死的。而且杀死妖精最多的,都是如江诗稍这样的混血儿。
一个成了武林高手的混血之人,一个月能杀死一百多只妖精。
而现在混血砍头令已经被推翻,越来越多的混血者也为了朝廷给的赏赐而去习武,然后杀死妖精。他们人称“猎妖师”。好似在他们眼中,妖精就像是那些从冥界爬出来的鬼怪一样,只不过他们遍地都有。
聂失月脑子开始嗡嗡地响,国主国后大概已经活了五六千多年了,但他们不习武,灵核自然比那些会武功的弱,死的也快。
聂失月双眼无光地看着那个已经破旧不堪的床,只能长叹一声。她缓慢地走到了外面,清晨的雾逐渐消散了,放眼望去,晨光印在天边,光透过逐渐沉下的雾。聂失月默默在门口坐下,脸埋进了膝盖里。
……
“师父,你去哪了?”江诗稍在房门前砍柴,突然看到了回来的聂失月。
“有些事,”聂失月看了看江诗稍砍的边角不齐,木屑乱飞的木柴,无奈的叹了口气,“柴很难砍吗?”
江诗稍解释:“老木头,自然难砍。”
话不多说,聂失月让江诗稍让开位置,自己坐在了板凳上,论起袖子,举起斧子。正准备砍下,突然,手停在了半空中。
江诗稍疑惑地看着她,皱了皱眉头。而聂失月却拿着斧头站了起来,把斧头往木桩上拍了拍,突然,斧头生锈的那块稀里哗啦地碎了。
“太旧了,当然砍不好。我去锻一把,”聂失月平静地说道,毕竟这把斧子是她五年前亲自给阿婆阿伯锻的,她再熟悉不过。
而江诗稍却拉住了她:“不用,去集市买一把不就好了吗?”
或许是聂失月闭关出来后记忆力变差了,都差点忘了江诗稍是国亲。两人于是准备下山一趟。
下山的路极其偏僻,是一片竹林,雾后的石台阶极其光滑,下山也略微陡坡,聂失月得走在前面,若是江诗稍摔倒了也不至于一屁股滑倒山脚下去。而这种事,江诗稍小时候难免发生过好多次。
突然,聂失月的脚步开始加快,而江诗稍发现了这一点:“诶!师父你走慢点!”慌慌张张地追上去。
聂失月的鞋子像是有钩子一样,牢牢地抓在地上,在光滑长满青苔的石阶上毫无阻挡。突然,江诗稍听到一声不同寻常的风,下一秒,只见聂失月伸手,猛地握住了正要朝江诗稍飞去的箭。
还没等江诗稍自己反应过来,聂失月把他一把抱了起来,飞快地往山下跑。
“诶诶诶干什么干什么师父怎么了???”江诗稍满脸疑惑地问。
“有猎妖师,”聂失月回答。她边跑边精巧地躲避着箭雨,看起来,藏在这里的猎妖师不止一个。
“我能拦住他们!”江诗稍对聂失月说。
但聂失月马上否定:“不行。不能让你冒险,他们已经觉得你是妖精了,现在快点走最好!”
“我……”
“你现在帮不上什么忙!”聂失月直接斩钉截铁说实话。此时,一支箭朝他们射来,而这次聂失月没有躲避,她抱着江诗稍跳起,一脚把箭矢踢了回去。
箭矢踢回去不久,就传来了竹林里一人痛苦的喊叫声。
两人越往山下,空气就感觉越潮湿,估计地面现在在下雨。而正巧在此时,竹林里闪现出几个人。
看来逃是逃不掉了,本来聂失月是不想扯上江诗稍,让他步入风险的。但现在似乎不得不战了。
她放下江诗稍,江诗稍也知道了该怎么做,拔出刀架在身前。这些猎妖师一拥而上,但聂失月和江诗稍配合在一起天衣无缝,珠联璧合。
“不杀!”
“好!”
一个个猎妖师接连跌倒,扶着胳膊扶着腿,但却一直不退下,毅力极其坚强。但这么多人,好似是事先计划好的。
就算伤残惨重,胳膊都被划出像瀑布一般的鲜血,这些带着面罩的人依旧没有停止攻击。他们一群人这样,好像这是他们的使命一样。江诗稍可看不下去。
“师父!我们还是走吧!”江诗稍求道。
但聂失月迟迟未回答,知道远处突然燃起熊熊烈火,随后一声爆炸声传来,江诗稍不禁捂住双耳。
竹林马上被爆炸的影响而被破坏,竹木乱飞。聂失月一手挡在脸前,而江诗稍没来得及,脸庞被竹木刮了一道血痕。
“来者何人!?”聂失月喊道。
“酒舟楼楼主在此!”
“暮莹!?”
“失月!?”
爆炸后的火光后,是一瘦小的身影,两个辫子和头上攒的步摇在火影中随风飘扬。在她一旁站着一个略微矮小的男子身影,但两人能确定,那人不是沈桉悻。
火光退去,只见那黄衣男子顺势从身后拿出一把青绿色的伞,架在了两人头上。突然,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而师徒两人只是默默在雨中站着。
“你们怎么在这里?”暮莹惊讶地问道。
“来拜访人家,正要下山,”聂失月回答,“你怎会在此?”
“欧阳国的酒舟楼刚取到妖精们传来的信息,说这山里似乎有成群结队的猎妖师,便来查看,”暮莹解释道。
“欧阳殿殿主,”江诗稍向那黄衣男子行礼。
“园珠殿下,”欧阳殿殿主也回答道。
没想到此人就是当今的欧阳殿殿主,但果然,刻在骨子里的气势不会消灭。他给聂失月的感觉,依旧像是三百年前欧阳人的感觉。
但此时,聂失月也不好说别的什么:“见过欧阳殿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