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一夜烈焰狂情,全家福毫不意外地成了方欢的裙底臣,表示愿意陪着她去沙漠绿洲,与之双栖双飞。次日清晨,他便将两匹骆驼牵到集市上,用卖掉其中一匹的钱买足了够两个人用三个月的食物和日杂用品,之后回家和方欢一起锁上屋门,直奔峡江。
一马一驼并驾齐驱,不日进入沙漠,两人头顶艳阳,迎着风沙踩着热浪,于金色沙海中御骑前行。
几经跋涉,两日后终于来到沙漠绿洲。但见翡翠色的湖泊如镶嵌在沙金中的碧玉,湖风轻轻吹拂,波澜不惊,水天一色。
火烈鸟群从芦苇丛中惊起,数片银羽于白絮中徐徐飘降。金色的胡杨逆光闪灿,红色柳枝在水面上划出道道涟漪。赤藓漂浮如金属镂雕的云朵,光滑而质感。青兰花蕊中蜜蜂振翅,扇动锦鲤鳞片闪烁的光芒。一片白墙灰瓦的简洁屋宇,坐落于玉湖之畔,墙面部分墙皮脱落,斑斑驳驳的似经年华洗礼,苍郁中透着神秘气息,引人深思。
走到那白屋之时,就到一堵高度大约六七尺的旧围墙前。变黑的木质无漆院门洞开着,铁门环业已锈断。那白屋的大门也大开着,门槛上坐着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婆。?
门槛被岁月磨出了温润的弧度,如同一弯老去的月亮。老婆婆端坐在那里,瘦削的背脊依然挺直,仿佛骨子里还刻着韶年的骄傲。她的白发用一根褪色的蓝布带松松挽着,几缕银丝在风中轻轻摇曳,俨如沙漠里倔强生长的苇草。
她破旧的粗麻衣襟洗得发白,却整齐地交叠在胸前,袖口露出的手腕瘦得像雪岭琼枝,皮肤下蜿蜒着淡青色的血管。隐隐约约的老年斑,宛若沉浸在清流中的浅色卵石。
她貌似遥视远方,眼睛却显得空洞无神。
方欢估摸着老人家该年逾百岁了,立于一庹之外温柔地喊道:“奶奶,您一个人住这吗?”
全家福在身后揉着她的屁股道:“告诉过你了,她是癫的,不会理你。”
老奶奶的目光由远拉近,最后回落在稍近的湖面上,枯瘦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自己的膝盖,阳光在她的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是蝴蝶停驻的痕迹。
方欢仔细观察之下,心底竟由然生出一种莫名奇妙的感觉,仿佛她们之间有着不解之缘。
“我知道啦!”方欢回头抛给全家福一个媚眼,又向老奶奶走近两步,亲切地问道:“奶奶,我们想跟您一起住,可以吗?”
老奶奶的眼皮忽然颤了颤。她慢慢转过头来,动作优雅得像个被惊醒的贵族。浑浊的瞳孔里浮着雾气,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微微收缩。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划出迟疑的弧线,最终朝方欢招了招,薄薄的嘴唇微微翕动,“姑娘!来…来…”
见老奶奶努力将身子前倾招呼她靠近,面容慈祥,目光亲切,方欢便听话地将头凑了过去。
老奶奶轻捏着她的左右耳垂,激动得全身发抖,“欢欢!你是欢欢。我的宝贝孙女呀!你娘仨失踪整整五十年,奶奶今天总算遇到你了,不然的话,死不瞑目啊!”
方欢心存疑惑,轻问道:“奶奶,您咋知道我是方欢呢?”
老奶奶抚摸着她的脸颊道:“你左耳垂背面长着一颗肉痣,而你妹妹喜喜的肉痣恰好长在右耳垂背面,奶奶一摸便知。”
此刻的方欢突然听见记忆深处传来清脆的笑声。她看见五岁的自己跟妹妹分别坐在奶奶的两个膝头上,窗外飘着雪,奶奶的银簪在灯火下闪耀着暖洋洋的光,“等欢欢喜喜长大了就去沙漠绿洲玩,那里的天蓝得能照见人影,夜里星星掉进湖里,会变成发光的鱼。”奶奶的手指温柔地梳过她两姐妹的发辫。
原来全家福口中的疯癫老媪竟是自己一别半个世纪的奶奶,方欢的眼泪终于决堤。她跪下来抱住这个单薄的身躯,闻着老人衣领间阳光与草药的气息。湖边的芦苇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这场迟来五十年的相认。老婆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哼起一支走调的歌谣,那是童年每个夜晚的安眠曲。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白色的墙面上交融成完整的剪影。
见阔别半个世纪的婆孙俩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沙漠绿洲里意外相逢,老人的疯瘨之疾也被亲情瞬间治愈,全家福十分震撼,惊叹世事离奇,不可思议。“奶奶!”他恭敬地喊道。
老奶奶嗯了一声,笑看着方欢。
方欢便甜笑着介绍道:“奶奶,他是你孙女婿嘞!叫全家福,住沙州城里。贩卖牲口赚了不少钱,家里有房有地。我们在城里住久了,就想进沙漠绿洲来住几个月散散心,到时候带您回城里去享福。”
听方欢这样介绍自己,全家福心里乐开了花,笑哈哈道:“奶奶,现在的沙州比以前繁华多了,您肯定会喜欢。”
“好好,喜欢!跟家福和欢欢去城里享福。”老奶奶乐呵呵地,指着两车东西道:“快把车驾拉进院子里,东西全搬屋里去,里面宽敞着哩,房间住不完用不完。”
方欢笑吟吟道:“奶奶,你先坐会,我帮家福把东西收拾好了再来陪您聊天哈。”
老奶奶满心欢喜,连连点头道:“好好,你们去忙。”
货物安放好后,方欢笑嘻嘻地吩咐道:“家福,你负责做饭,给咱奶奶整一顿好吃的。”
全家福朗声应道:“乐乐,你好好陪陪奶奶,其他的事情我全包了。”
方欢嗯了一声,便又来到奶奶身边,将奶奶扶到大厅后墙摆着的木背长椅上坐着。她指着墙上画着的一把刃身极长的巨剪,以及巨剪下书着的“久品恋池”四个粉红色行楷字问道:“奶奶,您怎会对沙漠绿洲这么熟悉?这久品恋池又是怎么回事呢?”
奶奶认真道:“你先告诉我,家福怎么喊你乐乐呢?你改名了吗?”
“奶奶您一百多岁了,头脑还这么清醒,厉害啊!”方欢赞了一句,随口编道:“妈妈说爸爸自我和妹妹才三岁时便离家,八年未归,杳无音讯,不知所踪,肯定是不要我们了,于是背着您将我和喜喜带到禺州,跟了一个叫乐善举的有钱人一起生活,所以我们就跟着姓乐了。这个继父很有爱心,对我们很好,只可惜身患残疾,双目失明。”
奶奶又问道:“那你妈妈和继父还有喜喜,他们现在都好吗?”
方欢毫不犹豫道:“好着哩,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喜喜的老公在朝为官,叫鸠集,您听说过这个人吗?”
奶奶沉思半晌道:“你说的可是郝汉的拿风武士鸠集?”
方次肯定道:“是啊!他女儿是皇后鸠揪。”
奶奶面现忧色道:“他应该比我小不了几岁,五十年前喜喜才十岁,就算十四岁嫁给他,那时他也过了花甲,有生孩子吗?”
方欢便又糊弄道:“有啊!叫鸠南,禺州第一才子!现在已经是儿孙满堂啦!”
奶奶再问道:“你呢?生了几个?几个孙子?这个全家福才四十多岁吧!你怎会跟他?莫非你改嫁了?”
方欢竖起食指在嘴前嘘了一下,悄声道:“奶奶,被您说对了,欢欢肚子不争气,第一任姓赵,也在朝为官,生了八个女儿,嫌我不生儿子把我给休了,补了很多钱给我。之后我就跟了阿福。他也是离异,自己没得生,便不嫌我。不过他以为我比他小,您可别说漏了嘴喔!”
“哦哦,我知道了。”奶奶叹了口气,不无遗憾道:“欢欢,一切都是天意,认命吧。有你爸爸的消息吗?”
方欢点点头,娇声道:“我对爸爸没有印象,也没他的消息。奶奶,现在轮到您说这里的事啦。”
奶奶正要开口,就听全家福喊道:“菜上桌喽!乐乐快扶奶奶过来吃饭。
这一顿炒了十个菜,还煲了汤。奶奶吃了个大饱,回房去休息时,发现床铺和房间都被整理清洁过了,她心情特别舒畅,幸福感满满。
方欢扶奶奶上床躺下后,招呼道:“奶奶,您先歇着。我和家福出去蹓达一会,回来再听您讲故事。”
奶奶叮嘱道:“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方欢嗯了一声,拉着全家福来到了湖边。此刻正是黄昏,夕阳残照,霞光万道。
?温暖的阳光在湖面碎成千万片金鳞,徐徐晚风裹着沙枣花的甜香拂过水面。
全家福赤脚踏进浅滩,冰凉的湖水漫过脚踝时,他回头望向方欢道:“这湖水好澄澈啊!我们洗个澡吧?”
方欢知其所想,微笑以应。她解开发束,乌黑的长发如瀑布倾泻,发梢垂进水面,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水凉吗?”她卷起裤腿,莹白的脚趾试探着点在水面。
日落月升时,全家福忽然弯腰掬起一捧水,水珠从他指缝漏下,在月光里串成晶亮的弧线,“试试看呗!”他话音未落,方欢已笑着躲闪,却还是被溅湿了衣襟。薄衫贴在锁骨上,像一片半透明的蝉翼。
他们踩着湖底光滑的卵石往深处走去。全家福的衬衫漂在水面上,像一片舒展的荷叶。方欢忽然潜下水去,青丝在水里散开如墨,再浮起时,她手里攥着枚彩纹贝壳,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水晶。
全家福望着方欢被月光照亮的侧脸,伸手替她拨开黏在颈间的发丝,指尖碰到她性感迷人的后颈时,他只觉着腿根部顿时一热,杠杆自然抬起后间或点击水下翘臀。方欢忍无可忍,忽然转身扑进他怀里,溅起的水花惊飞了芦苇丛中的夜鹭。湿透的衣衫下,两颗心脏隔着温热的湖水怦然共鸣。
家福低头吻她带着咸涩的唇角时,有尾银鱼从他们交缠的足间游过,尾鳍扫过脚心,像命运给予的温柔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