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树林之中,蓝忱与徐义你来我往的出招,无一留情。他们对掌功的控制炉火纯青,打得红树枝干接连折断落地,一时间,这里除了雨声,多了诸如枝条断裂、落地的动静。
见掌功不相上下,蓝忱使出玉竹棍,徐义刺剑抵抗。由于双方出招迅猛,有一棵树不堪重击,竟从距地面约两米处被生生斩断。树欲倒,压其他树,然而因着被压的树枝承担不了重量,这断了的树又逐渐倒地,发出一声巨响。
打斗的动静更大了。
阿婧默默的观望着,仿佛失去感知外界的能力,没有任何反应。
在她左前方不远处,鹤老头盘着腿,吃了粒治内伤的药丸,想要运功疗伤,不经意转头看见阿婧木然的神情,微微一惊,他道:“阿婧,能否劳烦你帮一个忙,扶我起来?”
阿婧没理,眼睛都没眨一下,仍是望着对打的两人。
鹤老头重重叹气,虽不了解阿婧一家的事,但他能理解阿婧的心情。徐义曾是徐武,后不仅成为闵义,还反过来害了曾经的家人,这种打击换成谁都会受不了。
家人是仇人,这是怎样的噩梦?
“此乃徐义之错,他作孽,你别为难自己,啊?”鹤老头语重心长的劝道,他不希望这个武功不错的小丫头从此心如死灰,这样太可惜,他的徒弟也会难过。
“阿婧,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阿婧?”见阿婧纹丝不动,鹤老头有点着急了,胸前难受得紧,他内伤颇重,此番根本无力起身,咳嗽几下,待呼吸平稳些,他扭头往打斗的方向看了眼,那里却已不见人影。
打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鹤老头担心起蓝忱来,蓝忱纵然天资卓越,可始终年纪尚浅,比不得徐义勤奋练武多年,若僵持下去,谁胜谁负难说,但胜率应是蓝忱低的。忽地,他想到一计,或能刺激阿婧。
“丫头,你听我说,阿忱武功没有徐义强。你也知道,徐义心狠手辣,若你不去帮阿忱,他很可能死在徐义手上。”
他是夸张了的,就见阿婧在他话刚说完时,身子侧过来,眨了下眼,“死在徐义手上?”
阿婧的声音有些颤抖。
鹤老头狠了狠心,“是,会死在他手上。”
“不行,不能死,他不能死,不能、不能让他杀死他。”阿婧语无伦次的说着,双脚一动,双腿腾空,向前方树林飞去。
鹤老头呼出口气,这姑娘虽看着还是不对劲,但终归不像个木头了,她这么在乎阿忱,鹤老头有点欣慰。
阿婧脚下不停,循着刚才视线里蓝忱与徐义消失的方向寻找,没一会,就看到了他们。
徐义出剑凶狠,每一次皆刺向蓝忱的要害处,而蓝忱以玉竹棍抵挡着,左手却在流血。虽然光线昏暗,但阿婧只需一眼就能确定他攥紧的手心滴下的液体是什么。那只手因她而伤,此刻,恐怕因徐义的攻击伤得更重了。
阿婧悲声一吼,握紧双拳,全然不顾的冲向徐义。徐义不认是父亲,只认是仇人,那么,他就只是仇人,自己为何还要顾念什么血肉亲情?
这一声嘶吼似痛,又似恨,更有怨。
“我杀了你!”阿婧大喊。
喊得对打的二人分了心。
蓝忱偏了偏头,视野里,阿婧目标明确,拳拳冲着徐义打去,只是招式动作全无章法,仿佛发泄一般。
因为阿婧的加入,徐义不得不防御她的强势攻击,于是乎,蓝忱自然而然的停了手。
“阿婧,你不要逼我连你也杀。”徐义沉声道,好似真的不想动手。然而,他每反抗一招,就会刺出一剑,剑锋刺骨。
阿婧冷笑,躲开徐义的一刺,从身后拔出双剑,“我知道你人面兽心的真面目,你不会放过我,我也不能放过你!”话毕,她双手握剑攻向徐义。
徐义双眼血红,开始全力反击,且招式疯狂。
以蓝忱了解,徐义在与他打斗中已经受伤,不管他内功如何,眼下肯定消耗不少气力,而这时阿婧出手,只要细心观察徐义的出招规律,就能找到打败他的机会。蓝忱一边站在外侧观察一边思考,然而他发现,阿婧的攻击仍然随心所欲。
若说刚开始这样是情有可原,但在打斗真正发生以后,那就无论如何,不能任情绪掌控自己,这无异于浪费自身优势。
纵阿婧如此,蓝忱亦做不到埋怨,他知道这一切在于徐义的无情与无耻。沉吟一瞬,他决定等观察一会再插手,毕竟阿婧的怨恨需要彻底宣泄。
阿婧凭借本能攻击着,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报仇。这个想法充斥脑海,逼迫着她,让她恍惚中觉得,全身的功力都集中到双剑之上,似乎将要崩溃。
多次交锋过后,徐义敏锐察觉阿婧双剑接连出招过程中会存在短暂的停顿,这是个明显漏洞,那个瞬间,谁都有机会给她一击。
就在徐义怀着纠结的心是否打出这一招时,林中突地飞出一人,从他胳膊下方一剑刺向阿婧接近心脏的地方。
“阿婧小心!”
听到蓝忱的声音,阿婧一怔,挡住徐义剑招之时,胸前剧痛袭来,目光转动间,看清了乍然出现在徐义身后的人。
叶默戏谑的笑着,手中的剑都是血。
“阿婧!”
伴随蓝忱的一声惊呼,阿婧受到徐义一踢,一根玉竹棍飞来击退徐义和叶默,而阿婧吐着血,人朝身后飞出。
阿婧愣愣的,望了眼徐义那张冷血无情的脸,想起母亲阿香和兄长阿钰,这一瞬间,身上的力气如同过往的回忆终于散尽,什么也没留下。
要死了吗?死了,挺好的。
阿婧双眼徐徐合上。
在她落地之前,蓝忱将她接到怀中,玉竹棍飞回,他长袖大力一甩,竹棍击向攻来的徐义,蓝忱抱着阿婧后退。
与此同时,徐义踢开竹棍,又持剑刺向蓝忱。
蓝忱收回竹棍,因怀抱阿婧,只能退避为主,倒退数步之后,他挂念阿婧伤势,无心恋战,即道:“我把秘籍给你。”
“此话当真?”徐义讶然,停手落地。
蓝忱睨了睨他,眸光冷漠。徐义看一眼他怀里的阿婧,闭嘴,不问了。
站定后,蓝忱缓缓蹲下,摸了摸阿婧的手腕,眼神愈加冰冷,他不该掉以轻心的,从袖子里拿出书卷扔去,他一语未发,随即抱起阿婧转身。
树上的叶默招手,故意道:“别死啊,希望后会有期!”
蓝忱头也不回飞奔,只是抱着阿婧的右手动了动,一股气流冲向他身后。
叶默呵笑着低头,准备去问秘籍是真是假,哪想腰侧受击,他脸一僵,痛得朝树下倒去。
徐义欣喜若狂的拿着书卷,大笑,听到身后一声响,他转头一看,也不管叶默怎么样,激动的说:“拿到了,我们走!”
眼见他直接离开,叶默气愤捶地,想到还在闯机关的闵思卓,才觉好受一些。本想拖延一会,让父子俩尝尝兵刃相见的滋味过瘾,但闵义走得飞快,他也不好停留。
人一走,雨下得更密了,林间地面潮湿的范围一点点扩大。
蓝忱额发皆湿,把阿婧带到鹤老头所在的地方。刚刚给阿婧把脉,只觉脉搏微弱不已,他心急如焚,只能先来此求助。
鹤老头凝神给阿婧查看,少时,说:“她内功混乱,心脉受损严重,服药了吗?”
蓝忱忙取出药瓶,拿一粒药丸放到阿婧唇边,红润的唇微微发白,他轻轻触碰,却发现她吞不下去,遂想用蛮力逼迫吃下。
鹤老头制止道:“吃不了就算了。”他叹了叹气,“你输内力看看,先护住一口气……”
“好。”蓝忱立刻依言照做。
鹤老头欲言又止,他没说完的下一句话是,“即便输送内力,也要有心理准备救不回。”
阿婧的状况比之他曾经的有过之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