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说。”叶蓁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也打破了办公室中的寂静，在场几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廖为民说道，“蓁蓁有什么问题尽管说，我们大家一起探讨一下。”

叶蓁蓁得到了廖为民的许可，大着胆子把这几天压在心底的一个问题问了出来，“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可能是我的工作经验不足，也有一些欠考虑的地方，如果说的不对请各位领导不要笑我。”叶蓁蓁问题还没有提，先把自己的致歉说了出来，她翻了翻笔记，继续说道，“我不是学法学的，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发生了这种事情，大家直接去法院走司法程序是不是要轻松得多，做出的判决也有强制力，我们这几天参与解决纠纷，感觉不管是学校还是公司，他们的补偿也好、赔偿也好，似乎都找不到什么法律依据，这样处理我们会不会面临什么未知的法律风险？”

听到叶蓁蓁这么问，廖为民轻松地笑了笑，说道，“相信这个事情大家也有一些疑虑，明一是法学博士，本来该让他回答，不过今天我在这里给大家班门弄斧一下，万一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请明一为我补充。”

廖为民清清嗓子，说道，“这个案件其实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太多对死者有利的证据或者合理怀疑，如果一味的希望诉诸法律来解决问题，那么这件事法律处理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最终认定为自杀，除此之外，还有可能反过来去追究死者家属扰乱公共秩序的行为责任。诚然，如果不明不白的让学校和公司掏钱赔偿，似乎对他们也不公平，因为他们暂时看起来没有，至少是没有证据表明，需要负主要的责任，那么这样一来，去打官司的话，死者家属必然是对这个结果不认可的，但是这个事在司法程序上已经算是结束了、盖棺定论了，后果是什么？这些家属必然还会继续闹事，看起来一锤定音的判决，在事实上可能根本没有解决掉这个纠纷，况且打一场官司下来，耗费的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要高得多，如果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社会上的舆论影响不好不说，更有可能引发新的风险和冲突，等到那时候双方积怨一旦加深，再处理起来可就没现在这么容易了。”

翟明一见廖为民说了半天也该累了，走上前递了一杯茶水，趁廖为民喝水的功夫，说道，“廖局说的和我想的差不多，咱们的基层仍然没有完全脱离熟人社会，就算这件事交到法院去办，大家处理的思路差不多也是一致的，就是要做好当事人的工作，防止矛盾转化或者矛盾激化，这次王雨妈妈喝安眠药，就是矛盾激化的一个结果，如果当事人之间并没有一个大家互相都认可的判决，即使形成判决书，最终在执行上仍然会面临诸多困难，这种局面下，能够调解结案是最好的结局，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方面矛盾症结处理的时间短，有助于尽快恢复社会秩序，避免更大的事件和潜在的风险。另一方面调解结果往往得到了各方认可，将来执行起来面临的阻力也要小得多。法律是冰冷的，也不是万能的，与其作出一个无法执行的判决，不如去解决现实的冲突，只要矛盾解决了，解决好，将来没有别的因素介入，一般不至于再次引发新的矛盾。”翟明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法学越学得久，越是觉得不是什么纠纷都能通过法律解决，甚至相当多的纠纷，法律都没办法解决，所以我们想要改变社会，就要不断地改变自己。其实法学和医学一样，现代医学对很多的疾病都无能为力，况且还有更多很小的头疼脑热都还是要靠身体自我修复，我们的社会也是这样，法律只能解决特定的一些问题，更多的纠纷是没办法恰好嵌合在法律条文中的，只能通过法律工作者不断地分解、规范化，才能套用司法工具解决，而越接近基层，纠纷就越是具体和复杂，这个分解到过程也就越难。”

说到这里，叶蓁蓁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各方当事人都能接受的结果，可能也并没有那么容易取得，这么说来，我感觉我们这次似乎从总体上看还挺顺利的。”

坐在一边听了半天的刘辉也忍不住说道，“岂止是顺利，简直是非常顺利，前几天学校和公司都咬死了不肯出钱，当然人家确实没有出钱的必要，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除了学校在管理上确实有点漏洞这一点能拿出来说一说之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真让夏校长辞职谢罪吧，况且人已经没了，他辞职孩子也活不过来了，家属不如拿点钱，既惩罚了对方，自己将来也有个依托，这样还比较实在。”

黄旭川说道，“是啊，我们在省里开会，大伙其实这几天七嘴八舌地也谈了几版方案出来，但是不论哪一个在落实起来都有一点困难，谁知咱们廖局一下来指导工作，这矛盾就立刻化解，真的可以说是势如破竹，今天下午的处理结果，给省里的工作专班带来了个大惊喜，大家都说咱们的领导就是不一样，我们需要和领导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廖为民听到后来，连连摆手，说道，“黄处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这种事情最难处理，你们肯定要比我清楚，但是这次他们两家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其实令我也感到意外不已……”

不等廖为民说完，刘辉边抢道，“那肯定是他们看到北京的领导亲自下场督阵，见到领导威严，赶忙就都投降了。”

廖为民笑道，“这是什么话，都什么年代了，哪还讲这些，咱可没逼他们，不然好像成了咱们压着他们掏钱解决问题了一样。”

刘辉说完便知道自己失言，赶忙找补了几句，说道，“说不定他们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做贼心虚怕您深究不放，这才想早早结案了事。”他说完看着廖为民的神色，直到见廖为民点了点头，自己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只见廖为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和明一回来的时候也有过这个考虑，他们这么做反而让人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说不定也是他们单纯的是看到死者家属的遭遇有点于心不忍呢，上午夏校长那个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装的。”黄旭川说道。

刘辉听黄旭川这么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说道，“是啊，反正我是知道的，这学校和公司他们两家都有的是钱，拿这点出来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大事，说不定就当是做慈善买心安了，冯俊华平时也没少往灾区捐钱，这次遇上自己手底下的事，他更该捐点。”

几人七嘴八舌又讨论了一阵，刘辉见大家说的口干舌燥，便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吃点饭吧，那边都准备好了。”

叶蓁蓁因为惦记着晚上和江凌雪的饭局，取餐的时候并没有拿太多东西，不过好在她是个女生，吃的少也没有人注意，吃饭时廖为民又问刘辉道，“王雨妈妈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消息？”

刘辉咽了一口菜，说道，“领导，刚刚我们的人从医院传来消息说，这次算是发现的早，吃的药也不算多，抢救过程比较顺利，预计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苏醒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廖为民心想，他和翟明一说道，“明一，明天周五了，你先买好明天下午的车票，要是没什么意外我们明天下午走，学校那边的事你也多盯一下。”说完又看向叶蓁蓁，继续说道，“蓁蓁，你和公司那边继续保持联系，明天上午再联系看看他们的补偿方案什么时候可以落实。”

眼看他们俩都有点事情要做，林存知也在等廖为民吩咐，果然，廖为民下一个就和他说道，“存知，你这两天准备一个材料，回头给谷局交上去，此前的一些基础性材料和省里的工作，麻烦黄处也配合做一下。”

几人纷纷领命，最后廖为民端起面前的茶杯向刘辉说道，“刘局，这两天在你们这添麻烦了，我们大家以茶代酒感谢刘局。”

刘辉突然见话题转向了自己，连忙说道，“这几天方局在外面培训，不然说什么他也会来和您学习请教，不过他也让我代他向各位领导问好，这样，我们大家一起敬方局一杯。”

大家一起喝完后，黄旭川接过话继续说道，“这次领导们来都有专门的任务，时间紧迫，这次我也没有机会带着大家多到下面几个地方调研走访，虽然有点遗憾，但是我们这次的工作取得了理想的结果，欢迎下次领导再来指导工作，我们好好安排一下调研行程，让领导看看我们近年来的工作成果，我借刘局宝地，代表咱们省局处置处的同事们敬各位领导一杯。”

大家接连客套了一番，廖为民总结道，“刘局，我们工作办完了，吃也吃好了，明天你有事就先忙，不用专门耗在这陪我们，有事让张主任和我们小林说一声就行。”

晚餐散的很快，刘辉一直把廖为民等几位领导送到市局门口，廖为民见刘辉没有准备回去的意思，便说道，“好了刘局，你别送了，我们就住对面，你也早点回去吧。”刘辉还忙着想说要送领导到酒店，结果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后，仿佛听到了个大好消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刘辉挂了电话，连忙和廖为民说道，“廖局，王雨妈妈醒过来了，身体状况目前还不太好，不过肯定没有生命危险了！”

廖为民连着说了几个好，说道，“这下我就真的放心了，明天我们继续跟进一下他们落实补偿的具体情况，你正好喘口气，估计别的工作也积压了很多，你该忙你的就去吧，不用管我们了。”

刘辉和张涛继续又送了几步，在廖局的坚持下，终于是没有送过马路。

回去酒店的路上，叶蓁蓁思前想后，鼓起勇气和廖为民说道，“廖局，我在这边有个发小，正好在宁安小贷工作，我们好几年没见了，我这次来和她约了今天晚上见一面。”

廖为民想了想，感慨道，“多年未见啊，人可能未必还是从前那个人了，你晚上本来就不用上班，我没有权力不让你去，不过咱们现在和她在工作上有利益冲突，你要记得工作纪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自己心里得有数。”

叶蓁蓁说道，“廖局，她不知道我在这边工作，也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嗯，那就好，你自己把握好。”

回房间后，叶蓁蓁简单收拾了一下，本来好多年没见了，她想换一身漂亮的衣服见面，但是想了想自己也没那么会打扮，还是决定今天这样朴素点就挺好，况且时间已经不早，她把刚脱了的鞋又穿上，照照镜子便下楼准备打车。

叶蓁蓁刚走到酒店楼下，一眼就看到翟明一也站在不远处的路边，她还在想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走过去，一辆豪华轿车从对面调了个头停在了翟明一面前，副驾上跑下来一个女人，给翟明一拉开了后排的车门请他上车，翟明一倒也没有客气，直接钻进了车里。

由于天色已晚，叶蓁蓁离得也有点远，看不清那个女人的长相，不过就大致来看，身材至少是凹凸有致，想来容貌也不会差到哪里。等目送翟明一座驾走远，叶蓁蓁情绪低落地上了自己的出租车，想着刚才的场面，突然有点心酸，虽然翟明一应该是没有结婚，但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也太妖艳了，相比之下自己就像是个小学生，而且看他那样子，似乎早就习惯了自己身边被这样的女人环绕，自己的机会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一直到了约好的咖啡店，叶蓁蓁还在想着这件事，直到江凌雪的出现才把她从忧伤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其实照理说她应该没那么快就能认出江凌雪的，因为多年不见，江凌雪的变化太大了，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冒着傻气儿活像是个假小子的人了。但是江凌雪的穿着打扮实在是太好认了，因为像这样的美女，今天叶蓁蓁见了不下二十个。

看来江凌雪是下了班直接过来的，因为她和何琪她们一样，都穿着宁安小贷统一配发的制度，只不过江凌雪下班的时候至少换回了自己的平底鞋。

叶蓁蓁见江凌雪走了过来，连忙朝她挥手，江凌雪一下子本没在人群中找到叶蓁蓁，直到看到有个人在朝自己挥手才依稀认出了儿时的那张熟悉的轮廓。

多年未见，二人稚气已脱，当年的两个小女孩如今都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女，江凌雪一见面就率先说道，“哇，这么多年没见，你可越来越漂亮了。”

“哪有，还是你要美的多，小黑丝一穿，得迷倒多少男人。”叶蓁蓁一看见江凌雪这个打扮，就又想起了那个不争气的林存知。

“哎别提了，这就是给别人看着好看，自己穿的难受死了，大夏天真是活受罪。”江凌雪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在裙子里扒拉着把一条腿上的丝袜脱了下来，这顿操作给叶蓁蓁看得目瞪口呆，说道，“你这……”

“哈哈，我图方便，买的高筒的，这样不想穿的时候脱的方便一点，而且上厕所的时候也轻松”说着又把另一条腿上的也脱了下来，继续说道，“这下感觉就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