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没有想见他，随口问问而已。”翟明一倔强地说道，努力摆出了一副平淡的表情，把脸扭向一边看着窗外。

窗外的艺术中心随着汽车的远去而越来越小，翟明一也终于看清了这幢宏伟建筑建筑的全貌，他张了张嘴，没忍住还是向姚窕问道，“这里…得修了多长时间啊？”

姚窕手里举着手机在耳边，对翟明一眨了眨眼睛，没有直接回答翟明一的问题，“当然是修了很久。”说完就没有再看向翟明一，而是往头枕上一躺，用手拨弄着头发说道，“怎么样文锦，早上还顺利吧？”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别提了，还是老样子，早上人家的闹钟都没响，老翟自己就爬起来了，要说这人上了岁数，难道真的就不用睡觉了吗？”

“他就是这样，就和个机器人一样闲不住，早上给他做饭吃了没有？”

“早上给他做了他爱吃的丸子汤和煎蛋，衣服和鞋也都给他收拾好了的，姐姐你放心好啦，他想吃什么我们这都有，来我们这哪还能饿着他？保管都给他喂饱了。”祝文绣最后一句话声调有点提高，姚窕也听出了里面的含义，刚想调笑一下，却听见呼啦啦地一阵杂乱的声音过后，祝文锦那边又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显然是祝文绣在一旁说话，她离祝文锦手机的距离虽远一些，但说话还是能被听得清清楚楚，“你说老翟多久都不来一次，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这昨天晚上他醉醺醺的，今天早上我迷迷糊糊的，搞得我不上不下，真是难受的要死了，忍着给他去做了饭，他吃完一抹嘴走了，我现在是睡也睡不着……”

姚窕知道她们姐妹俩昨天晚上照顾醉汉工作量很大，突然又不好意思调侃她们俩，于是说道，“好了好了，你们这几天没事就出去逛逛街散散心，他回来还得一阵子，正好你们能好好休息。”她安慰了一下祝文绣，又对祝文锦说道，“对了，文锦，你明天有安排没有，我这边有个小姑娘，你看看能不能去你那干活，她的天赋和基础可能相对薄弱了一点，但是还是能吃苦、肯下功夫的。”

“姐姐这么客气干嘛，我这边怎么安排还不都是你一句话嘛，既然姐姐都下指示了，我马上就办。”

“那可是你的地盘，我哪能乱指挥，待会儿我先把信息给你发过去，你先审核审核，谢谢你啦帮我这么大忙。”

“姐姐哪里的话，是哪家的小姑娘被姐姐看上了，真有福气。”

“哈哈，我把人交给你，你得要多照顾照顾啊。”姚窕没有向祝文锦如实交代心萍的来历，打了个哈哈就遮掩了过去。

“这事姐姐只管放心，你安排来的人我肯定得多加呵护。”

姚窕又嘱咐了几句才挂了电话，翟明一手托着腮，斜眼看着姚窕说道，“怎么还当起菩萨来了，不像你啊？”

“我劝你最好先谢谢我，不然我可不和你多讲。”姚窕嘴里说着话，转眼又给另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趁还没接通电话的这一会儿，翟明一疑惑道，“谢你？谢你什么？我也不认识什么小姑娘需要你照顾啊？”

“现在没有，难道以后不会有吗？”

翟明一还没来得及说话，姚窕那边的电话就接通了，她笑着朝翟明一眨眨眼后便把头扭向另一边打电话，留下翟明一呆坐在旁边。

“心萍，今天有听话出门逛街买衣服吗？”

“谢谢姚总，让您破费啦，我买了一身运动衣和一身偏休闲一点的正装，还有两双鞋子和一条裙子，我拿手机算着总价买的，刚好够了最低的保级额度。”

姚窕心想，心萍这是买了两套衣服两双鞋一条裙子，算下来差不多一身衣服也得两万多，她松了口气，因为听起来心萍虽然节省，但是眼光至少应该还是不差的，没有为了贪数量而一次买好几件便宜货。

心萍因为是第一次去这种高档商场购物，正在激动的兴头上一直说个不停。姚窕刚想告诉心萍明天面试的事情，她也不得不听心萍继续说道，“我今天逛街看到有一个包很漂亮，感觉很符合您的气质，就自作主张买下来送给您啦，哈哈，也多亏了这个包，居然要三万多，不然我哪能花得了这么多钱啊。”

本来姚窕担心心萍这几天舍不得花钱或者说不好意思花钱，早上专门骗心萍说她在那个商场的会员权限要到期了，这几天还需要在商场一楼专柜至少消费5万的额度才能续上最低的会员权限，而自己又没时间去逛，这才让心萍去逛逛买买衣服什么的，任务是至少得花掉5万块钱，超过了也不怕，能拎得动就行。那家商场一楼都是各大奢侈品牌，女孩子去了之后在可以随便买的情况下哪有能忍得住不买的，5万块在那里实在是买不了几样东西，姚窕都准备今天要大出血了。谁知道心萍没买几件衣服不说，还买了个包回来要送给自己。姚窕听心萍骄傲地说完后顿时眼前一黑，只得无可奈何地笑了几声说了句谢谢，好在心萍还是买了两身衣服的，买了至少比没买强。

心萍丝毫没有听出姚窕话里的无奈，激动地继续说道，“我早就听说北京这大城市房价高，但没想到物价居然也能这么高，这得挣多少钱才够啊，姚总我也不怕您笑话，今天一天花的钱，感觉比我从小到大上学花的钱都多，这要是吃饭够我吃好几年了。那条裙子我是真喜欢，本来没舍得买的，但是还是咬咬牙买啦，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漂亮、这么贵的衣服在身上，我……”

说到后来，心萍的话里已经带了点哭腔，姚窕听着心萍那一大串感谢的话，心想这孩子看着成熟，但实际上仍然还是特别的单纯。当然这也怪不得心萍是这样，心萍虽然在这世界上活了二十多年，但对于心萍这几天才刚刚接触到的这个世界来说，还活脱脱算是个新人，曾经的生活经验和生活观念一下子都被颠覆掉，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适应的了的。

姚窕安慰了心萍几句，又故作生气说道，“你看你这孩子，让你给你自己买东西，怎么还给我买上包了，给我买就买了，你自己干嘛不多买几件，就两身衣服能够你穿几天的？”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等我挣了钱一定把这些钱都还给您。”

“现在怎么还和我说这些，我打电话就是要告诉你，明天安排了你去面试，过一会儿我把信息发给你，你今天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那个…具体需要准备些什么内容啊？”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都是你熟悉的东西，应该就是舞蹈基本功之类的，不会很难的，明天好好表现，我先祝你成功啦！”

等姚窕再次挂了电话，翟明一才又忍不住说道，“你吓唬她干嘛，反正你都和那边说好了，还要她准备什么，直接去不就得了？”

“直接去像什么话，该走的流程能少得了么？亏你还是学法学的，怎么一点程序都不讲。”

“学法学怎么了，她们学芭蕾的难道都得天天点着脚走路吗？”翟明一笑了一声，“追求程序正义无非就是我们找不到实体正义罢了，从来不是追求实体正义的必经之路，用一个精心设计的东西掩盖一下实现不了正义的遗憾，美其名曰程序正义。就像如果有人当街杀人，路人看见了之后直接把杀人犯给砍死了，这正义吗？当然正义，这是看得见的正义，根本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流程，反倒是证明砍死杀人犯的人无罪，才需要花费很大的功夫去证明他是正当防卫。哼，不过要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流程，怎么能显得我们法学人专业又辛苦呢，总不能说自己忙活了半天但是什么事情都没能解决吧？程序搞得复杂不是因为严谨，而是因为搞点门槛出来才让你们这些门外汉望而却步，不得不花钱找律师帮忙。”

姚窕见翟明一又说个没完，对翟明一翻了个白眼敷衍道，“行了行了，我就举个例子而已，人家那也是正经团队，走过场也得认真走啊，你不谢谢我就算了，又在这叭叭地给我上课，我可不想听你说这些。”

翟明一知道自己刚才不小心说话又带了点情绪，说完也没有继续再说别的话。

姚窕见翟明一不吭声，也担心是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好，便往翟明一这边靠了靠，笑着说道，“好啦，你看你，我知道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是因为静县的那件事难受吧？”

翟明一被说中了心事，点点头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上班也有一段时间了，这种事情你该见得多了，工作上的事情好好干的同时也不能太当真，尤其是别把自己给气着了。”

“这次这件事我感觉不一样。”

“不一样又怎么样？世界上不公正的事情多了，你一件件地管能管得过来？而且这也不是制定个政策、出台个文件就能解决的问题，既没法预防、也没法回溯，像这种偶发事件，你能做的事情很有限。再说，按照你们的工作流程，静县的事已经处理完毕了吧？”姚窕见翟明一的表情还是不好看，又用胳膊肘戳了戳翟明一，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件事确实有点不一样？”

“哦？”翟明一见姚窕似乎话里有话，便追问道，“怎么说？”

“你看你着急的那样。”姚窕见翟明一又精神了起来，自己也轻松了一点，“我觉得这件事里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而这件事的关键，就着眼在刚才打电话的这个小姑娘身上。”

“你怎么还对我的工作感了兴趣？”翟明一知道姚窕行事风格不能以常理推断，再加上她没有什么制度束缚，做起事来天马行空，胆子大的同时也经常会有一些出其不意的效果，如果说姚窕对这件事感兴趣而主动出马的话，事情多半会有转机。这么说来，刚才和姚窕打电话的这个小姑娘，还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心事被找来的。

“你的工作是结束了，但我恰好又没什么别的事情，这种事我本来也看不过眼，我可没被那么多条条框框管着。可能就是女人心疼女人吧？我突然就想插手管上一管，你不乐意吗？”姚窕当然知道她插手的话，按照翟明一的性格那是求之不得，但她还是故意这么问道。

“你愿意管一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翟明一松了一口气。

“所以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谢谢我？”

“世上还是好人多！小翟谢谢姚总！”翟明一难得把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收了起来，摆出了个俏皮又真诚的笑脸。

“哼，这才像话，别的事也没见你这么谢我。”姚窕见翟明一心情好了点，也放松了下来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休息。

姚窕只管自己休息，可翟明一却心潮起伏，本来今天收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管风琴已经非常激动了，再加上他听说姚窕准备插手静县的事情，无疑又让他难以平静。他见姚窕闭着眼睛，知道姚窕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说这个女孩是这件事的关键？”

“你猜她是哪来的？”

“这我怎么知道，你路子那么野，天南海北哪都认识人，你当年把巧巧带给我，我也没问你她是哪来的啊。”

“你怎么三句话不离巧巧？早知道不让她照顾你了，你赶紧正经找个女朋友结婚才是正事。”

翟明一见话题又被岔开，有点着急，“谈恋爱什么的那也得看缘分，你先说这个什么心萍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你打电话说了啊，我又不瞎。”

“你的眼神用途还挺广泛，还能听见我说话。”姚窕见翟明一和她开玩笑，也随口开着玩笑，“好了，我告诉你，心萍就是静县那个学校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