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便问道:“殿下,您是说,您要一统虞国了?”
虞酒卿苦笑一声,“本宫是个已死之人,这虞国,本宫没有资格去统领。但你放心,要不了多久,前虞会回来的。”
亡国公主,身如浮萍,命如草芥。
史书上的寥寥几笔,便是她的一生。
但身为亡国公主,以身殉国是佳话,苟且偷生便会背负千古骂名。
公主殉国,是死一人保一国的壮举,这种壮举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换来一个国家所有百姓的安宁。
可公主也是人,除去这皇族身份外,她与百姓无异。
她也是个需要人疼爱的弱女子,抗敌就义,殉国成仁。
这从来不是她应尽的责任,可虞国百姓的懦弱自私和贪生怕死,却将虞酒卿给活活逼死。
他们无能,不能杀敌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便只能把这份恨全部发泄在虞酒卿,这个活了二十六年却为虞国百姓默默奉献了半生的公主身上。
只有将愤怒发泄在虞酒卿身上,他们才能既可泄愤也能将她逼死后,自己活命。
一朝殉国死,黄壤恨谁雪?
虞酒卿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她可以一死殉国保全百姓,可她死后,又会有谁能理解她心里的仇恨和遗憾呢?
姜雪微微摇头,“民女不明白您的意思。”
虞酒卿轻轻的笑出声,“以后你就懂了。”
虞酒卿语毕,便转身缓缓离去。
姜雪看着虞酒卿离去时,她的后背笔直如松,但却格外孤独。月光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悲凉与哀愁。
大街上人来人往,人人脸上洋溢着摆脱燕人,做回虞人的欢笑,只有他,孤寂而清冷,好似显得与街上的人群有些格格不入。
“殿下!”
姜雪高呼一声,虞酒卿脚步一顿,虽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她在等姜雪说话。
姜雪终于能将心里早就要对她说的话向她一吐而快了。
“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国家的兴盛和衰败如同朝暮的交替,不是您所能控制的,世事如同浮萍一样漂泊不定,所以虞朝亡国不怪您。殿下,其实您一直都没错,有错的是虞国百姓,是他们的懦弱无能,不敢反抗,所以才将您活活逼死。虽殉国难,骨尚香。可公主杀身成仁换百姓安宁从不是世人口中的佳话,而是陋习。这种陋习就不应该存在于世。殿下,您此生不负虞国,更不欠百姓,所以,民女愿您天道佑之,福禄随之,昭昭如愿,岁岁安澜。”姜雪朝着虞酒卿的背影双膝跪地,她恭恭敬敬的行礼磕头,一字一句说的坚定而热烈,“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虞酒卿闻言,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眼眶泛红。
她此刻身子软的厉害,但还是用指甲嵌入掌心皮肉后,用疼痛来刺激自己。
鲜血从她指间滑落,落于地面。
虞酒卿慢慢行走在街道上,嘴唇死死咬住唇瓣,不让哭泣声从嘴中溢出,直到走到一处无人的小巷,她才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五分酸楚,三分痛苦,两分癫狂。
这是虞酒卿第一次从自家子民嘴里听到,她没错!她应该好好活着。
姜雪的话似一团火,将虞酒卿心里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全部焚了个干净。
虞酒卿泪流满面,号啕大哭。
被世人奉做战神,四年不曾掉过泪水的虞酒卿终是任性了一回,她此刻哭的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可怜又可悲。
虞酒卿终于将心里隐藏了四年的痛,在这一刻全部发泄了出来。
自今日之后,她虽不是那傲于九天的凤,但她身上的担子从此卸下。
待虞珺卿登基后,她便是个普通人,从此,她便可以去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