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空切倒在应息元身上,头沉沉地垂靠在应息元的肩。
应息元扶住他,拿他的手腕把了下脉。又用手背轻轻地试他的额头,手微微颤抖。“你发烧了。”
“应息元,很冷。”卿空切皱眉,裹紧身上的氅衣。
“怎么会发烧呢……”应息元的声音都带了一分颤抖和害怕。
“还好吧,老毛病……”他说着说着,眸子沉沉地闭上。
回到释悲居。应息元把他安置在床上,急忙让卫疑和萧岌去照顾,自己回了自己的房间,紧锁门窗,设下结界,开始练习延命术。
不求活到百岁,不求青春容颜永驻,只求,世子能熬过这个冬天。
——
卿空切醒了过来。
“殿下。”卫疑把他扶起来。
“应息元呢?”
“善行巫师在他的房间,一直没出来,殿下先喝药吧。”
莲映把药碗端过去,卿空切接过,一口气喝干净。
此刻屋外小雨淅淅,有些许雨声,空气冰冷潮湿,寒风凛凛。
屋内的火盆“哔剥”地燃烧着。
“边境有什么情况。”卿空切道。
“边境那边暂时没有什么近期关于太子和上官照的消息。”卫疑回复。
“好,萧岌,你去查查关于悬千手的一些事。”
“是。”
萧岌看了卫疑一眼,走出屋外。
“殿下,您发烧了,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卫虚给他盖好被褥。
“你说,这是不是前兆呢?”卿空切靠在床榻上。
明明是冬天了,北方的冬天,为什么还在下雨,雪会什么时候来呢。
开始的那个梦,就是在狂风萧瑟,雪花肆意张扬的冬天。
为什么是冬天,他的生辰,也在冬天。
花擒日也在冬天。花擒和卿空切很像。
冬天会下一场盛大的雪,会歌颂,会哀悼每一个日子,雪比雨无声,但是更加无情。
每每有雨雪,更加激起他的哀思。
他的思念和愁绪逐渐随着他的长大开始膨胀,笼罩住了他的一生,隔绝了他的前路,心结。
从来都没有化解。
“殿下,天佑长卿,您会平安无事的。”
“我的身体自小就不好,又身份独特,所以就赔上了你的自由去保护,我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后来我也不在乎了,徒增不乐。”
“殿下,没有你就没有我。”卫疑摇头,否定他的话。
屋子里安静,两人一言一语的聊着。莲映在一旁,担心地看向卿空切。
“每年天气冷的时候,我犯病厉害,但都习以为常,这一年,我心里却莫名的慌张。”
“……世子殿下,您一定会没事的。”卫疑着急,扑通跪下,嘴角都在颤抖。
“殿下,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
“谁让你跪了。”
卫疑赶忙站起来。
卿空切的气色明显的不好,面色苍白,眼里暗蒙蒙的,语气也漂浮无力。
“咳咳咳,咳咳……”卿空切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殿下!莲映,快去叫医师!”卫疑扭头道。
“好!”莲映急忙出了房间。
——
医师是个年轻人,叫闻一陵,医术高超。
“巫术,天引,反噬。”闻一陵说着,面露愁色。“我配一些调理身体的药,让世子的气色好转一些。”他拿出纸笔。
“但是他的性命,全是巫术决定,恕己无能。”“没事。”卿空切说,笑了一下,让闻一陵不要内疚。
“我给父亲传信,让他想想办法。”卫疑说道。
——
卫虚在武门堂,收到了来信。山司月在一旁,看了个大概。
“山阁主,你还不打算相助吗?”卫虚叹了口气。
“死不了,不是萧岌去了吗?”山司月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世子的背后,关乎着皇权。上官照对付我们,是迟早的事,他计划缜密,你不能坐视不管。”
“卿空切的死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管我云潮阁的事。我还不信,我云潮阁的安危还和他区区一个世子有关了。”山司月语气不屑,态度也很硬气。
“我养了他四年,卫疑保护了他七年。他病了十七年。”卫虚徐徐地说,又在感慨从前。
“武门堂是卿王侯的部下,世子是卿王侯的儿子。世子的生命,比武门堂更重要。武门堂不只是我的,更是卿王侯,留给世子的。”
卫虚说完,就出门而去,下人过来备好伞和马车。“去释悲居,最快。”
山司月看着马车很快离开视野:“他不配。”
——
“父亲。”卫疑看到卫虚从门外撑着伞走来,行礼。
“养父……”卿空切要起身。卫虚一看到卿空切,就呆在了原地。
他这样,哪有十七岁少年的样子,卿王侯最信任自己,把唯一子嗣留给自己,可他还是让他失望了吗?卫虚心生愧疚。
“这让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啊……”卫虚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我还好,就是看起来虚弱,没什么的。”卿空切笑着说,尽量不让气氛太伤感。
“他还能撑多久。”卫虚问闻一陵。
“最多一个月左右,若是在一个月内,巫术消失,世子殿下的身体就会恢复起来。现在已经有,反噬的意向了……”
“下去吧。”卿空切说。
“是。”闻一陵提着药箱下去,莲映跟着他去拿药。
——
巫师要练成一个巫术,很难,更别说是这种最难的。
应息元巫术学成深厚,有天赋。
他赤裸着上身,身材宜人,在圆榻上盘膝而坐。锁骨之下,有一条长长的黑色血痕,贯穿肩部左右。
他的身上,已经有数不清的疤痕。
是巫师在与天引相应。他双目紧闭,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卿空切的任务是要在谢廊死之前,让真相大白天下。
他要让谢廊活的长一些。
花擒,伟大的巫师。您用延命术使自己活百余岁而容颜不老。至今没有巫师能做到,如今,我要试着尝试这失传已久的巫术。
花擒,我是如此信奉您,您的灵魂,依旧有着护佑万物之力。请护佑长卿世子卿空切,长命百岁。
应息元的房间里,床榻对面的立柱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花擒的双手合十图。
花擒从前双眼蒙着白纱带。众人的印象里他的样子圣洁高大。
可那幅画上,是花擒的鱼鳞眼。
也就是他白纱带后的真面目,眼睛里排布着密密麻麻如同鱼鳞的瞳孔。花擒的样貌依旧绝人。
应息元垂头,看向自己胸口前的伤口。每一个伤痕,都是一次历练。
——
“天佑登门。”上官照跪在佛像面前,磕头跪拜。“哎呀,卿空切倒下了,卫虚不得急死,武门堂得跟着倒了。”上官照忍不住笑了。
“大人,卿空切若是死了,那案子怎么办?还有公孙移和太子裴仇。”毕云令问。
“这不是还没死吗?卫虚不会让他死的,他心紧得很。这点时间,足够了,去放出一点线索,卿空切这个毛小子没进展,还真是无用。”
上官照有不少裴仇犯案的证据,可都是暗面上的,若是卿空切查出来,那就成了明面上正当的,上官照就好拿去汇报邀功,倒打一耙。
那时候卿空切也死的差不多了,又能除了裴仇和公孙移,轻而易举。更别说拿下武门堂,云潮阁的山司月还有什么可横的。
一想到这里,上官照心里更加美妙,心情不知道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