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这三个字就像一记重锤砸在戚宴心上,把那些仅剩的侥幸砸了个粉碎,他再也维持不住体面的笑容,嘴角的弧度淡了下来。
谢礼峙不动声色的瞄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
变成大苦瓜了。
戚宴紧紧抓着方向盘,喉咙里涌上来的灼烧感让他感到想吐。
他尽力忍着让自己不要在谢礼峙面前那么失态,五年的时间,发生什么都是很正常的。
对,发生什么都是很正常的。
“恭喜你。”戚宴动了动唇角,却连苦涩的笑都给不出来了。
“谢谢。”
谢礼峙的态度仍旧疏离谦和,并未因为一顿饭和将近一个小时的独处而变得有什么不同。
或许是因为谢礼峙的沉默,剩下的路程,两人都没再开口,在无言的静默中,很快就到了谢礼峙给的地点。
临水别苑,他就住这里么……
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大门,戚宴默默地记下了小区名字。
“要不,我送你过去。”在谢礼峙下车之前,戚宴忽然开口。
刚才谢礼峙说会去找他未婚妻,却没有更换目的地,戚宴猜想他是想下车后自己坐车过去,与其这样,不如自己送他过去。
而且,他也有私心,他想看看那个有可能会和谢礼峙白头偕老的人长什么样子。
如果是个顶好的人,他就不再牵挂了。
谢礼峙下车的动作一顿,回头冲他笑了笑,“不用了,谢谢你送我回家。”
说着他就要下车。
望着谢礼峙的背影,戚宴忽然感觉到心慌,他觉得谢礼峙现在就是一捧沙,从他的指缝里慢慢流走,他留不住。
“等等!”戚宴急切地出声,因为着急,身子都往副驾驶倾。
谢礼峙已经下了车往小区里走,听见戚宴的喊声,又停下脚步,回头静静的看着他。
看着这个,五年前亲口说不要再见,把他抛弃的人。
你不是恨我么?你不是说不要再见了么?你不是说我们不可能有未来么?、
谢礼峙垂眸,身上似乎是沾染上了秋夜的寒凉,那双含情的眸子也变得没有温度。
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呢,戚宴。
他很想问戚宴,他已经按照戚宴的意思远离他了,他现在又是想和他怎么样呢……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明天,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
应着戚宴殷切的眼神,谢礼峙像是为难般皱了皱眉,虽然转瞬即逝,但仍旧被戚宴捕捉到。
“工作忙,下次吧。”谢礼峙温和回绝。
他没再多说什么,连寒暄也不再愿意,转身离开。
失落感席卷内心,饶是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他还是感到难受,像溺水的人抓不到浮木,他快沉下去了。
直到谢礼峙的身影完全不见,戚宴叹了口气,驱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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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策划书了,你先进去点菜吧。]
看完季准的信息,戚宴收起手机,转身往餐厅走去。
侍应生很快就迎了上来,接过戚宴臂弯上的外套,将戚宴往预定好的位置上引。
令人陶醉的古典音乐萦绕在戚宴耳边,他跟着侍应生一路往里走,却在绕过一道屏风时,意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脚步顿住,那边的人恰巧抬头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戚宴有些意外,这家餐厅离谢氏很远,他想不到能在这里看见谢礼峙。
他下意识想走过去打招呼,目光微动,才发现谢礼峙对面还坐着个女人。
未婚妻么?
戚宴想,不免感到失落。
明明跟自己说工作忙,却愿意跨越半个城市跑来这里陪未婚妻吃饭,果然,工作忙只是拒绝他的借口,或许他只是单纯不想跟自己一起吃饭罢了。
看见戚宴,谢礼峙没有很大反应,只是点了点头算同他打了招呼,紧接着收回了目光,继续听对面的那个女人讲话。
戚宴忽然觉得他很陌生,让他怀疑这个人跟从前总是跟在他后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极大的落差感让他想逃,或许这个念头从见到谢礼峙开始就产生了,站在如今这个谢礼峙的身边,他总是喘不上气,他疏离谦和的态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戚宴,是自己让他变成这样的。
戚宴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情绪叫嚣着让他撒腿就跑。
“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戚宴肩膀一重,季准的声音将他从天昏地暗的晕眩感中拉回来。
季准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站在他身后,看见戚宴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失神表情,愣了愣,他福至心灵的抬头,看见了昏暗暧昧的橙色壁灯下的谢礼峙。
温柔的昏黄光线柔和了他的轮廓,谢礼峙变化太大,以至于季准花了好些时间才认出来那是谢礼峙。
霎时他就找到了戚宴失神的原因。
应该已经见过了吧。
季准没再看谢礼峙,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戚宴的视线。
“别发呆了,走吧,我有点饿了。”
他没提谢礼峙,看到谢礼峙对面那个女人和戚宴的反应,他大概就能猜出来了。
戚宴刚才的表情,四年前在羊城机场,他曾见到过。
他们跟着侍应生在预定的位子上落座,是个靠窗的好位子,单面玻璃外,行人来来往往,阳光从偌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晒得人暖洋洋的。
仿佛是刻意不想去看,戚宴没有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而是选择了另外一边,刚好背对着谢礼峙。
而他浑然不知,在季准出现之后,昏暗角落的那道视线就一直定格在他身上,看着他走到阳光下,没有离开过。
幽深,寂静,像隐秘丛林中下一刻就要跃起扑食猎物的捕食者。
而猎物一无所知。
“策划书。”季准一只手指按着文件,将它推到戚宴面前。
戚宴没急着说话,翻开策划书看了起来。
“最近又签进来好几个新人,有两个已经出演过好几个导演的片子了,虽然没激起太大水花,但是也是好苗子,彭潜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加入LIGHT企划,着重培养这两个新人。”
季准边说着,边给戚宴斟了杯茶。
戚宴大致看了一眼,将策划书放在一边,“不着急,先挑几个本子去给他们看看,可以不可以,还是要看过之后再定夺。”
季准点了点头,认可戚宴的意见。
两人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说话间侍应生已经把菜上了上来,因为LIGHT的启动,这几天季准忙得焦头烂额的,这不,今天刚从飞机上下来,带着策划书就匆匆赶来了,连饭都来不及吃。
“先吃吧。”戚宴道,“具体的到时候回到公司再说。”
季准莞尔,既然戚宴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提工作的事。
“什么时候回来的?”
戚宴低着头,忽然听见季准的话,手一抖,勺子戳破了温泉蛋,粘稠的蛋黄缓缓流出来。
他沉默了会儿,紧接着摇摇头。
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谢礼峙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应该……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吧。”戚宴声音很轻,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季准放下叉子,叉子和精美的瓷碟相接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恍若一阵清风吹动风铃。
“戚宴,你不是说,有误会就要解决么?”
“我不知道。”戚宴搅动着盘里的意面,“真见了他,我反倒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何况现在,他已经有未婚妻了,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徒劳,解不解释已经不重要了。”
他摇摇头,像是说给自己听那般,“再说,我能解释什么呢,当初确实是我伤了他的心,他好不容易开始新生活了,我又跑回来说喜欢他,这算什么呢?”
季准看着他,没说话。
又是那种表情。
那种空落,又想勉强笑出来的表情。
四年前在羊城机场,他去接从英国飞回来的戚宴时,也在他脸上看见了这种表情。
他不知道戚宴在英国那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有没有见到谢礼峙,只不过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没再提过谢礼峙这个人,直到如今再次相见。
“戚宴,你在害怕。”季准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
“我……”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可是望着季准的双眸,却忽然找不到否认他的借口。
是,他在害怕。
害怕和谢礼峙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远,害怕谢礼峙真的已经完完全全的把他放下,或许他真的意识到那场无终的感情确实如戚宴所说只不过是少年懵懂的孺慕罢了,并不是真正的喜欢。
害怕和谢礼峙离别。
五年前谢礼峙离开后,他一直告诉自己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他应该按部就班的完成攻略任务,然后离开这条世界线,拿回自己的记忆。
本该这样的,这样才是正确的。
可他们分开的时间越久,思念就越像是蚀骨的蛆虫,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如果就这么留在这里呢?
一开始戚宴总是在想,记忆什么的,还有机会可以拿回来的,就留在这里陪他度过一生也可以么?
“戚宴,不要因为未知的东西害怕离别,你不是那样的人。”季准望着他,那双眼睛里似乎盛着和煦的春风,跟暖洋洋的太阳一起落在戚宴身上。
“好不容易再相见了,不论结果如何,要将你们心里的刺都拔出来,你还记得几年前你跟我坦白说喜欢他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戚宴定定地望着他。
“如果相遇是你们注定的命运,那不论多坎坷,你们都会在未来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