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这时候，如果落下一根针应该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吧？
最终，朱翠萍还是点头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是真的有精神病，杀人的时候真的精神不正常。”
孟晚柒站直身子，走到门口，抓住门把手说：“不管你是磕嗨上头了，还是犯病了，和我没关系。”
说完，她打开了门。
没想到，季郁清就站在门口，一开门就和孟晚柒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孟晚柒知道刚刚捏碎了她的监听器，但是那件事情她是偷偷做的，所以她应该也不会问了。
果不其然，季郁清什么都没有说，轻轻推开了孟晚柒，走进房间里面问：“愿意和我们走了，是吗？”
明明问孟晚柒就可以得到答案，她偏要舍近求远，孟晚柒心想，她这是生气了啊。
“是，我和你们走……”
狱警走进来，刚好就听见这句话，立马就制止：“等会，什么和你们走？这是我们监狱的囚犯啊，这……”
小张直接把程序书拿出来，笑着说：“这是我们请示的程序书，上面已经批准了，真的万分火急，麻烦您了。”
顿时，狱警的脸色变得铁青。
原来，这群人是一开始就带着这东西过来的，现在连程序都省的走了，前辈说的没错，市局的人一个都不好惹，特别是海市市局的人。
最终，朱翠萍还是换上了常服，带着手铐跟着他们走了。
朱翠萍坐着车出大门的时候，看了看窗外——这是二十多年以来，头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
小张和朱翠萍坐着监狱的刑车，季郁清则是开私车带着孟晚柒走。
路上的时候，两人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孟晚柒还在口袋里面攥着那个已经坏掉的芯片，却没有勇气交还给季郁清了。
“你和她说什么了？”
季郁清突然问道：“原本我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而且朱翠萍这辈子也都出不去了，但是我想来想去，还是很疑惑，你是怎么让她答应出面的？你给了她什么好处？”
孟晚柒思来想去，说了一句让她云里雾里的话：“有的时候，不用给什么，只需要拿走些什么就可以了。”
拿走些什么……
季郁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朱翠萍不是精神病？”
孟晚柒无声笑了，想着季郁清还真的是聪明，这种提示都可以瞬间明白。
“不，过来之前我看过了，她的确有精神病史，还是遗传的，只不过在杀了那对夫妻的时候是犯病还是磕上头了，不得而知，或许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结局已经无法改变了，与其让她接受迟了二十多年的死刑，让她接下来每天每刻都活在煎熬之中赎罪可能会更好。”
“但是受害者家属呢？他们也在等着一个交代。”季郁清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变紧了。
孟晚柒看了一眼，解释说：“人死了一了百了，二十多年了，或许对于家属来说，让人在监狱里面受折磨更好。”
这是两人第一次产生分歧，或许朱翠萍根本没有撒谎，她只是害怕而已，但这些也在季郁清的心里面埋下了一个怀疑的种子，哪怕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她需要担心的，她也根本就放不下。
孟晚柒的行为在季郁清看来，根本就无法理解。
回到市局之后，朱翠萍立马就被带进了徐耀祖的审讯室。
母子两人见面的那一瞬间，都震惊住了。
在孟晚柒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面，季郁清也让人一直审徐耀祖，现在他正是意识薄弱的时候，见到了朱翠萍之后，直接一句脏话飙了出来。
“你他妈怎么还没有死！”
朱翠萍看徐耀祖这样子，不屑地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长进，就这么害怕我？”
观察室内的季郁清不禁看了旁边的孟晚柒一眼，她知道朱翠萍故意这样说话是为了帮助警察刺激徐耀祖，可季郁清现在就更好奇了，孟晚柒到底和朱翠萍达成了什么“协议”。
孟晚柒知道季郁清正在看自己，却没有勇气回头，她有些害怕面对季郁清那充满怀疑和质问的眼神，口袋里的监听器碎片好像化作了一把把利刃，刺进了心脏里，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徐耀祖被朱翠萍这么一刺激，情绪变得更加激动，数次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因为挡板和手铐而动不得，在被压制的情况之下，他的愤怒已经将理智全部都侵蚀了。
“我没有长进？！看来你真的是被关傻了，我现在比你更厉害了。”
“是吗？当年我应该把你和你爸一起杀了，这样社会上就算是少了一个祸害。”
“你放屁！你杀不了我！我也可以杀人！我的妻子她——”
说到这里，徐耀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充满警惕地看了看旁边的单面玻璃，还有满脸警惕的记录民警，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一切，安静坐回了椅子上，笑着说：“诈我是吧？把我妈找来，就是为了刺激我？”
“但是还是达到效果了，不是吗？”季郁清从外面进来，让人把朱翠萍带走之后说：“你刚刚说你妻子怎么？”
“我不知道。”徐耀祖闭上眼，手也紧紧地攥着。
“不说？你刚刚已经把自己给出卖了，朱翠萍愿意出面指证你是反社会型人格，毕竟是她把你养大的，不是吗？”
季郁清这句话还是为了刺激徐耀祖，果然，在提及朱翠萍的时候，他的理智又会再次被吞噬。
他索性睁开眼，说：“是，向姗姗是我杀的，你们找到证据啊，没有证据，你们可以给我定罪吗？”
到这一刻，案件才算是有了实质性的进展，至少有了徐耀祖的这句话，警察调查证据也多点底气了。
“不就是证据吗？我们会找到的，你就好好等着吧。”
“不想听听我的杀人动机吗？”徐耀祖嗤笑着，看着季郁清说：“你们警察都喜欢调查，我偏要主动说。”
季郁清瞬间觉得这人很可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要故意和人反着来。
“行啊，你说吧。”
“我最恨的就是女人了……如果不是朱翠萍那个贱人，我应该也是个正常人吧，我本来是想要骗完向姗姗的钱就和她离婚的，毕竟那么傻的女人杀起来也没有意思，但是后来她不愿意离婚，哪怕我天天打她，她也不愿意离婚，说是要和我死磕到底，我不愿意被这个蠢货束缚，所以只能把人给杀了。但是安眠药是她自己买的，她有抑郁症，监控录像我已经删了，就算你们能恢复，也可以看得到是她自己主动走进去的，她本来就有抑郁症，一时想不开把自己关在冰箱里面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这个人渣！”小张在观察室里狠狠锤了桌子，“女人在他的眼中看来，好像就不值一提，像个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一样。”
孟晚柒看着小张说：“小张，你叫什么啊？”
“啊？”小张愣了一下，回答：“张启航。”
“你当几年警察了？”
张启航讪讪回答道：“三年了，比你少两三年……”
她已经差不多猜出来孟晚柒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正经起来的孟晚柒一开口就是大道理。
“你将来会遇见更多像徐耀祖这种穷凶极恶的人，他们不把被害者当人，也不把自己当人，而是神，觉得自己可以审判低劣的人类，永远不要让这些人影响你的情绪，不然你在办案过程之中可能会不自觉带上一些个人情绪，这样会对办案——”
孟晚柒的话还没有说完，审讯室里面就传来了徐耀祖的一声惨叫。
两人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到俩刑警死死架着季郁清的胳膊，而徐耀祖捂着自己的脸哎呦哎呦地叫，这情景不难想象刚刚发生了什么。
——季郁清打人了。
身为一个成熟的刑警，她竟然会在审讯的过程之中打人。
张启航怯怯地看着孟晚柒，她也是一脸意外，刚刚她还在教道理，现在最不可能会出事的季郁清却……
最后，季郁清被局长带走了，局长的面色很是严肃，季郁清也一言不发。
孟晚柒想不通，为什么如此冷静的季郁清会突然变得如此暴怒，好像有什么原因让她爆发了。
会是什么呢？
季郁清可能要被处分了，这是张启航从局长那边回来的时候，带来的消息，与此同时，这件案件也落到了他的头上，为了早日让这个已经显露出真相的案子结束，张启航让人轮番上阵去审徐耀祖，让他的精神极度疲累，或许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现。
在张启航努力的时候，孟晚柒也没有放弃，而是去了徐耀祖的家。
徐耀祖家就在陈若颖家旁边的那栋楼里面，房间的整体装修风格也是偏向中老年的那种，家里面有很多旧东西，还有一些很现代化的东西，比如净化器和净水机，净化器在书房里面，这里都是徐耀祖的东西，看来徐耀祖是掌控者家里面的财政大权，自己想要什么都有。
看了一圈之后，孟晚柒发现俩人似乎已经分居了很久，两个卧室里面分别装着两人春夏秋冬的东西，也有很多生活痕迹。
在向姗姗的抽屉里，孟晚柒发现了一本日记本，除了日记之外，最后面的一页好像被撕下来了，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东西。
孟晚柒找了一圈，找到了一根铅笔，在上面轻轻的描了一遍，果然是显现出了字迹，而题目俩字无比清晰——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