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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十三魂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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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沉,一抹烧得血红的霞云,像绯红的绮罗笼罩着这诗情画意的黄昏。男子端着一碗米粥,靠近嗅了嗅,失败了这么多次,这个味道应该对了。仰头来看,霞云有些暗了,夜色浓重起来。

七天了,床榻上的人还未醒,这粥熬了熬,煮了煮,待凉透了还不见他醒,男子本人从不进食,看着黏黏糊糊的白米陷入沉思,算了,待会再热一热。

两腿倏地被人抱住,男子一怔,低头瞧见仰头咧开嘴笑的胖头小子,温柔地笑道,“阿福,怎么了?”

阿福踮起脚尖,抻手来够,“天延哥哥,让我尝尝,看看手艺长进了没?”

“天延”微微颔首,似说给他听,又像说给自己听,“嗯,你尝尝,我感觉今日应该成了……”

盛了一小勺,“天延”蹲下身来,“来,小心烫!”

入口的那一刻阿福还是眉头紧锁,“吧唧”两口后没有同之前一样吐出来,“天延”吁了口气。

“天延哥哥,可以了……”

“好,谢谢阿福了!”“天延”揉了揉阿福的脑袋,阿福噘嘴道,“别摸我脑袋,会变笨的!”

阿福不过六七岁的年纪,但性格同小大人一般,有的时候老成的很。

“好好好,不摸不摸了……”“天延”笑着收回手。

“天延哥哥,若是他还是不醒,这粥你还继续吃掉吗?”

“嗯,总不能浪费粮食。”

“你每日烧,每日熬,冷了又热,那么难吃,还都没熟,他不醒,你到晚上便自个儿吃了……跟你说了,可以倒给我家小猪和小鸭吃的,或者让我阿娘给你留一碗,不用一直费心思做……”

难吃……

“天延”尴尬地笑了笑。

“你爹娘收留了我们,甚是感激,若连饭食都要你们准备,那真的无地自容了,况且不知他何时醒来……”

“天延哥哥干嘛这么客气……”阿福自顾自地说着,“天延”也不恼,任由他呱呱噪噪。

一声不自然的“咚”,把“天延”的思绪拉了回来,“醒了?”

踏入房中时,那人整个身子匍匐在地,褥子也跟着掉在一旁,“天延”连忙将碗端上桌,擦干了双手,蹲身就要扶住他的手臂,却被猛地抽了回去,清冷又凶狠的声音响起,“别碰我!”

“啊!醒了!”阿福不自禁地叫出声,站在门口捂住嘴巴,拧身便跑,“我要告诉阿爹阿娘!”

一把短刀飞出去的瞬间如撞了墙一般,朝后弹了一弹便落了地,男子侧耳听了听,“天延”冷声道,“为何对孩童动手?”

“呵,孩童……将我打至山崖的就有十岁大小的孩子,阁下这么乐于助人,怎么不帮我问问他们?”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响起,男子捂住胸口,蜷缩成一团,冷汗沁满了额心。

发作了……

“天延”在他背后点了两下,然后打横将他抱起,轻手轻脚地放置床榻,男子的眉头虽拧成了小山,但痛楚显然缓解了不少,“阁下何人,为何救我?”

“在下随意经过罢了,公子虽经脉尽碎,也不是没法救……”

男子截住他的话头,冷笑道,“呵,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天延”凝视着覆在他眼上的白纱,温声道,“饿了吗?”

还未等他回答,“天延”便先将被褥抖了抖,然后轻轻盖在他的心口,男子不领情,朝旁一掀,“天延”一边扭头看他,一边将碗端了过来,“别贪凉,你不得着风,来……”

既然不想盖,那就将被褥放在他身后垫着,先让他直起身子靠着。

“天延”挖了一口粥,凑近吹了吹,抻至男子嘴边,“先喝口粥……”

“哗”的一声,碗连同瓷匙一并落了地,地上一滩白花花的米粒和黏糊糊的粥水,不断地朝前蔓延。

“天延”不做任何反应,倒是门口冲进来的阿福面红赤紫,切齿咬牙,叉着腰,指着男子骂骂咧咧,“你这人好大的架子,天延哥哥守了你七天七夜,夜不能寐,为你洗脸擦身,天天熬粥做饭,你倒好,全给他洒了,真是白长了这个脑子!”

言简意赅,字字珠玑,“天延”忍住笑意,小小娃娃,嘴巴倒挺利索。

跟着进来的夫妻俩面露局促,连忙将阿福拖至一旁,“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去去去,出去玩去!”

阿福气鼓鼓地跑了出去。

“嗐,看在下这脑子,大病初愈应会觉着渴,你等我去给你倒杯水。”还未起身,右手倏地被压住,颈间多了一道冰凉,“说,谁派你来的?”

“啊!”夫妻俩被这一幕吓得惊呼,不禁朝后退了退。

“天延”笑了笑,食指想缓缓推开刀身,又被他重重压了回去,不多时,已有血红染上来,血丝顺着颈间滑落。

“大哥大嫂,在下这朋友经历了一些事,见了生人有些紧张,你们先出去,在下待会来找你们,行吗?”

“好……好……”两人忙不迭地退至门口,阿福的娘不禁多嘴了句,“这人好像看不见,但耳朵倒是好使……”

声音很轻,却悉数被他们听了进去,男子心焦意急,正欲扯开覆在眼上的布条,短刀只离开了半寸,却被“天延”反手一推,手腕受了力,短刀飞了出去,男子还欲还击,一拳挥上来时被“天延”一掌给推了回去,来来回回缠斗几回合,无意间扯到哪里的伤口,“天延”连忙收回力道,点了他身上的穴道,让其动弹不得,乖乖地靠在床上。

点到为止。

他的左手虽是无意压在“天延”的右手腕上,此刻更是收不回来,“天延”在缓缓抽手时,他却觉得那股子暖意在慢慢消失。

他应没有恶意,男子如是想。

他起身拿了什么,然后又缓缓走近,方才说要给自己喂水来着……

不食嗟来之食……

男子抿着嘴巴不肯喝,便听到他来了句,“在下还不知公子姓甚名谁,不知如何称呼?”

男子心上咨嗟,他那不招人待见的身份,还能再用吗?

何况,为何要告诉他?万一冲着他来……

思绪在高速飞转时,嘴巴便不经意张了张,一股子清凉便入了喉,“你!”

男子又听到他轻声一笑,声音温煦如春风,“若是不愿提及,不如换个身份,叫‘紫宸’,‘封紫宸’如何?”

“你!”

似未听到一般,他来了句,“‘紫’字五行为金,‘宸’亦是,如公子一般,性情刚强,有突破万难之勇,公子配得上。”

“我为何要改‘封’姓?”他蹙眉不悦,没好气道。

“只是随意起的,公子也可姓‘朱’,姓‘李’,只是得避讳“云”姓……”

当朝天子“云”姓,若不避讳,就是找死。

“唔……”男子还在思考,又被灌了一口水,“不好听……”

“哦,是吗?既是不好听,两年前,公子在望剑山庄,为何这般称呼自己?”

封紫宸一惊又一怔,两年前的武林大会,他为了凑一波热闹,去了望剑山庄,好巧不巧,那日酒喝得有些多,脚步虚浮,在望剑山庄迷了路,晃着晃着便瞧见一人在院中练剑,动作干脆凌厉又颇为稳重,相貌却极其清秀,丰姿洒落,于是色心一起,走上前去。

“来者何人?”天延将长剑反手负于身后,眯了眯双眼。

“在下封紫宸,字青义,年方十七,六月十一日辰时生,”封紫宸看着天延渐趋微怒的神情,悠然一笑,“尚未娶妻,也无意中人。”

“君之所言,与我何干?”

“髧彼两髦,实为我特。”

“你!”天延白净的脸遽然通红,“我同公子并不相识,何必如此言语折辱?”

“折辱?”封紫宸连忙缓过神来,对一男子抒发情意,自己当真是喝多了,且又同他不相识,收起那不知分寸的调戏,忙不迭地拔腿就跑。

一晃两年过去了,封紫宸早忘了这事,今日被人扒了个底朝天,脸上登时白一块红一块的,霎时有趣。

“在下蘧天延,那日不过是受邀作为一名看客,好巧不巧,竟是遇见你这般的登徒子!”

稳住了封紫宸,而且短时间内也不会发现端倪,延寿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探得他的记忆后,因为他俩戏剧的一面,让延寿有了可冒充“蘧天延”的机会,封紫宸自会放松警惕,卸下心防。

毕竟封紫宸理亏,这个名字也是那日为了调戏,随口糊弄的。

两日后,封紫宸已完全能下床行走,虽依旧不能视物,但明光他还是能真切感知的。他不知延寿是何模样,但是迷蒙中总能感受到那一袭白衣所带来的温暖,如沐春风。

他腰间总是别着两块玎珰玉佩,玉佩相击,清脆悦耳,似有清泉在山间流淌,风拂柳枝般,细腻而绵长。

又是两日后,封紫宸醒来却未听到任何动静,他总能感知到封紫宸想做什么,且会及时出现来帮衬,可今日似不同,封紫宸心头一沉,便听到有人“砰”的一声推开了门,是那个训斥过他的阿福,他的呼吸急促而紧张,封紫宸侧耳问了句“怎么了”,却听到低低的呜咽声。

“紫宸哥哥,天延哥哥走了……呜呜呜……”

他开始号啕大哭,封紫宸一顿,心里似有什么酸楚朝胸膈上冒,而且不知为何,他似乎看到了那个低头揩泪的阿福,是个可爱的小胖墩。

封紫宸慢慢摘下白纱,眯了眯眼,待不适过去后,他再抬眼望过去,原来,他真的……能看见了。

延寿一眨眼,竟是五年过去了,记忆逐渐清晰,他不过为了隐瞒身份,所以对封紫宸扯了谎,但阴差阳错,却成就了封紫宸的一番单相思。

封紫宸的话意也很明了,延寿只是不明白,为何去除了残魂,还能让他陷入混沌?他的体内不是只有“阴阳结”了吗?

延寿不禁晃了神,却让封紫宸钻了空子,一下子没了影。

最南边似有什么在波动,延寿算了算,神情突变,不行,得马上找到封紫宸,他失了智,很有可能引起一阵动乱,届时没法收场。

延寿赶到的时候,确是瞧见了那位故人,延寿之所以认得她,不过是几年前到过这里,当时他爹还在干“赶尸”这活儿,说是早些年一直在南蛮赶尸,打算做完最后一票就歇息了,谁知从南蛮赶至乌沣寨时,半路竟死了,而且是站着死的,后面四具尸体皆盖着毯帽,额上覆着画了符的黄纸,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格外慎人。

那日,乌沣寨正在水葬,他们的习俗里,将逝者的尸体放置水中,灵魂即可得到安宁,与水的力量相结合,达到解脱与超度,可早日进入轮回,入来世。

作为独生女,她是第一个在漂浮船上送花的人,并未有过多悲伤,倒是有种超脱的释怀,待一切做完,天已暗了,延寿其实想同她说两句,但想了想,还是不合时宜,转身刚走两步,竟被她给叫住了,她俯首作揖,淡淡地道了声“先生”。

延寿微微颔首视为回应。

“先生,我得走多久才能再见到我阿爹?”

延寿垂眸看她,那微微发红的眼眶,几欲翻出泪来,她却一直强忍着,也不过十岁的年纪,却要经历生离死别,而且是最亲的人。

人的阳寿,掐指一算即可算出,延寿知道,何况他也是司管这一块。

她的眼神逐渐黯然,正欲转身之时,便听到了那句,“思绪纷乱,惟宁静抚心。”

“先生的意思是……”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延寿拧身而去。

后来听说,乌沣寨又出了个“赶尸人”,年纪虽轻,娇小玲珑,明眸皓齿,被月下宫收了后,改名“凝霜”。

乌沣寨的家,凝霜一年到头也就回来个几次。

延寿一开始就知道会见到她,其实很好理解,诡异的事情直指乌沣寨,且明日是他阿爹的忌日。

她还是这般玲珑之貌,而且越发清秀可人。

相较于他爹,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为凡人时,延寿就领教过她的本事,活生生将宋语嫣那脱离本体几年的双眼给安了回去。

其中必有蹊跷,此次正可一探究竟。

凝霜见到延寿也是微怔,道了声“先生”,手上的红线若隐若现,顺着顶端望去,她竟将自己家里外围了起来,旁边环胸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环首刀之主。

难道……

延寿的右手不禁收紧,她将封紫宸给封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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