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洛特听到他奇怪和生气交杂的声音,没做出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
“实验室需要保密,而且克里斯汀不欢迎议会。”
虞·化愣了一会,好像……好像确实是这样哈。
兰斯洛特看到他呆愣愣的模样,就知道了虞·化的准确形象——一个把智商和精力全部放在科研学习上的小古板,呆呆的有些可爱。
怪不得那么单纯,完全看不透议会内部的情况甚至还主动跑到敌对阵营求合作。
单纯有单纯的好处,起码不会向他一样“朝三暮四”,上一秒还在做研究,下一秒说不定就跑战场上去了。
“怎么?不同意?”
“没……我没问题。”
虞·化想了想,他没什么问题,只是又得撒谎瞒过格雷沙姆。
天知道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撒谎了,根本瞒不过任何一只虫的眼睛,就算是陌生虫也会不解问道:“你怎么扭扭捏捏的?”
“格雷沙姆那里你自己去解决,我可不会插手。”兰斯洛特脱下白大褂,放到柜子里,虞·化学着他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
“没问题就好,走吧,我带你去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兰斯洛特率先出了门,虞·化紧随其后,霍奇森看着自己被忽略有些尴尬。
“嫂子,我去哪啊?”
兰斯洛特这时候才想起来还有个他,他略加思索,然后似笑非笑看着他。
“西边的训练场,你肯定喜欢。”
霍奇森眼睛一亮,训练场!他确实喜欢。
还没等兰斯洛特继续,他就一个翻身下床直接跑了出去,也没有问兰斯洛特他是否可以出去活动。
“你跟小孩一桌……啧。”
兰斯洛特话还没说完,他就跑没了影儿,不过也没关系,虫总要为自己听不全话而付出代价的。
代价就是霍奇森被述逮了个正着,先是被不由分说揍了一顿,说明身份后被抓着练起了枪法。
“操啊……”
“说什么脏话,打个六环还好意思骂人?”述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手指用力捏住,霍奇森五官逐渐扭曲。
“我踏马是打竞技的不是打仗的!”
“来都来了。”
述尾勾微动,绕到前方顶起霍奇森下垂的枪支,大有一种“你不打我就不走”的架势。
“操……”
又是一巴掌拍到后脑勺。
霍奇森还在西场“忍辱负重”,兰斯洛特带着虞·化来到了他的“小菜园”。
这里是他特地开垦出来种植一些稀有植物的地方,因为他发现这些在实验室焉头焉脑的植物在城堡后面长得意外的好。
虞·化听他说的时候还不怎么相信,圣特草一般只会生长在光照好、环境好的地方,而且对土壤要求极高,只生长在特定的区域,科研检测常要使用到它的汁液,但是由于离开土壤一小时它就会渐渐枯萎,所以一般的实验室都会种植,只是不太好种而已。
但是现在,请告诉他面前这一片长势喜人的圣特草是幻觉。
兰斯洛特走到面前,伸手摸了摸最前面一株草的叶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得这样好,不过在这里你就可以随便做实验了。”
他眉毛一挑,摘下一片叶子举起来,放到两虫视线之间,后者已经被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了。
不用!节约的实验室,操,好爽!
这地方来对了!
虞·化有些激动:“好的!博士!今天、不、立刻,立刻我就入职!”
“你先回去处理和卡特的问题。”
“没问题!”
风吹过,一片蓝紫色的圣特草随风飘摇着,那片蓝紫色的叶子随着风划过虞·化的眼睛,他嗅到了圣特草独有的清香。
风吹叶摇,晏尘来到了厄洛纳斯特的议院,他本来想联系科波菲尔,抬头却看到他要找的虫就在眼前。
“冕下,安好。”
“安。”
晏尘走到他面前,袖子里藏着小匕首,他做出一副放松的姿态:“议长怎么亲自出来迎接了?”
科波菲尔笑了笑,鼻梁上还挂着金丝眼镜。
“大公来访,那必定是要亲自迎接啊。”
晏尘伸出一只手:“请。”
科波菲尔心领神会,带他进了议院,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办公室,只是这次,书桌上的尤加利叶的边上插了一朵红玫瑰。
两虫隔着桌子面对面坐下,相顾无言,他们都在等着对方开口,先开口就占了下风。
科波菲尔的办公室还是没有开灯,晏尘也没管,他的视力并不受黑夜的影响。
许久,科波菲尔动了动手指,点了一根烟:“不介意吧?”
“介意。”
晏尘面无表情看着他,后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谈什么?”
“看你想谈什么。”晏尘无所谓开口,长腿一伸身子一倒靠在椅子上,尾勾在地上规律地砸着地面。
【你能不能不敲敲,手不敲桌子尾勾就敲地板】
系统听得烦躁,但是晏尘却很享受这样规律的动静:【不】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科波菲尔,后者看着他没有动作,就在晏尘以为他要上演一出“沉默是金”的时候,科波菲尔有了动作。
他打开了灯,灯下,雌虫的左眼处有一道显眼的划痕。
“你知道什么?”
这是要合作的意思了。
晏尘暂时还想要试探试探对方的底细,毕竟也是个“反派”,虽然和他雌君的好闺蜜跑了,但是也是“反派”。
他先用格雷沙姆的情报去试探试探他。
“格雷沙姆派虫刺杀拉斐尔,买凶买到了我朋友手上。”
如他所想,科波菲尔脸上有了一道裂痕,一些惊讶一些了然,还有一些……兴味。
“述什么时候成了大公的朋友?”
“他在替我打工。”
意思是:这次刺杀是我拦下来的,你要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科波菲尔适时感谢:“那就多谢冕下了。”
晏尘要的可不是他的感谢,他要的是科波菲尔的好奇,有了好奇,往往会更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于是他选择主动出去:“议长不好奇吗?为什么述会给我打工。”
科波菲尔眸光一闪,开口就是:“不该好奇的东西我从不好奇,这是我的生存之道。”
他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衬衫下紧绷的肌肉展示了他的不平静。
好奇,他当然好奇,一个废物,述难道只看金钱吗?那拉斐尔的赏金他为什么不收,额外的外快难道不好吗?
但是不可以展示出自己的好奇,这是大忌。
“不好奇我也要讲,你真觉得议会是你的一言堂?”
晏尘仔细观察科波菲尔的表情,但他失败了,这家伙一直保持着浅浅的微笑,得体疏离,就好像是戴了一张面具。
听到这话他也没有什么很大的波动:“并未,议会向来公平。”
晏尘被他这一句“公平”噎住,顿时放弃了好好讲道理的想法,果然还是得强来。
晏尘忽然站起身,直接弯腰用手撑在桌子上。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他右侧一盏小灯,照亮了小小一处。
两张脸,各有一半没入阴影,科波菲尔抬头,注视着晏尘黝黑的眼睛。
“你知道格雷沙姆背着你拉拢贵族做实验吗?”
科波菲尔面无表情:“知道,他们针对的是雄虫,与我无关。”
说完他突然笑了,暖光配着翠绿的眼睛和额前火红的发丝 晏尘有一种他置身于火海的错觉。
晏尘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但是想到这是早上兰斯洛特给他戴上的,瞬间放下手,食指在办公桌上点了点。
“那你知道他们要抓拉斐尔做实验吗?他们针对的可不只是雄虫。”
科波菲尔瞳孔微缩,失声道:“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因为这是晏尘编的,格雷沙姆那么聪明,他就算研究雌虫也不会给科波菲尔知道,而且那个研究对象大概率是他自己才对。
细胞退化的病症,不治愈,他就永远没办法真正站在台前。
“怎么不可能,你也知道反叛军吧?你拒绝了他的合作,但是卡特同意了。”
科波菲尔阴鸷地盯着他,似乎在警告他不要造谣。
“安心,议长,我既然敢只身前来,必然是有自信、有把握你会跟我合作。”晏尘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露出一个相对真诚的笑。
科波菲尔和他四目相对,隔着黑夜里的暖色小台灯,他们都试图摸清对方的心思。
但是都失败了。
科波菲尔放弃抵抗:“为什么如此肯定。”
他点燃一支烟,这次没有询问晏尘的意见,而是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晏尘在他脸上看到了忧郁。
“有弱点,就会被拿捏,你的弱点是拉斐尔,我的弱点是兰斯洛特。”
晏尘重新坐下,左脚脚踝放在右腿上,一副大爷样,他无所谓道:“我听说过你们的故事,你进议会也是为了他吧?”
科波菲尔再次吐出一团烟雾,他看着飘上天的烟圈和黑暗中猩红的烟丝,叹了口气。
“恭喜你,你答对了。”
为了保护拉斐尔,曼托玛城的主人琼·拉斐尔,而不是振兴塞西亚,塞西亚是什么并不重要。
“你越陷越深身不由己,但我可以帮你。”
比起阴鸷且有攻击力的毒蛇科波菲尔,晏尘现在更像是伊甸园中诱惑夏娃的那条蛇。
科波菲尔摇头笑了笑:“没人能帮我,除了我自己,但是后来我发现我自己也不可以。”
他在桌子对面吞云吐雾,晏尘耐心等待,总有些话要再三斟酌后才能开口。
“唉……”
科波菲尔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
“你知道吗?‘真理永存,正义不灭’这句话现在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