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下巴,“当然了,在我身上,只有一刻钟的效果。”
“沈扬戈,现在我闭上眼睛,你就跑。北离山御剑是安全的,离最近的亦生派也有二百里,御剑估计要一刻,你只要不往西南的方向走,至少能走半个时辰。”
封司幸指了西南方向后,转身闭上了眼睛。
沈扬戈一愣,他才想说什么,就见她捂住了耳朵:“停停停,不许问路,虽说惑神水有效果,但保不齐他们会从我的记忆里找到什么。”
“谢……”
“也不许说谢谢,磨磨唧唧的,算什么男子汉。”封司幸打断道。
沈扬戈不再迟疑,抿唇召起拂雪。
那柄剑落在他的脚边,同时一股热流从鼻腔中涌出,他囫囵擦了,摇摇晃晃踩上去。胸口传来了尖锐的钝痛,他没忍住,低低咳出了血沫,里面甚至掺杂着凝固的碎屑。
封司幸一直捂着耳朵,可那声声闷哼却传入耳中,她紧紧闭眼唤道:“七羽。”
单腿伫立,埋头寻着草籽的鹤一愣,它放下细腿,缓缓踱步走到了小主人旁边,任由她将脸埋入腹羽中。
随着一声剑鸣,北离山脉再度沉寂下来,轻风吹过蒲草,唱起沙沙的曲调,嗓音喑哑。
隐约中,风中传来了小声的啜泣。
“对不起。”她流着泪小声道歉。
宁闻禛没有离开,他目送沈扬戈离开,在确定方向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封司幸。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她都选择放他们离开。
黎照瑾说过,他那小师妹最崇拜的人是沈淮渡,小时候她不愿意修炼,最后他只用了一句话,就将这小祖宗劝服。
所有人都十分惊诧,甚至尤飞琼还将他召到酉峰,想要知道他如何说服自家不省心的小侄女。
黎照瑾笑而不语,他答应过封司幸,这是他们共同的秘密。毕竟雪衣剑阁的人都不太喜欢沈淮渡。
他只是说——
追随沈剑圣的人,不会弱。
于是,小姑娘伸出胖嘟嘟的手,攥起了小木剑。
可最后,她却参与了这场围猎,像是群聚的豺狼,将沈扬戈骗得团团转,让他在青蚨石窟受尽穿心之刑。
那时所有人都在笑,她却在发抖,尖叫着捂住了眼。
他们都只当她见不惯血腥。
谁都没发现,她的掌下,早已泪流满面——
她是第三个为沈扬戈流泪的人。
*
“司幸放走了他。”
剑阁主峰,檀来端坐主位,本该坐镇各殿的峰主如今竟齐聚一堂,尤飞琼懒懒地挑了下指甲,看向说话那人。
吕太牢冲着她笑了笑,脸上堆起褶子:“尤峰主不必担心,一早便说好了,不会怪罪于她。”
“吕峰主倒是可以试试,就是我那弟弟不太明事理,他那道侣又不太通情理,怕是知道了你利用他们的独女犯险……”
尤飞琼似笑非笑,点到为止,她见着吕太牢的笑意凝固,脸颊微微抽搐,胸中怨气也消了不少。
这群黑心肝的,尽骗她的宝贝侄女。
若是那小子恶向胆边生,敢动司幸一根毫毛,她定然将吕太牢的皮生生扒了。
“一路跟着。”巳峰峰主佘晋开口道,“既然他没死在青蚨石窟,就是天要留他——留他给我们指路。”
他一拱手,向着主位道:“阁主,我们可以利用沈扬戈,找到幽都的路,届时就能把沈淮渡揪出来,让天下人瞧瞧,我们这大名鼎鼎、心怀苍生的沈剑圣,究竟是怎么个货色。”
“不过区区化神期,他凭着莫须有的名声,竟霸占剑圣名号如此之久。既然他的后人都能出来,想必幽都并无危险,只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他越说越愤慨,脸上憋起红晕,仿佛在谁鸣不平。
“我们要借他,把沈淮渡的君子假面狠狠撕了,让世人知晓,剑道当以谁为尊。”
话罢,他又抡圆了胳膊,向主位深深作揖,一副敬崇姿态。
午峰峰主吴甲辰半开折扇,他露出俩眼睛,先是看看弯腰的佘晋,又瞧瞧闭眼的檀来,心下有了计较,又耷拉下眼皮,将脸藏在折扇后。
呵,原来是这样。
主殿上鸦雀无声,众人各怀鬼胎,最后一声沉稳的男声打破了寂静。
“找到他。”
一时间,众人抬眸看去,只见檀来依旧阖目静坐,似乎方才那句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佘晋大喜,他重重叩首:“是!”
“必不负阁主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