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没说话,晓季延又继续小声道,“你看,她现在连跟我们生气都觉得没必要了……如果不是失望,又怎么会觉得没必要?”
“那她……”叶尘张了张嘴,“不会不回来了吧?”
晓季延蒙住被子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不知道……”
叶尘干巴巴的安慰道:“她还是你们家媳妇,应该会回来。”
晓季延闷声道:“霍大人那么喜欢她,如果把她带走了呢?”
叶尘:“……”
他沉默好半天,不经意的抬眸看到了门口伫立着的晓叔延,不知怎的有些生气,故意赌气道,“那你们可真是活该!”
他那会儿还特意提醒晓叔延叫他帮忙说句话,结果他居然一声不吭只顾着吃。
晓叔延难得没有跟他呛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鱼子桑确实是想起了一件挺重要的事,需要再去确认一下。
慕容策和燕燕正在院子里比武,围了一圈人在看热闹吆喝,鱼子桑刚进院子燕燕就注意到她了,一个不查被慕容策一拳头砸在鼻梁上,鼻血流了一地。
慕容策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燕燕捂着鼻子踹了他一脚,朝鱼子桑和霍玄打了个招呼,转身往后院跑。
霍玄挑了挑眉,“大过年的,好彩头。”
慕容策朝他抱拳行礼,“大人。”
“你现在都能打到她脸上去了?厉害!”霍玄真心实意的夸奖。
慕容策摸了摸鼻子,“我也没想到。”
“狗屁!”燕燕洗了脸跑过来,鼻子已经不流血了,“我那是走神了。”
“输了就是输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不丢人。”霍玄拍着她肩膀鼓励道。
燕燕:“……”
鱼子桑跟几人打了个招呼,急匆匆去了架阁库,翻出了居元畅的尸检报告,这份尸检报告她之前看过一遍,对里面的内容已经很熟悉了,很快便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目光顿住。
霍玄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后,突然出声,“发现了什么?”
鱼子桑把尸检报告递给他,“我要是记得没错,闻人厉和年轻时曾因一篇《孔雀赋》名扬京都,据说他这个人极爱孔雀,尤爱孔雀翎,衣袍纹绣、佩戴饰物皆是孔雀翎图腾。”
据仵作的分析,居元畅死前,用牢中的干草在自己大腿内侧刺出了孔雀翎的图案,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定是一条重要线索,但又毫无头绪,对他此举一筹莫展。
如果不是霍玄突然提起闻人厉和,她还想不起来这个人。
霍玄看着尸检报告神情逐渐凝重,“可他那个时候还只是个礼部员外郎,他敢有这么大胆子?”
即便现在身居高位的闻人厉和,他瞅着也没几分胆色。
“他当然不敢,但他背后的人可就不一定了。”鱼子桑出了架阁库,叫上燕燕和慕容策,“带着人给我把居元畅原来的住处重新搜一遍,地砖、墙砖、暗格,但凡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撬一遍。”
“啊?”慕容策茫然的看向鱼子桑,“那地方现在霍大人住着……”
“把我的东西搬出来换个地方,只是个落脚地,住哪都一样。”霍玄道。
几十号人翻了一个下午,几乎把县令的住宅翻个底朝天,金银珠宝倒是翻出不少,有用的却一样没有,直到燕燕盯着一处地砖暗格叫她,“鱼姑娘,这里之前有被人撬过的痕迹,里面已经空了。”
“看来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鱼子桑倒也没觉得气馁,拍拍手,“好了,今天辛苦大家,明天霍大人给大家发加班费,双倍月奉。”
众人闻言精神一震,“不辛苦!”
霍玄:“……”
我没答应!
鱼子桑似乎并未感受到他的怨念,心情很好的朝他挥挥手,“趁着天还没黑,我先走了。”
“你还回去?”霍玄明显不大理解。
“我三岁都不闹离家出走了。”鱼子桑道,“对了,过几日放晴了给我弄匹好马我练练,来回坐马车不方便。”
霍玄:“……快滚!”
“义父,我去送鱼姑娘。”燕燕朝霍玄抱拳行礼,而后转身跟上鱼子桑。
这姑娘似乎对“保护她”这件事非常有执念,逮着机会就往她身边凑,鱼子桑这次也没拂了她的好意,大不了晚上叫她跟秋娘挤挤,她那房间的床睡两个人没问题。
路上的时候,鱼子桑不经意的问,“你知道我是谁对吧?”
燕燕愣了愣,倒也没有否认,“霍小将军以前……经常提起您,属下对您十分敬仰,之前没机会瞻仰一直觉得很可惜,所以就、就有些鲁莽了……鱼姑娘见谅。”
霍临澜那鼻孔朝天混不吝的劲儿,在天子脚下逮着谁都看不顺眼,一言不合就想跟人打一架的京都小霸王,他长这么大怕过谁?又能对谁这么言听计从?
虽然一直不大敢相信,但义父和霍临澜都确认的事,她也就没什么可不信的了,尤其这人的行事作风……她很难再怀疑。
鱼子桑也就是确认一下,她说的坦诚,鱼子桑自然也不必要再说旁的,既然舅舅和临澜表哥都觉得她信得过,自然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然你知道我,那也该了解我的行事作风,跟着我不必拘谨。”
燕燕应道:“是。”
怎么可能不拘谨,她小时候,几乎是听着司无俦的名号和事迹长大的,做梦都想见她一面,后来好几年还偷偷给她烧过纸钱……咳咳,这种事最好还是别让她知道。
马车到北山屯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所幸没有抹黑赶路,两人到了家门口,鱼子桑看大门紧闭,猜想他们可能已经休息了,摸出钥匙打开石门。
开门的动静倒也不算大,但门后的阵仗却把鱼子桑吓了一跳,除去晓家几个兄弟,慕丞和叶尘,秋娘这些原本就住家里的,还有村长父子,云家两兄弟,秋娥带着喜梅、喜才和一个陌生男人,另外三个不认识的,应该是一对夫妇和他们的儿子,还有刘铁栓夫妇和刘来福……
鱼子桑虽然不清楚他们来做什么,也看得出来这些人怕是冲着她来的,眉梢微挑,“这是……欢迎我呢?”
“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吗?”叶尘看到她很激动,没等她进门一个箭步冲过去,“这会儿回来肯定没吃饭,你想吃什么?他们送了好多吃的,你可以先吃点……”
鱼子桑捏住他脸颊,“你话有点多。”
“嘶——”叶尘疼的吸了口凉气,“撒手撒手,你力气怎么这么大,疼死了!”
鱼子桑笑着松了手,指了指燕燕,“这位是燕小将军,来送我的,晚上不好再回去,今晚跟娘挤挤行吗?”
秋娘正小心好奇的打量燕燕,突然被鱼子桑叫到,愣了一下才回神,“行的行的,小将军若是觉得跟我挤着不方便,我回去住也行。”
燕燕朝她抱拳道谢,“多谢伯母,挤挤就好,不必麻烦。”
她这人不仅长得人高马大,行事作风也有一股子豪迈的英气,说话也利落爽快。
鱼子桑跨过门槛,朝院中众人扫了一眼,“娘带燕小将军去屋里熟悉下环境吧。”
秋娘便领着燕燕回屋了,慕丞给叶尘使了个眼色,叶尘也不情不愿的跟着慕丞走了。
众人跟着鱼子桑进了堂屋,凳子显然是不够坐,他们便能坐坐着,不能坐站着蹲着,原本还宽敞的堂屋愣是显得拥挤了不少。
先前还在跟晓伯延他们七嘴八舌众说纷纭,如今在鱼子桑面前一个个像是被拔了舌,你给我打眼色,我给你一肘子,就是没人先开口。
鱼子桑看他们脸色也猜出了大概,手指漫不经心的敲在膝盖上,“既然你们不知道怎么开口,那我先说几句?”
刘壬见她主动开口解围,忙点头,“你说你说。”
“你们日后是希望新上任的县令以及县衙里的官差秉公执法,还是任人唯亲?”许是记忆恢复了,鱼子桑的性子也日渐向从前靠拢,对这个世界不再是茫然无措的试探,而是有种天下尽在手中的庸散惬意,“我今天可以给你们走这个后门,但是从你们这里开了这个先例,日后旁人来找我,我是不是也要一视同仁?”
“从一开始的任人唯亲,到日后贩官鬻爵,抚阳县好不容易除掉了居元畅,你们打算把我培养成第二个居元畅?”
刘壬望着她目光怔愣,倒是刘铁栓急切的开口,“居元畅那狗贼哪能跟你比,你可是咱们抚阳县的青天大老爷,现在衙门里招捕快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咱们可都是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日后在里边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你放心,只要你让咱们福来进了衙门,以后你说什么咱们一家子都听你的……”
鱼子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是自己闭嘴,还是要我动手?”
“你……”刘铁栓被她盯的头皮发麻,讪讪闭了嘴。
“是,照刘铁栓的话说,如今衙门里谁当捕快,不过我一句话的事,既然这么简单,我还搞什么考核?闭着眼点兵点将,谁跟我走的亲近,谁给我送的礼多,直接选谁不就得了?”鱼子桑低头嗤笑一声,转向刘壬,“若是如此,村长你们便得偿所愿,可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