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让望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茫然道:“我……该记得你吗?”
名为芳叶的女子姿色上乘,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惹人心疼,她抬手掩面却难抵悲伤,以至于旁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连连询问:“姑娘,你有事你就直说啊,若是要什么冤屈,大伙儿一准都给你做主的。”
温让没理会芳叶,眼神慌乱地看着姜礼,见小夫人给了他一个心安的眼神,这才松了一口气。
记忆告诉温让,芳叶曾经是原主的侍女,因为相貌出众的缘故,原主也乐意带着她出入,只是原主对芳叶没有任何旖旎心思,不过是看在她的确体贴的份上,才让她一直伺候着。
芳叶哭诉道:“芳叶只是个孤苦伶仃,身份低微的婢女,自然……自然是对少爷无有不依的,可少爷却也嫌弃我,不愿意将我收入房中,还将我打发了出去,后来辗转流离至此听闻少爷的消息,这才想着有机会来拜会曾经的恩主。”
红口白牙怎么只会胡乱咬人呢?温让心想。
他一脸无奈看着她,“芳叶姑娘,地上凉,你不如先起来说话?”
芳叶听到这声音竟然明显地往后瑟缩,环顾四周似乎才知道刚才的举动有多不妥,可怜兮兮地站起身来,“少爷……还是那么会疼人。”
经由刚才这一遭,有小半人看向温让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切换到了吃瓜状态,而绝大多数人不置可否,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温让都要被她短短一句话一个动作气笑了,搞得像是他像始乱终弃,还对女子大打出手的衣冠禽兽一样。
温让自然不会让自家夫人来处理这糟心事,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芳叶,轻声问道:“我每晚都是与夫人一起,试问何时与芳叶姑娘共度过一夜?”
姜礼与原主虽不是同房,但为了麻痹父母,姜礼是住在房中耳室,但早上总会从耳室提前半个时辰又悄悄过来装作同房的模样,这一点除了夫夫二人之外,并无第三人知晓。
芳叶哭得更厉害了,哽咽道:“莫非是少爷身边的美人太多,果真是记不住成婚之前的事了吗?”
周围的人一阵唏嘘,纷纷对着眼神看戏。
温让听后更想笑了,“我从前贪酒,每日回屋都是醉得不省人事,一眨眼就天亮。”
芳叶接着话说:“就是那次少爷醉酒之后强要了我,我不敌少爷,您又对我有恩,我便只能听从于您,可……”
“可您不将我收入房中也就罢了,还将我赶了出去。”
“这便对得上了。”温让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芳叶姑娘的意思是,我醉得连走路都走不稳的情况下,强要了一个连醉酒之人都推不开,甚至手边也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武器的弱女子,然后行了房中之事,对吗?”
有人反应了过来,应和道:“这位姑娘,这怎么看都是你自愿的嘛。”
芳叶的脸通红,委屈道:“你胡说什么?”
紧接着温让笑着说:“芳叶姑娘,事实上,我从来不饮酒。”
这句话温让可没说谎,喝酒的是原主,关他什么事?
芳叶难以置信,咬牙道:“我是少爷的贴身婢女,您自己刚才也说了您贪酒。”
面前的男子从前吊儿郎当,如今温润的气质令人不自觉地放下戒备,可就在当下,温让的眼神虽然依旧平静,却积聚了凉意,看得她往后撤了一步。
“各执一词不就是这个道理,姑娘你有你的说法,我自然就有我的分辨。”
“在场诸位有谁能证明芳叶姑娘说的这些是确有其事还是信口雌黄?”
温让的目光扫到了同她一起进来的那些人身上,他们有人往前走了几步,恭敬地对着温让行礼。
“少爷从前是爱贪杯,每次喝得酩酊大醉,都是一觉睡到天明,况且在夜晚,少爷的卧房绝对不允许婢女进入,都是我在照料。”
温让轻声道:“青与,你怎么过来了。”
这是一直照顾原主长大的侍从青与,最信赖的人,没有之一,那时温家遭难,温让还偷偷地告诉他自己所藏的财物地点,为他安置好了后面的路。
结果没想到,这傻小子还是听着消息就赶过来了。
青与人狠话不多,走了过来半跪在地,“少爷,青与一直都跟在您身边。”
若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温让将他扶了起来,“辛苦了。”
余下的人也如实说明。
“少爷从前是贪玩了些,可从来洁身自好,就算是勾栏瓦舍也只是去听个小曲解个闷而已。”
这前半截听得舒心,后半截话就实在不必要再说了吧,温让内心一阵晴转多云。
“少爷待芳叶不过是多怜惜了几分,可这芳叶存着要当主子的不轨之心,勾引不成还惹怒了少爷,这才将人的身契退回打发了出去,若非少爷善心,就该将你发卖给人牙子,哪能有还身契让你成为良家子的好事。”
这事不是我干的,跟我可没关系,温让小心翼翼地瞄着姜礼的表情,却见他一直看着芳叶,也不知道在胡乱想些什么。
芳叶眼见着势头不对,立马往地上一跪哭得更动人,“你们都是少爷的人,自然是向着他说话,可怜我一个弱女子只有一张嘴,就是跳进江里也说不清楚,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去死了。”
说着说着便激动了起来,温让还没动作,面前的青与就已经将她的手反剪其后,面无表情道:“芳叶姑娘别乱动,我一向没有什么分寸,弄疼了姑娘就不好了。”
温让的语调没有太多变化,“你说他们都是我的人,自然是帮我说话。”
“你曾经也是我的侍女,后来却不知道又效忠于谁了。”
温让淡道:“抬起头来。”
芳叶迫于他的威势,抬起头来望进一双饱含探究的眸子。
“我不知道你在替谁办事,但回去告诉那个人,一切下三滥的招数对我来说没有用。”、
“要赢,就拿本事堂堂正正地赢,他会这样做,只能证明他在怕我。”
“青与,将芳叶姑娘请出去。”
青与直截了当地将芳叶架起来,无情道:“失礼了。”
温让又恢复了纯良温和的气质,笑着对大家致歉道:“管教不严,让诸位看笑话了。”
在场的人也笑呵呵,“文老板接着讲吧,我们大家伙都爱听。”
姜礼和叶芮伶对了个眼神,叶芮伶转头又递给身边侍女一个视线,身边的侍女领命跟了出去。
“一点也不介怀?”叶芮伶拉着姜礼走到一旁无人的地方问道。
姜礼从头至尾都没有把这出闹剧放在心上,让店铺中的伙计先将这些旧人领到一旁待会儿再来处置。
“少爷和什么人都没有过。”
姜礼心想就算是有自己也不介意,但其中的缘由无法向叶芮伶言明,“温家家教严明,少爷虽然荒唐了些,却实在是不通床第之事。”
他说这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显然叶芮伶想歪了,她紧张又生气地握着姜礼的手,将衣袖撩上去仔细端详,“这个畜生……他弄疼你了?”
温让刚走过来就听到这句话,顿时脸上就烧了起来,他嘴比脑子快:“我没有。”
叶芮伶一个眼刀甩过来,“你没有什么?”
一大只温让像是被大家长震在原地不敢动弹,就差要跪下叩头嘴里念叨“清汤大老爷”了,他委屈巴巴地看向姜礼。
姜礼也被姐姐一鸣惊人的发言震住了,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含糊道:“我们……没有。”
叶芮伶显然一个字也没信,“那你说他不通……之事?”
这自动消音得谁都听得明白,温让从耳尖红到了脖子,硬邦邦地解释:“在下和夫人还未圆房。”
温让反应过来,叶芮伶为何对姜礼如此关怀备至?他的视线落到叶芮伶握着姜礼的手上,眼眸一沉。
他总结为,贼心不死。
温让恢复理智,悠悠地开口:“叶小姐远道而来,车马劳顿一定辛苦了。”
他招呼了一个伙计过来,“劳烦带叶小姐去歇歇。”
叶芮伶愣住,她在此人温良的皮囊之下竟然看出了丁斯时的骨骼血肉,可一眨眼的功夫,刚才的那一眼又像是她的错觉。
温让终于能够和小夫人贴贴,自然地走过去牵住他的手,见姜礼没有抵触才十指相扣。
“夫人果然是神机妙算,那人已经开始下手了。”
姜礼的目光放在那十几个人身上,“少爷觉得有可能是谁?”
温让听到这个称呼眉头微蹙,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来往,将姜礼拉入怀中,吻在他的脖颈上,又觉得意犹未尽,再轻啄了一小口。
姜礼没什么反应,乖巧地仍由他抱,温让被姜礼惯得哪里知道见好就收,得寸进尺地埋头在小夫人的肩颈吻出一个红印才堪堪罢休。
抬头对上姜礼略感好笑的眼神,闷闷道:“小礼都不吃醋的吗?”
姜礼白皙的肌肤上有了红痕,温让眼神再度发沉,却被小夫人的指节按在了唇上。
“哥哥怎么学会了恶人先告状?”
明明姜礼的眼神清明,但落在温让眼中,就是勾着千丝万缕的魅意,无数人心驰神往想要一亲芳泽。
“还在吃叶小姐的醋吗?”
温让说不上是吃醋,只是觉得姜礼同其他人亲密的场面刺眼极了,这占有欲古怪得很,温让从没觉得自己如此别扭。
温让一时间也陷入了迷茫,和盘托出:“我不是吃醋,我就是觉得……”
“我没有其他人那么有本事,好像任何一个人都比我更能照顾你。”
他在这云朝除了手艺,没有了显赫的身家,没有了极盛的名声,他看着姜礼颈上的红痕竟然觉得被烫了一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温让。”
这是姜礼第一次这样称呼他,温让下意识地将姜礼的手握紧,又立刻放松怕弄疼了他。
“我需要的不是有人照顾我。”
温让接话,“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