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礼一过来见到的就是这样鸡飞狗跳的场景。
他忙过去拦着温钧,“爹,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温钧立刻收了怒气,维持住平日里稳重的模样,微笑摇头道:“没什么,教育一番崽子而已。”
温让躲在小夫人身后也不觉得害臊,小声辩解道:“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温钧变脸:“你还有脸说话!”
姜礼没听明白,试探地问道:“爹,是今日授课不顺心吗?”
“我这边什么都好。”温钧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才接着开口,“就是温让胡闹,让没有任何基底的人直接上手,也不怕步子迈得太大,淡了他们继续钻研的兴致。”
温让领悟于心,“所以爹的意思是,我们要贯彻温水煮青蛙的教学理念?”
挡在身前的小夫人突然身体紧绷,连忙伸手展开,紧张道:“爹,他胡说的,您别生气。”
温钧瞪了自家儿子一眼,“算了,既是你的学生,爱怎么教怎么教吧。”
“就是有一点要万分注意。”
温让做出洗耳恭听状,预备着温钧传授些至理名言。
“千万别暴露自己温氏的身份,你爷爷丢不起那个人。”
自家父亲走了以后,温让才得了空闲。
“小礼过来,是有什么事找我?”
姜礼存了逗他的心思,故意道:“难道没事就不能找哥哥了吗?”
叙斋的选址风水极好,阳光落在姜礼的眼睫上,随着他的眨眼似是扇动着翅膀,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闭眼。”
小夫人乖巧地闭上眼睛,温让的唇边溢出轻笑,抬手触上他的睫毛,又卷了卷。
“夫人愿意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他突然觉得今日天气真的很好,心情也十分不错。
眼前这个人光是只需要站在那里,就已经让他足够欢喜。
“好啦,现下空闲,我有事要同哥哥说。”
姜礼虚虚地睁开一条缝隙,确认温让没有再拨弄玩耍的动作,这才睁开双眼。
“田玉和那名女子出了这里后没有任何交集,我安排了人故意带着他们见面,也仔细查了他们两人的亲属友朋关系。”
“可以从各方面看出来,二者并不认识。”
姜礼叙述时语调柔缓,虽说讲的内容一本正经,但温让却听得内心一片酥麻。
“小礼觉得那女子下此种药物,意欲何为?”
这一点温让想了这么久,还是没理出头绪来,所以他想听听小夫人的高见。
“哥哥是温氏的传承,又是独苗,强迫婢女的事本就不好听,若是那婢女还在宅院中丢了性命,恐怕这件事就不好收场了。”
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温让立马握着小夫人的手表忠心,“小礼,我只为你一人动情。”
姜礼的脸突然发烫,在温让直白的言语下迅速升上热意,连话都说得不利索起来。
“青天白日,胡说……胡说什么?”
温让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那女子有意如此,可我与你夜夜同榻,她又怎么能有机会?”
小夫人的脸更红了,小小声说:“她或许也没想到,哥哥饮茶时明明天色还早,结果还没等到药效发作,哥哥就已经回到我们自己屋子了吧。”
温让把这句话当作是对自己的认可和夸奖,谦虚道:“谬赞了谬赞了,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他还想着和小夫人亲昵一会儿,余光瞥到一群藏得七零八落的学员用炯炯有神的目光偷偷看着这边,转头一瞧那群小孩也站在门外,懵懵懂懂地盯着这个方向。
有一个小朋友大声说道:“文礼老师,你是要和夫人亲亲吗?”
这小孩胡说什么……大实话呢?
大人那边被这一句话逗得轰然爆笑。
“二位东家的感情真好啊,刚成亲那会儿我和我夫人都没这么腻歪过,可真是要羡慕死人了。”
饶是做生意时脸皮再厚的姜礼也没经历过这样的打趣场面。
新婚时,温让只是不耐烦地来走了个流程,就算是再热闹的场面,也被新郎官这张冷脸闹得极为不愉快起来。
无论是成婚前,亦或者是成婚后,姜礼从来都没有对姻缘一事抱有太大的期望,甚至于他并不乐意被人议论婚事。
这样被众人羡慕婚姻,以玩笑的口吻表达最真实的艳羡和最诚挚的祝福时,他既觉得新鲜,又觉得这种感觉并不差。
温让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姜礼是自己的夫人,在诸多目光之下,他慢慢地凑近姜礼,直到两人之间额头相抵在一处。
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温让低笑一声,颇为正经地说:“小礼,他们在问我要不要和夫人亲亲……”
他的尾音故意拉长,句子里混着的暧昧颤动着姜礼的心。
“夫人给不给我亲?”
温让实则是真的没打算在众人面前作秀,更何况他并不愿意让他们看见小夫人被吻得意乱情迷,站不住脚只能软在怀中那副纯情又勾人的模样。
但姜礼没有拒绝,双眸因为羞涩含着模糊水意,整个人都被温让揽在怀中,满身都写满了“悉听尊便”四个字。
他也是头一次领会到搬起石头猛猛砸自己脚的痛感,心里都忍不住骂了一句。
最终他对着众人礼貌一笑,“抱歉啊诸位,我这被你们逗得害羞,要去醒一醒神才能镇定见人,今日的课就暂且上到这里,院中的材料有些容易伤手,还望诸位照顾好自家的小朋友。”
又有小朋友清亮的一嗓子,“文礼老师,你也是要去照顾自己家的小朋友了吗?”
温让又没忍住笑,将小夫人拦腰抱了起来,一回生二回熟,姜礼也自然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真聪明,老师也要去照顾家里的小朋友了。”
姜礼也是练出来了,当着这么多人被抱起也没觉得有多羞涩,凑近小小声问:“哥哥说的不会是我吧?”
“真聪明。”
温让用了同样的说辞,语气里藏着止不住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被放下后,姜礼轻声安慰:“第一次授课,难免生疏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哥哥多与学员交流一番,相处几日或许就能摸清他们的脾气秉性,做到因材施教了。”
温让对“因材施教”这个词语报以满怀希望的态度。
一定是他授课的方式不对,就是……
温让自知自己不属于能将知识和技巧说得有多么吸引人的体质,相反,他的讲述平淡专业,不掺任何题外话,更别说带动学员将气氛活跃起来了。
不知道他们经过这一场操作,会不会失去兴趣。
姜礼见到他出神,郎君眉宇间揪着几分郁闷无措。
他伸手拂平,温声道:“哥哥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们会喜欢你的。”
被戳破不安的小心思,温让尴尬地咳嗽一声,随后不怎么高明地转变话题:“我……我就是在想田玉的事。”
姜礼还真被他忽悠过去了,“哥哥又想到了什么关键的事吗?”
“我想,田玉是家中的老人,他知晓一些事也实属正常。”
温让说着说着倒真是认真起来了,分析着其中的关系。
“那名女子是新人,在她进入宅院之前就被买通的可能性很小,小礼不是说调查了她的亲属?其中有发现她近来缺银两吗?”
他对上小夫人谜之欣赏的眼神,悠悠地叹了口气,为自己正名道:“我也没有那么蠢笨。”
“是,那女子家中横生变故,父亲做工时被砸断了腿需要尽快凑钱进行医治,否则不仅那条伤腿要被截断,恐怕整条命也保不住。”
姜礼的语气平和,说到这里时也没有露出半分同情怜悯的意味,而是直接道明了结果:“就在这时,家里突然有了贵人相助,保住了她父亲的一条性命。”
温让眨眼,略感疑惑,“这是让她一命换一命的买卖?”
“温氏竟有这样大的仇家?名望声誉,清白性命,如此种种他都要吗?”
一阵寒气从脚底升起攀沿而上,像一条毒蛇一般缠绕,温让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后怕的情绪。
“哥哥,我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姜礼的神色严肃,“我觉得他们的这些动作,主要的目标都是在你身上。”
这和尹千雪所说的杀机对应上,温让同她平日里互怼惯了,却也知道她不会对自己不利。
难道,这是要他历经磨难,跨越重重危险最后登上人生巅峰抱得美人归吗?
姜礼的声音唤回了温让越跑越偏的思绪,“哥哥别怕,黎掌事为人看上去也可靠,他安排的人……”
说着说着他突然顿住,想起尹千雪对温让说的话。
温让本就对黎雅南有防备之心,他今日还在别人面前夸黎雅南可靠,这不是在自家郎君的底线上起舞吗?
“我知道黎掌事没有害人之心。”
不管怎么说,吃醋之余的温让还是理智在线的,更何况黎雅南作为一个默默守护的男二角色,在保护心上人的同时还要兼顾心上人夫君的安全。
可谓是堵心的程度不亚于他,他都有点心疼黎雅南了。
“为什么呢……”温让喃喃自语,“为什么会是宜州呢?”
“制礼司不仅掌管各类节日宴席,更是代表着云朝的礼制,宫灯坊内的人才更是慎之又慎地擢选,柯雨庭心中无国界便不成规,又如何能够担当如此大任?”
“更何况柯雨庭是淮北王举荐的。”姜礼补充,心中的疑惑也铺展开来,“淮北王举荐之后,圣上没有立刻答应,但过了几日还是应允了。”
温让连商道都看不明白走向,朝堂之事就更迷茫了。
“淮北王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