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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白雪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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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光熹微,裴佑推开窗,只见院内竹影深深,梢头还衬着天边的朝霞,犹如丹青泼墨其中。

昨夜刚下过雪,瓦上结了一层银霜,自上而下,宛如铺了一层白毯,无人过处,连印子也不曾有。

裴佑昨夜通了此案的关窍,如今只觉清爽通透,心头一阵快意,再也不复昨日那般憋闷,她心情大好,深深吸了一口外头冷然的寒气,梳洗好前去县廨。

到了西厅外,却只见里头人头攒动。

夹杂着几声惊呼与急促的嚷叫,语气中含着明显的迷蒙之意。

“发生什么了?”裴佑见状,紧忙迈步抢上前,对着最里面僵硬着身子的徐让问道。

众人见裴佑到来,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徐让听见动静,侧过身,脸上绷得死紧。他还没回话,就见一旁的谢少尹倜傥的身姿垮了下来,哭丧着一张脸,转过身冲着裴佑哀嚎:“孙县尉身上不知何时,又被插了一把刀!”

“被插了一把刀?”裴佑疑惑着上前,方才离得太远,又被这两个人的身子挡住,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全貌。

这时徐让和谢在青齐齐转身,露出里面的孙县尉,裴佑才看清,孙县尉昨日还干净的肚子上,赫然被插了一把匕首!

裴佑抬抬手,挥退了厅内的众人,蹲下身仔细端详着趴在案上的孙县尉。

此时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流,显然凶手得手不久。

不过,照常来说,尸体流血的速度并不会这样快,血也不会这样红。

而孙县尉肚子上的伤口,甚至浸红了他的衣衫。

也就是说,

“孙县尉昨天没死!”

裴佑原本舒展的眉目猛然皱起,昨夜所明朗的一切都是徒劳,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裴佑面庞绷紧,只觉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憋得她无法言语。

徐让见她脸色沉沉,想出言安慰,但话在舌尖滚了几圈,他张了张口,枉自心忧,终究没办法出口。

没有立场。

裴佑沉默了半晌,就在谢在青以为就要一直僵持下去时,却发现案上茶盏中竟余了半杯茶水。裴佑恍惚了一瞬,努力回想着昨日案上的陈设。

杯中似乎并没有这半杯茶水。

茶水已经冷了,茶汤微微发黄,泡发的茶叶舒展地铺在茶杯底部。

裴佑拿起茶盏,轻轻晃了晃,水面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她就这么盯着茶水看了半晌,一个坚定的念头仿若利剑陡然刺破裴佑胸中的浓雾:

“凶手就混迹在县廨当中!”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说的。

这一声下去,犹如惊雷掷地,谢在青赶忙唤人封了县廨大门,命廊下待命的众人不得离开。

裴佑稳住心神,语调轻缓,言语似三月春水,涓涓流淌:“徐少卿,劳驾借听竹一用。”

徐慎微见裴佑不似恍惚之言,心知她定是有了思路。便没再多说,依言唤了听竹过来。

听竹瘦削身材,年纪轻轻,是徐慎微自幼的小厮,从前虚凭山学艺,徐家人放心不下徐慎微,便差听竹过来伺候。

当时裴佑见徐慎微这副大少爷做派,还暗自腹诽过,没想到短短半月,她也沾了徐慎微的光,差使了听竹两次。

堕落了,真是堕落了。

从前她万般瞧不上这等压榨他人之事,如今也沾了上去。

听竹恭谨地立在一旁,毕竟自家公子说过,裴指挥使说的话,同公子是一样的,自当遵守。

裴佑免了听竹的虚礼,将人扶起来,示意他跟上。脚步一转,拉着人到门外去了。

廊下乌乌泱泱站了一群人,各自低眉顺眼不敢做声,为首的县丞见三位主事的出了厅门,而裴佑独独走在前头,便壮着胆子上前一步,面上颇为谄媚,笑道:“裴指挥使,长安县廨上下全都在此了,指挥使有何要事,尽管差遣。”

裴佑轻轻颔首,身后的谢在青与徐慎微仍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其实他俩也不明白裴佑究竟要做什么,只是本着无条件支持她的原则,一同出了厅门。

徐慎微面上绷得死紧,心中却忍得辛苦,见县丞面露疑惑看向他时,徐少卿也只能将面色沉得更深,并不言语。

县丞摸不透三位高官想写什么,便也只躬着身子,听从吩咐。

下头的人这几日见裴佑三人的时候不多,大多数都被打发到外头待命,本来正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但见三人出门,慑于昨日县丞的几十大板,便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裴佑不动声色地扫视着阶下的人群。

上头的人不说话,下头的众人也不敢贸然出声。

于是整个场院几乎落针可闻,只余下风刮过,白雪扑簌簌从枝上落下来的闷声。

院子里未融的积雪将整个长安县廨堆成了透骨的凛冽,直刺穿了在场众人臃肿的袄子。

县丞顿觉从脊背升上来一股子凉意,直冲发顶。

裴佑没说什么,阶下积雪层层,原本平整的雪面因众人的踩踏盖满了鞋印,脏墨污了白宣,凹凸不平地镶嵌在石板之上。

她朝听竹耳语了几句,待听竹得令下了台阶,才转过身来,声音淡漠地向县丞问道:“人是全的吗?”

“是全的,是全的,都在这儿了。”县丞生怕底下的人生出什么事端,紧忙回道。

西厅安置好的尸体,却不知何时被人捅了一刀,这明显是看守之人的失职。裴佑眼神睥睨,半睁着眼睛扫视下方众人,轻声问道:“昨日看守西厅的衙役何在?”

话音刚落,下方站出来两位年轻郎君,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行过礼,斗胆回话道:“回三位上官,小人名叫王征,昨日是我与崔大成守的西厅。”又一瘦削的方脸郎君从旁认真行了一礼:“小的崔大成。”

裴佑又问:“昨日我们走后,可有旁人进入西厅?”

王征微皱眉头,似在思考,又偏头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县丞,见县丞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便回头答道:“未见有闲杂人等入内。”语毕,拉着寡言的崔大成屈膝跪地,伏在皑皑的雪地上,扣头请罪道:“小的自知昨日我们二人看守不力,致使贼人入内扰乱了案子,我们自当领罚,还望各位上官示下。”

王征二人真就伏在地上,并未言语,等着领罚了。

裴佑见此,倒还乐了。

“竟是个聪明的,不过领罚先不急,日后自有时机,你且先说说,昨日你二人从何时上的岗?换过班吗?期间做过何事?”

“小的自酉时一刻上官走后便与崔大成一同换岗,守在西厅外头,并未换过班,也一直在门外守着,没做过其他事,我与崔大成可以互相证明……”依旧是王征答话,一旁的崔大成点了点头。

一旁听了半晌的谢在青忍不住插话问道:“整个晚上都是你们二人在守着吗?”

王征点点头,认真道:“都是的。”

他看着王征答话时眼下泛起的乌青,不解问道:“连换班守夜的人都没有吗?偌大个长安县衙,竟凑不出另两个换班的衙役。”

县丞闻言站了出来,弓着身子道:“回少尹,冬日里天气严寒,不少衙役都得了风寒,其实不光衙役少了许多,连县令都至今卧病在床,衙内本就人手不够,经此一事,人手就更紧缺了……”谢在青闻言微愣,当今圣上刚登基几年,根基未稳,也并未再办科举,以致选拔人才最直接的通道缺失,才落得如今衙内无人的现状。

说话间,听竹正拎了鸟笼子回来,硕大的鸟笼遮了他半个上身,依稀可见里面一只羽毛略略暗淡的鹦鹉随着行进的脚步扇动翅膀,发出“扑棱棱”的声响。

裴佑道声辛苦,伸手接过鸟笼,眯缝起眼睛,眸光聚焦在笼子里浑身翠羽的鹦鹉,状似无意地轻声问道:“拿到了吗?”

“拿到了。”听竹伸手探入怀中,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递给了裴佑,“这是在衙役值班的房中发现的。”

裴佑将鸟笼给了身后站着的徐慎微,将小纸包接了过来,用手指挑开折进去的一角,不紧不慢地将其拆开。

“这纸包是谁的?说吧。”她紧皱的眉头随着纸包拆开的动作逐渐放开,又拆开两个角。

阶下众人面面相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方才裴佑的问话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趁着众人都聚在这里,未在房中,她早就派了听竹前去搜了他们的房间!

裴佑一直用余光瞥向下方,打量着他们的反应,只见问话时还镇定自若的王征,如今却双目沉沉地盯着裴佑手中的纸包。裴佑见此,停了正在拆纸包的手指,微微一笑,眸中尽是冷然。

“抓到你了。”

裴佑清冽的嗓音带着玩味的笑意,洒在每个人的心头。

她抬步走下青石台阶,并不着急,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缓慢,一下一下却似鼓点敲在王征的耳畔。

他眼睁睁地看着裴佑越走越近,一步、两步、三步……

“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并没有全程都守在西厅门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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