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脚还在地上,上半身却一上一下倒在沙发上,周旋久的头正好能靠在凸起的沙发扶手上没有完全躺到,不至于显得太别扭。
心里找回一丝熟悉感,陈千帆记得自己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也这样亲昵的靠过周旋久。
那时候的他总爱做噩梦,噩梦做多了精神状态不佳,眼眶下一双黑眼圈怎么也消不下去。
周旋久知道后便默许陈千帆和他睡一张床,所以刚来的那段时间里虽然陈千帆备考很忙,周旋久的工作行程也满,两人真正能见到面的次数不多,但只要能见面能一起睡,每一次都让陈千帆印象深刻。
很奇怪的,待在周旋久身边就不会做噩梦,可能因为是他把自己从父亲手里接走的原因,他对周旋久的信任大过目前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可谁能知道那样的相处不过一年周旋久就出柜了,又有谁能知道那之后他自己也弯了。
“怎么了?”周旋久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靠过来,拍了拍陈千帆的头,哄小孩似的。
陈千帆把人按倒后就陷入沉思,半晌没有说话,两个人保持这样的姿势面对面干巴巴对视,周旋久面对对方的突然靠近有些不明就里。
陈千帆回神,又沉默地看了会儿那张熟悉的漂亮的脸蛋,觉得周旋久的眼睛里好像藏着星星,繁星是他眼底向外界掷出的钓饵,勾人于无形。
事实上周旋久那双眼太灵动太深情,看谁都像在勾引,但他自己意识不到,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从出道起就绯闻缠身的一大原因。
而且周旋久在圈内出了名的好脾气,无论息影前还是息影后,印象里他很少因为什么事愠怒过,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身上那种看似风流多情但又成熟稳重的复杂反差令人着迷。
也正是因为这样,周旋久永远给人一种不亲不疏的距离感,这道距离,就连陈千帆和他相处四年也自觉难以跨越。
啪。
一声清脆的响。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周旋久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在陈千帆眼前打了个响指。
陈千帆被晃的一眨眼,猝不及防地迎上对方调侃的笑意,心脏难自抑地怦然,呆愣住了。
他依旧没说出话,能感受到周旋久似乎很喜欢玉兰花香的香水,几年前的第一次见面是,几年后的现在也是,淡淡的香水味道弥漫在身边,在陈千帆脑海里拼凑成令人安心的记忆,也令人依赖。
“没想什么。”陈千帆侧头靠在周旋久胸前,闭上眼睛放空自己,想让这份久违安心持续的久一点,“让我靠会儿吧。”
客厅里很静,只有叶子自言自语的咕咕声,陈千帆松开握住周旋久胳膊的手,环腰把人抱住。
周旋久没拒绝,像在欣赏自己引以为荣的宝贝一样盯着陈千帆头顶的发旋,食指勾起一缕头发打转把玩:“很累吗,最近工作很忙?”
“还好。”
其实不累,只是这样靠在周旋久身边会很安心。
周旋久腰细且薄,练过舞蹈的人腰肢又软,抱起来很舒服,那件半高领的打底衫质感很好,带着温热的体温和柔和的香水味,陈千帆趴在他胸口满足地蹭蹭。
很久没有这样亲密的靠近过了。
然而这样的靠近没过一分钟,周旋久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起铃声。
该死。
独享周旋久的时光被打断,陈千帆眉头微蹙睁眼抬头,沉默间后槽牙已然咬紧,悄声握紧了拳头。
电话响了,周旋久把胳膊从陈千帆手中抽出来,拍拍陈千帆的背,像是安抚,再把人从身上推开起身。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现在来打电话,陈千帆默默在心里问候那个人的祖宗十八代。
陈千帆接着周旋久推开自己的力坐起身,在对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的一瞬看到了屏幕上让他更气一重的名字。
叶南枫。
看清来电话的人是谁后心里落空一瞬,陈千帆落寞地退身,跟眼前人拉开一段距离。
叶南枫,不是都分手了吗,怎么还在联系?
陈千帆身子微侧,胳膊撑在沙发靠背上托腮打量着周旋久,一双眸子盯的认真,细细观察对方的反应,想从中捕捉一分能让自己安心的信息。
当他意识到周旋久接起电话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后,心里方才踏实一点。
或许只是对方单方面的骚扰。
无论他们现在的感情如何,他都不可能再让周旋久和叶南枫有复合的可能。
周旋久接通电话:“喂?嗯,最近不行,很忙。”
陈千帆听出来打电话的两人应该是说到什么和自己有关的话题,又看到周旋久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了一眼,和对面说:“对,我是和小帆在一起,在家。”
“不了,不见了。”
“没得商量。”
虽然只能听到一边的声音,但不难猜出来,这老男人是分手了还想约周旋久。
陈千帆又注意到周旋久打电话时自然而然地从腕上褪下来的手串,拿在手里来来回回的盘。
局外人更看不懂了,那条手串像是周旋久下给他的不能近身的法器,看到它陈千帆就觉得眸子被刺痛,又变得暗淡。
好碍眼,他只能不自在地把目光挪开。
等周旋久扣掉电话,陈千帆故作平常,扯着状似不经意的口气问:“叶南枫还在纠缠你吗?。”
“嗯?叶南枫?”周旋久将手机搁回桌上,啪嗒一声响。
他被陈千帆冷不丁的问题问的有些茫然,又说:“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陈千帆没什么感情地答道。
周旋久又想起什么,说:“对了,你是不是还有部他的电影要开拍了,再过几个月?是计划明年夏天开机吗。”
陈千帆一愣:“什么?”
感叹完又想起这是真的,陈千帆差点忘记这茬,意识到这点后又烦躁地揉揉眉心。
周旋久说的没错,陈千帆确实还有个叶南枫的电影,是几个月之前刚进《沟壑》剧组的时候周旋久给他发消息问要不要去的,他看在周旋久的面子上只能答应叶南枫那个他自始至终都看不惯的老男人。
可谁能想到电影还没开拍两人就先分手了,现在看来,这部电影反倒成了束缚自己的枷锁,陈千帆只觉得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拒绝。
想到这他心烦,不满道:“你们都分手了,我也不想见那老混蛋,我可以推掉。”
“推掉它做什么?都是机会,”周旋久不解陈千帆意欲何为,又问,“你对叶南枫敌意那么大?”
陈千帆反感的毫不遮掩:“嗯,很讨厌他。”
“为什么?”
“因为很在乎你。”
周旋久听罢莞尔一笑,抬手捏捏陈千帆的脸侧,调笑道:“很在乎我?”
陈千帆假意道真心: “嗯,非常。”
“倒是没白养你。”周旋久笑意收不住。
陈千帆又问:“那你们是真的分手了吗?”
他在意的是,这样的分手不是闹别扭短暂的分分合合,而是再也没有可能复合的分手。
“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个?”周旋久更不理解了,“我可没记得你有那么八卦。”
对啊,自己又该怎么说呢。
陈千帆有些烦躁地抓抓头,抓乱了头发:“不是,我怕你…吃苦。”
拙劣的回答。
“这能吃什么苦?不用想了,没可能了,”周旋久把手串一收,套回在手腕上,“徐斌导演的戏什么时候需要我过去?”
陈千帆应道:“你OK的话明天就可以先去剧组看看。”
“好,那就明天,我去收拾行李。”
“嗯。”
周旋久起身,上了楼。
只剩陈千帆一人靠在沙发上直勾勾盯住周旋久离开的背影,一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看台处。
周旋久走后,陈千帆又拿过茶几上一杯放凉了的水一饮而尽,压了些心底混乱的燥。
次日,周旋久包裹的严严实实和陈千帆进组了。
虽然已经息影多年,但原有知名度和影响力的基础下,再加上最近处在舆论风口浪尖,周旋久出门参加活动都以低调为主,此刻他身上黑衣黑裤黑鞋,眼镜口罩帽子一样没落下,包裹的严严实实跟在陈千帆身后像个社恐的助理。
剧组取景在泽平市芙山区边缘的山腰上,一座有些年头的老小区里。这里符合大众对老小区的全部刻板印象,龟裂的石板路,路边的黄桷树,被树根顶起凹凸不平的人行道以及蹬着自行车上下班的学生上班族,路遇街坊邻居还会热情地寒暄说笑。
只是冬天,到底有些萧条。
小区内的楼房外贴满早已泛黄的瓷砖墙面,常年的风吹雨淋让上面沾满了泥水干涸后的痕迹,窗户都是有色的绿玻璃衬出了房屋的年代感,楼顶上冒头的常青松使其更显老旧。
陈千帆周旋久两人前后刚进剧组,导演还没见到就见迎面就奔来一男一女,是和陈千帆年纪差不多大的对手戏演员,特热情毫不见外地跑上来,样子说是在和陈千帆打招呼,其实贼的直冒精光的眼睛早瞟周旋久身上去了。
陈千帆和周旋久介绍,说这是和他一起搭对手戏的演员,在《沟壑》剧本里同为几组家庭里的孩子角色。
周旋久包成这样按理来说一般人认不出来,可他要来组的传言早在一天之内就已在剧组传开,俩年轻人眼尖,一眼就认出包装下的人的真面目。
女孩瘦高,皮肤白皙清透,自然卷扎利落的高马尾,为人落落大方。她不怕生,满脸期待与崇拜,直接冲上去握住周旋久手说:“周老师您好,我是徐思齐。我真的是看着您的电影长大的,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您,我全家都特别喜欢您,您可以跟我合照签名吗?”
旁边寸头断眉一脸嘻哈相的小青年见状也站不住了,屁股一怼直接把徐思齐怼了个踉跄跑走了,他趁机拿着纸笔凑上前:“老师老师还有我,我叫杨皓宸,我也想跟您合影签名。”
两个人点头哈腰喋喋不休,直接演了出近水楼台先得月,热情模样的好似要把周旋久给吃了。
陈千帆叹气,把两个人往外赶,又被周旋久用小动作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