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久进《沟壑》剧组,于情于理待遇也都是要最顶级的,哪怕这会儿只是过来走个过场过来看戏,徐斌给他安排座位不说,还把吃的喝的用的都给他备好了供着,甚至于怕影帝坐在旁边久了冻手,还给人送上了暖手宝。
“冷不冷?”周旋久把外套递给陈千帆的时候顺便递上水杯,里面盛着热水好暖身子。
陈千帆接过保温杯,手都冻红了却还在执意摇头:“不冷。”
是个人都能听出这是句逞强的话,周旋久伸出手想探陈千帆手冰不冰,还没碰上又被人躲开。
“怎么了?”周旋久不解对方应激的反应。
“别碰,”陈千帆解释得有点别扭,喝了口热水掩饰心里只有自己知道的弯弯绕绕心思,“很冰。”
陈千帆只觉得周旋久的手刚刚一直在暖手宝里捂着,碰到自己的手后绝对会被冰到。
周旋久被陈千帆的话逗乐,直接拉过他的手把暖手宝塞进对方手心:“矫情什么呢?”
东西给出去了,旁边徐斌又开始找周旋久唠,陈千帆握着手心热烘烘的暖手宝,打量着已经回头和徐斌寒暄说笑的人,又喝了口热水。
身与心都被暖热,陈千帆神色如常,心里却压不住激动,握着暖手宝的手有点颤。
一下午拍摄工作过去,徐斌信守承诺,晚上给陈千帆下戏早,说要带着哥俩去一开始约好的宝居阁。
陈千帆下戏后在休息室的化妆台前卸妆,徐斌来找,商量晚上的计划,你说话说一半杨皓宸和徐思齐鬼鬼祟祟地跑进来,知道两人是要干啥后马上不乐意了,死缠烂打问他们能不能跟去。
徐思齐和杨皓宸闹腾,徐斌剧组里见了他们就头大,抚额躲到角落去躲清闲了。
陈千帆还在收拾化妆台上自己的个人物品,刚收拾一半就被闯进来的两个年轻人拦住,闹着聚餐要加他们一个。
陈千帆扫视他们一眼,看对面四只期待拉满放光的眼,不为所动又把化妆台上余下的东西装进自己随身的黑色斜跨单肩包里,拉好拉链把包往肩上一套,准备走的架势:“不是我请客,你们问徐导。”
杨皓宸听此立马扑上去抱住陈千帆,锁住他的胳膊,大喊道:“别动,你先给我在这定住了!”
他说完又给徐思齐使眼色,徐思齐了然,转身直奔已经走到休息室门口的徐斌,开始拉拢“主办人”。
陈千帆被牵制住,神色愕然地定在原地,但没表态也没反应,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沉默地着看身边两个同事发癫。
《沟壑》也算是为数不多组内比较有温度的剧组了,徐斌因为是第一部戏的缘故,没什么架子对谁都算得上友好,把组里主演的几个年轻人当自己孩子似的。
徐思齐这边亲求,他对此表示无妨,但考虑到要请的人,又说:“我倒无所谓,但这事儿主角是周老师和小陈吧,现在周老师不在,你们要不征求下小陈的建议?”
徐思齐扒住徐斌的胳膊,生怕一句说不好人就跑了:“导演,陈千帆愿意的导演!我们先问的他再问的你。”
另一边杨皓宸也把陈千帆抱紧,故作威胁:“快说,带不带我们?”
陈千帆被扰的头疼,终于屈服于两个聒噪同事的淫威,有些无奈地冲徐斌点了点头。
见此杨皓宸终于松手放人。
陈千帆舒了口气,身上的单肩包都被刚刚杨皓宸的单方面缠斗绕歪了,他把跑到身后的包转回到原位,理了理褶皱的羽绒服外套,对徐斌说:“都可以,随您吧。”
两个人迂回战术转来转去,谁也不担这个责。
“那好吧,”徐斌一个人也架不住两个熊孩子,默许了他们想要跟随的想法,“但你们去了别给我添乱啊。”
“绝对不会!”两个年轻人分别比了发誓的手势,异口同声地给他们打保票,得逞后乐的更欢了。
去宝居阁的路上徐斌亲自开车,他的那辆SUV大,三排七座,坐五个人绰绰有余,多带两个人也不挤。
宝居阁在泽平市市区,从片场芙山区开过去还有段路程,车程快的话也要近一个小时,盘山公路路灯暗且少,车内有限的光源基本全来自于车头处的远光灯。
暖风开的足,车内人都把外套脱了堆在最后一排的三人通座上,陈千帆坐在那堆衣服旁边,最后一排角落,他前面一排两个单人座,杨皓宸和徐思齐正组团开黑打排位,年轻人虽然能折腾但也知礼有底线,知道太吵不礼貌便开启了静音模式。
从陈千帆这个角度看去,他只能看到两张脸在黑暗中发光,拧着眉较劲,手指飞速在屏幕上移动,高频率点来点去,打出一种无声的紧张感。
再往前,周旋久坐在副驾上正和徐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以徐斌热情的性格和周旋久圆滑的处世,他们对话肯定冷不了场。
只不过两人不能多聊罢了,盘山公路不好开,遇到弯路还是要专心些。
陈千帆觉得,如果是坐自己司机的车,这段路程周旋久或许会戴上耳机和眼罩睡一觉,但不是,便又觉得碍于礼节周旋久或许宁愿盯着道路发呆,也不会在不熟的人面前直接闭目小憩。
最后一排放眼望去的视野不那么完全,只能从第二排单人座中间和第一排主副驾座椅中间的缝隙里看到副驾座位上的周旋久,只有一个斜后角度的侧脸。
陈千帆靠窗撑着下巴,静静打量着那张时不时会露出笑意的侧脸,看到副驾上的人被车前灯镀了一层柔和的光,心里又不知想哪儿去了。
就这样陈千帆一直看到下山,看到道路两侧的灯光越发明亮,看到荒山变街道。
黑暗给了他一层保护色,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有个人一直默默观察着坐在副驾上的男人。
就这样陈千帆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后半程周旋久的身子不知何故往窗边一挪,彻底看不到了,他便又转过头沉思着看向窗外。
心里…突然很满足。
陈千帆在暗处,难自抑地勾了勾唇角。
徐斌的车下山后又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进了市区。
街道上繁华不少,路灯多了亮了,道路右边是林立的摩天高楼,满街霓虹,左边是入夜后亮起的江岸,岁月静好。不远处江上正飘着几座亮灯的观光游轮,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偶尔会传来沉闷的鸣笛声,隔着紧闭的车窗也能隐约听到。
泽平市的魅力正在于此,既平静内敛又自由热烈,是个老少皆宜的城市。哪怕是冬日,肃穆的环境都能被当地的文化氛围烘高几个度。
导航一直导到大隐于市的宝居阁酒楼,那五层的酒楼门外灯火通明,雕栏林立于其间,如古代宫殿般辉煌。
徐斌开车,将SUV停进地下车库。
“下车了孩子们,我们到了,”徐斌摘下安全带对后排的三个年轻人提醒道,“都穿严实点别被认出来,被狗仔拍到可就麻烦了。”
私人行程被狗仔拍到是最麻烦的,他们几个不算出名的新人演员和徐斌这个新人小导演没什么文章可做也就罢了,可若是带上周旋久的词条往网上一挂,不知道又要被衍生出多少荒谬的说法来,他们需要重点保护的是周旋久。
这里不是剧组,陈千帆也谨慎地带上帽子口罩。
地下车库比室外还要阴冷,下车后剧烈的温差让陈千帆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
杨皓宸和徐思齐精力用不完,一下车就一人架住徐斌一条胳膊把人往电梯里拖,生怕人跑了似的。
“哥哥,”陈千帆快走两步跟在落单的周旋久身后,问了一句,“你冷吗?”
周旋久一天到晚包的严实,哪还感受得到冷,摇摇头:“不冷,马上就进电梯了,上面就暖和了。”
陈千帆的嗓音压在口罩后面,听起来有点闷,应了一声:“哦。”
又老老实实跟在周旋久身边。
宝居阁是泽平市最有名的一家百年老字号酒楼,百年间酒楼随着知名度的提高一直在扩建,但装修还一直保留上世纪小酒楼风格。
这家酒楼发展到现在商业化倾向愈发严重,当地人去的越来越少,目前基本只为有身份地位的人宴请宾客或者承接大型宴会之用。
其实宝居阁论菜品并非多么高档上好,大型宴会菜品花样多,但速成菜味道总欠些火候,只管吃个赏心悦目。至于小型聚餐,没那么多花里胡哨,多以泽平市本帮菜为主,喜辣,偏家常。
话是如此,可一座酒楼能发展到现在,宝居阁三个字便早已不单单是简单的酒楼名字,它更象征一种地位,代表主对客的最高认可和诚意。
所以直白来讲,大多数人来这不是为了吃味道,而是为了吃面子。
穿过飘香的酒楼大堂,徐斌在前台和工作人员核对自己的预约信息,核对好后服务生便引着一群包裹严实的人来到提前订好的三楼小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