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啊。

希罗娜一回到家就瘫在棺材床里，把盖也顺手合上了。

她需要……安静的……休息………

损失了将近一半血液的吸血鬼静静沉睡过去，外界偶尔的声响完全没有影响她分毫。

直到她在睡梦中被食物的味道唤醒。

或许是被人鱼血顺带润了润脑子，小僵尸感觉自己的思考都变得更加顺利了。

她不再固执地每晚侵入吸血鬼的房间，把手臂当磨牙棒放在她嘴里。

她终于理解到了，希罗娜需要的不是南瓜，也不是僵尸手臂的磨牙棒，而是新鲜的血液。

郊林里还是有不少动物存在的。虽然因为吸血鬼的气息威慑，大型的智慧生物不会靠近，但一些低智的野兽偶尔会晃荡进来。

顺着活物的气息悄无声息靠近，小僵尸普普通通一拳就砸晕了那头正在埋头扒拉的大野猪。

七八百斤的野猪被她毫不费力地就提着腿一路拖了回去，在土地上蹭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惊飞一路的鸟雀鼠兔。

僵尸与其他种族不同，并不拥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唯一的特长也就是那身力气。但僵尸一族向来脑子很笨拙，所以哪怕拥有无匹的力气，也容易被其他种族利用智慧戏耍，甚至很多时候，僵尸都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戏弄。

这一族的温和性格与可怖名声完全是反比，这也是僵尸的威胁程度被定的很低的缘故。

小僵尸的脾气则要更好。

她平时一觉会睡一年，只在万圣前夕醒来，醒来后也只做寻找南瓜与带回庭院两件事，勤恳的像是定期外出觅食的小蚂蚁。

她少有的出手，也就是发现自己醒来时不在庭院里，于是顺着直线打穿了一大片房屋，回到庭院后才重新躺下。以及曾经被女巫发现她偷南瓜时，争夺中无意一拳将对方打到失忆（这也是她偷了三百多年的南瓜只被抓过几次的原因）。

在这之外，小僵尸几乎没有产生过什么攻击的欲望。

但现在她知道吸血鬼需要血后，便奇迹般无师自通的领悟了要打猎养家这件事。

一拳锤爆野兽的脑袋是最省力的，可以不浪费一滴血液完好带回家，通通堆在希罗娜的棺材旁边。

虽然因为正门太小窗户太高，小僵尸还是拆了她房间的一面墙才能将猎物全部带进去。

于是希罗娜醒来后看见的就是被拆的干干净净的墙，床旁边满地的动物尸体，以及正研究着如何放血的小僵尸。

拳头硬了又软，吸血鬼在饥饿之下屈服的吃起了自家小宠物的软饭。

味道不怎么样，但好歹是孩子的心意，吸血鬼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来回折腾了这一阵子，终于到了今年的万圣当天。

吸血鬼这天正沉浸在她婴儿般的睡眠里，就被棺材的摇晃给吵醒。

她打了个哈欠，面色不善地起身，正好看见小僵尸溜出去的背影。

这死小孩，又犯什么病！

吸血鬼化作血雾穿墙出去，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正逃跑的小僵尸的脚踝，在空中将她倒着提了起来。

“啊啊！”小僵尸下意识扑腾了两下。

“小孩，别以为吸血鬼真的不吃僵尸！”吸血鬼呲牙吓她，却在看到下方的东西时愣了一下。

那是一个巨大的，由从小到大的南瓜一起堆成的金色南瓜山。每一个都被精心掏空，甚至刻了不同的乱七八糟的花纹。

不，应该说是……蛋糕山？

希罗娜的目光落到了那几根被削成了蜡烛样式的南瓜上。

小僵尸倒挂在空中，被晃的有些晕，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下一刻就被放在了地上。

吸血鬼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南瓜蛋糕看了一圈，最后落到了那个小僵尸身上。

“为什么给我这个？”她问。

万圣节是希罗娜的生日，这应该是只有极少数存在才知道的事。

三百年后醒来，身边已无一人存在，连她自己都要忘了这件事了。

小僵尸被她问话，歪着脑袋想了想，回身指了一下南瓜，又指了指她。

“呀啊？”

吸血鬼觉得自己是犯蠢了。

谁都知道，僵尸一族脑子不好，也不会有生前的记忆。她问了也不会得到回答。

就算她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就算她曾经认识她。

那个人也早就死了。

现在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继承了生前执念的新的存在而已。

这不是小僵尸的礼物……这是那个死去的人类的礼物。

只是迟到了三百多年，在她醒来后，终于送达。

记忆中依稀有个人类小姑娘的脸一闪而过，十分陌生，因为希罗娜从没有记过短寿种的长相。

哪怕是曾经有过几段交往，也只是吸血鬼漫长的生命中最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

……但人类就是这种，会把小事铭刻在自己每一段生命里的生物。

就算现在她说谢谢，那个人也听不见了。

吸血鬼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给这个南瓜蛋糕加上了不会腐败的魔法。

“……做的不错，想要什么奖励吗？”吸血鬼提着小僵尸飞到房顶上坐下。

远处，人类的城市里已经开始放起了烟花。

小僵尸又歪头思考了下，伸出手臂递给她。

“啊啊。”

“……谢谢，我不喜欢吃僵尸。”

“呀？”

“之前是吓你的。”

“啊……啊……”

“……”

好苦。希罗娜想。

吸血鬼垂着眼睛，托着小僵尸的手臂，张开了嘴。

雪白的牙齿探出，咬在青灰色的肌肤上，抽取着淡绿色的“血液”。

小僵尸胸口的蓝色心脏模拟砰砰跳动着。

她能感受到力量被抽取的感觉。

血液是生物维持生命特征的东西，尸液也是僵尸维持力量的东西。

她正把自己的一切弱点都摊开在吸血鬼的面前。

吸血鬼并不需要僵尸的尸液，就好像人类不能忽然去吃矿石一样。

不过算了，就当是陪小孩子做个游戏吧。吸血鬼想。

就是她待会儿要去偷偷吐一下了。

“你什么时候才需要我的血啊？”人类的女孩问。

“小姑娘，哪有人赶着让吸血鬼吃的？你不怕我吗？”

“不怕。”她回答。

我只怕对你没有用处，就不能继续当你的朋友了。

“好吧好吧，那就……万圣吧。万圣那天你记得来找庭院找我。”金发红瞳的吸血鬼随口道。

“好，我一定会来的。”女孩笑。